所幸八十几岁的老人家性情和霭,耳朵又重听,见孙女回来已很开心,当然欢迎他们住下。
又过了数天,宁苑见小康的伤势已渐渐转好,于是她趁夜进他房内轻声问:“小康,休养好几天了,你的伤势好些了吗?”
“谢谢格格关心,已经好很多了,白天我已经可以帮忙劈点柴火,内腑也不觉得痛了。”小康露出赤子般的笑容。
想了会儿,宁苑又问:“如果……如果我想求你带我回去呢?”
这可是她反复想了好些天才做的决定。这些日子来她受尽韩少臣的冷眼对待,更恨他似乎对那次的所为一点悔恨的意思都没有。
“这……这样好吗?”小康指的是她与韩少臣之间的感情。
这些天来,他可以感觉得出这两对情侣的关系。小情与萧焰较明朗化,是一对让人称羡的伴侣;而格格和韩少臣……虽然表面上互不搭理,有时还会仇眸以视,但看得出来他们彼此心中都有对方,格格这下吵着要回去,肯定又是闹别扭了。
“怎么?你很为难吗?当初你来找我,不就是要带我回去?”宁苑注视着他,表情认真得并不像在说假话。
“这……”小康依然陷在不知所措中。
“为什么你要这么犹豫不决?”
宁苑对他这种拿不定主意的模样甚感无奈。她的决定是经过长时间的考虑,或许她与韩少臣之间的关系只是昙花一现,与其和他日日相对无语,不如分开吧!
他介意她的身分,瞧不起她是满人,既然这样,她又何必将原本美好的关系弄得更僵呢?
算了,或许与他分开,就此断了相思,不再有关系比较好吧!
“格格,其实福晋是想……是想请您带那位韩公子一块回去躲藏呀!”小康有口难言,却又不得不说了。
“什么?我娘知道他。”宁苑一震,这才想起当初韩少臣对她说的那些话,“我娘怎么知道是他劫持我?”
“这……我就不清楚了。”
“不管了,如果你不跟我回去,就留在这里吧!我一个人走好了。”她气呼呼地站起身。
“等等,格格——”小康突地喊住她,“好,我跟您回去,反正我的职责就是照顾您,总不能让您遇险。”
“好,小康,那就谢谢你了。”宁苑笑了笑。其实,她心底是苦的,苦得都说不出那是什么滋味了。
“那什么时候出发呢?”
“就现在吧!我东西不多,东西收一收马上就可以走。”虽是不舍,可既然下了决心,便没有反悔的余地。
“那我等您。”
小康轻叹了口气,但愿格格此次回府后,别再郁郁寡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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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倩一早起床就发现格格不见了。她屋前屋后地找了好久,还将她爷爷与萧焰都给吵了起来,却仍没问出格格的去处。
最后,她不得不去敲韩少臣的房门。因为她看得出近来韩公子与格格间奇怪的相处模式,许多事都搁在心底不敢问,可现在这种情况,她再也不能装作不知道了。
“韩公子、韩公子……”
敲了半晌,韩少里终于睡眼惺松地开了房门。当他看见一脸焦急的小倩时,心底突然产生某种震颤,像是预知了什么。
“什么事?”但他仍强自冷静地问。
“格格……格格她不见了,昨晚她曾来找过你吗?”小仍心急如焚,完全乱了头绪。
“没有。”心头猛地一阵重撞,她终究还是走了……
“没有!”她倒抽了口气,“不好了,还真的不好了,这下我该去哪儿找人呀!”
“对,快去看看小康还在吗?”韩少臣严厉地绷紧下颔,以冰冷的嗓音吼道。
“好,我这就去。”小倩才刚转身,差点儿与萧焰迎面撞上。
萧焰扶住她,随即转首对韩少臣说:“小康也不见了。”
“果然。”怒火翻天,此刻的他说不出心底的苦涩与难熬混杂在一块儿的是什么感党。
“那……少爷,这下该怎么办?去追吗?”萧焰已准备追上去。
韩少臣闭上眼,沉重地说:“不用了。”
“什么?不用?”小倩真不敢相信。
“对,如果她回去才能得到幸福,那就让她回去吧!”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若能料到自己会失心于她,恁是如何愤怒,他也不会将她劫走。如今不但害了韩家庄所有人,连他爹也死于非命,这该怪谁?怪她吗?不……罪魁祸首就是他啊!
“那我呢?萧焰,我该回去陪格格。”小倩执意道。
“你也别回去了,既已是萧焰的人,就该跟着他,她是富贵格格命,少了你,她还有别人伺候着呢!”韩少臣语气激狂,胸口更蓄满愤恨不平的情绪。
“这……”小倩迟疑了一会儿。
“对,就跟着我吧!我会好好照顾你一辈子。”萧焰深情地握着她的手,阗黑的眼底充满对她的疼惜,这情况看在韩少臣眼中,真是一大讥讽。
为什么?为什么他就不能大大方方地握住宁苑的手说这些话?就只能任她跟着别的男人跑了!
是他通她跑了,能迁怒于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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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苑回到格麟亲王府后,乔尔泰可是欢喜得不得了。他不但摆了酒宴为她压惊,还请来布商、珠宝商送来上好布匹、珍宝珠饰任她挑选,好让她忘了那段被劫持的不堪回忆。
可拥有这些她并不开心,如今没了“他”,连她最贴身的丫吴小倩也不在身边,她已不知活着还有什么意义了。
门扉倏然响起一阵轻敲,外头传来乔福晋的嗓音,“宁苑,你睡了吗?”
“额娘,我还没睡。”她闭上眼,微微扬起懒洋洋的声音说话。
“额娘可以进来吗?”
“请进。”
门扉开启,只见乔福晋笑脸迎人地走上前,坐在她对面的圆几上。
“怎么了?睡不着吗?” 乔福晋温柔地探问:“丫鬟说你房里灯还亮着,所以我就来看看你。”
“我是睡不着。”她敛下眼睑。
“有心事?”乔福晋也曾少女思情过,哪会不知道这丫头脑子里在想什么。
“嗯!”她重重地点了下头,突然想到什么似的抬头问道:“额娘,有件事我想问您。”
“什么事?你说。”
“您是不是知道韩少臣这个人?”
乔福晋眉眼一敛,别开脸说:“你怎么会这么问呢?”
“既然不认识,那您为什么要帮他?”宁苑看见乔福晋明显退缩的表情,于是继续追问,“额娘,您就老实告诉我嘛!”
“唉!其实他……他是我一位朋友的儿子,劫走你的那天他曾来找过我,不过这话可别让你阿玛知道了,懂吗?”
乔福晋明白宁苑爱胡思乱想,若不找些理由搪塞她,不知还会怎么想呢!
“既是您友人之子,为何要劫持我?”
果然,那个古灵精怪的脑子不是三言两语便能搪塞得了的。
“这……那时可能是额娘对他说了些重话,他一气之下,所以劫走你吧!”乔福晋还真被她问倒了。
“那您到底跟他说了——”
“够了!宁苑,反正额娘不会害他的,你信也好,不信也罢,既然回来了,就把他忘了吧!你阿玛最近一开心,也忘了要继续追踪他,所以你别再闹事,否则反而会害了他。”乔福晋立刻制止道。
“这……”她换了声。
“对了,你……你和他没有……没有怎么样吧?”
乔福晋突然这么一问,可是让宁苑吓了一跳。她脸儿瞬间转红,赶紧转开脸,“什么怎么样?”
“我是说,你对他是否动了感情?”过来人当然看得出她的魂不守舍是为了谁。
“谁对他动感情了?”打死她她也不会承认。
已为他牺牲那么多,甚至把整颗心、整个人都给了他,他还不知足,还对她抱着种族歧见,她又何苦再恋着他呢?
“那就好,我是不希望你深陷,毕竟你们这样是不会有结果的。”乔福晋摇摇头,心底突然浮现一个秘密,一个她永远不知如何启齿的秘密。
“额娘,您这是什么意思?”聪明的宁苑当然感觉得出她有难言之隐。
“你该知道你是满人,他是汉人呀!”
“够了!” 闻言至此,宁克受不了地大声咆哮,“您怎么跟他一样,非得这么在意身分不可?”
“宁苑!”乔福晋被她这样的反应吓了一跳。
“我知道,反正这辈子我就只能嫁给满人。”突然,她发出一记冷笑,“就不知道我们自认为高贵血统的满人男子要不要一个残花败柳?”
乔福晋瞪大眼,听着她这种带有暗示性的自我调侃,心跳已不断加强。她担忧的事真的还是发生了!
“宁苑,告诉额娘,你和他真的已经……”用力转过她的身子,她盯着宁苑眼中的泪雾。
“我……我……”终于禁不住乔福禁的盘问,宁苑用力扑进她怀中,大声地哭了,“额娘……我该怎么办?额娘……”
“乖、乖……”乔福晋也傻了,只能轻拍宁苑的背脊安慰着她,思绪却似千百条歼陌般凌乱纠结。
这是天意吗?难道真要她说出二十三年前的秘密?老天,她不能说啊……
第九章
自从宁苑走了之后,韩少臣便成天与酒为伴,虽然追踪的官兵少了,可他却不见轻松。
整日只知道发呆、喝酒,若有人劝他,便又加上一项——发怒。
萧焰看不过去,常常差点儿跟他动起手来。
在这种情况下,小倩还真不知该说些什么,只觉得气氛变得很诡异,让人难以喘息。于是她运用了些小聪明,对萧焰说了个办法。
只见萧焰立刻点头同意,“就这么办,与其让他喝酒喝到死,不如让他直接去面对乔尔泰,让他再见一下宁苑格格也好。”
当他推开韩少臣的房门,果真看见他又开始酗酒,桌上杯盘狼藉,满屋子充斥难闻的酒味,这样落魄的少爷还真让他没辙呀!
“别喝了!”他用力挥开桌上的酒瓶。
“你这是做什么?”韩少臣眯起眸子瞪着他。
“太过分了,少爷,你就只会喝酒吗?这样活着有什么意义!”萧焰早不当他是主人了,整日沉迷在醉酒中,这种逃避现实的男人不配做他的主子!
“那是我自己的事。”他狠狠顶回。
“好,那我也没必要告诉你宁苑格格的事了。” 闷哼了一声,萧焰就要走出屋外。
但房门才刚开启,韩少臣便以内力将它推上,“说,宁苑怎么了?”
“你不是只要酒陪吗?”
“你到底说是不说?”韩少臣火大了,冲上前抓住他的衣襟。
“真想知道?”萧焰得意在心里,想不到小倩除了胆小幼稚外,还会想出一个好法子。
“说——”他拉高嗓音。
“她快成亲了,乔尔泰发觉她有了身孕,可宁苑又不肯打掉孩子,他丢不下这个脸,打算将她许配给连云阿哥。”
“什么?”韩少臣浑身震住。
“就看你要怎么做了。”话已说尽,听不听就随他了。如果少爷真要去找宁苑格格,那他也不会放他一人去冒险,定当相随。
韩少臣无力地坐在椅上,就连萧焰走了也不知道。此时此刻他已乱了心,完全傻住了!
他的亲妹妹居然怀了他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