岚魃点头。“除了我,这山里也没人能救你,不过我也只是让你不死而已。”
“你是魍魉?”她感觉得出他的气。
“嗯哼。”
“救我有条件的吧?”她很清楚魍魉的作风,施恩必望回报,绝不会有例外。“说出来吧!”
“很简单,我要开鬼门。”
“我没办法开。”谈落日毫不犹豫地回答。
岚魃浅浅露出深沉的笑。“我当然清楚你没这能力,要不然也不会找上残月,是他告诉你要靠卫弥天吧?可是他有告诉你鬼门正确位置吗?”
“正确位置?”难怪她上次来的时候,也找不到鬼门。
“鬼门封住了鬼气,任谁也无法找出正确位置,连残月也不例外,就算你有卫弥天,也无法开启,而且要开鬼门也必须在子夜,否则任凭有天大本领,鬼门依然不会开。这些,我相信依残月的性子肯定统统没告知你。”
原来残月没说的事情还有这么多,谈落日难得如此气愤一个人。
不过眼前的魍魉也不知是好是坏,她虽死了,却也不希望有人利用鬼门危害。
像是看穿她的想法,岚魃不屑地回道:“放心,我还不至于那么无聊想掀起乱世,我只是想进入鬼门而已。”他厌恶人类,讨厌待在人类的世界,所以想进入鬼门,上次错过机会,这次非进入不可。
谈落日听了有些诧异,门内的想出来,门外的却想进去,令她大感意外。
“我不找卫弥天,因为他是人,但你曾经为鬼,我还可以试着与你打交道。我们两人目标相同,我知你想救里面的妖,而我是想进去,彼此没有冲突,上次我又帮了你,应该能合作的。”岚魃淡淡表示,没有炫耀的口气。
谈落日不解他的话。“帮我?”
“你以为与卫弥天第一次会面是偶然吗?若非我的关系,你要接近他恐怕很难。”若非他知晓谈落日的身体由何而来,他再从中牵线,谈落日怕是要隔一段长时间才会有勇气去见卫弥天。
“你的关系?”谈落日对于岚魃的说词觉得疑惑。因为她实在不清楚岚魃究竟帮了她什么。
“那与你无关,不用多问。”
“那为何你直到此时才来找我?”
“我早来,鬼门也不见得提早开,不是吗?”他做事向来有计划。
“我该怎么做?”既然两人目的一样,多一个帮手也是好的。
“等时机成熟,我会告诉你鬼门正确位置,不过你必须先让卫弥天有所准备。”鬼门可不是人人都开得起,残月选上的人也的确有这份实力,不过……人斗得过强大的鬼气反扑吗?
反正卫弥天不关他的事,他也懒得操心他的死活。
“准备?”又是残月没说的事吗?
不经意地瞄见谈落日眼底释出的关心,看来是有人动情了,那么这件事他最好别说,免得坏了事。
“就算是除灵师,也总要有个准备什么的。”岚魃四两拨千金地转移话题。
“我晓得。”
他与她,终究不可能,还是尽早完成目的,然后离开灵山村。
“别爱上他。”岚魃突然脱口道。
极力隐藏的心事让人一下子揭开,谈落日虽是震惊也故作镇定。“我没有。”
岚魃轻轻挑眉。“是吗?最好了。总之,别爱上他,你们是不可能在一块的。他是人、你是鬼,就算此刻有身体,也改变不了已死的定数。”想骗过他,这小姑娘还没这本事,不过提醒到此为止,他也不好管闲事。
“我知。”她点点头,该看清的事情她很明白。
自她死后,人世的事情便再也与她无关了,她只是一只鬼,暂时依附在人体之内的无主之鬼。
情与爱,是她沾不得的。
“有自知之明就好。记着我的名——岚魑,有困难再来找我。”由风中感受到人气,他身子往上一飘,隐没在树梢间,徒留声音回荡。“他来接你了,记着,别出了岔子,要不,会功亏一篑。”
伴随夜风的潇洒,树上叶片宪牵,岚魃的气息隐没,而身旁由远转近的脚步声让她回了头。
蓦然,眨眼的那瞬间,急促的声音来到她面前,一抹光亮遮住她的眼,尚看不清岚魃嘴里说的“他”是谁,就让人抱个满怀,对方紧紧地将她揽住,犹如怕她消逝一般,令她不由自主地也回抱对方。
打她有记忆开始,除了娘外,就不曾有人这么亲昵、激动的抱过自己,但娘死得早,爹的注意力不在她身上,根本没有半个人愿意亲近她。
她的心,一直是寂寞的。
好久之后,卫弥天才放开她,但眼中露出的担忧始终没褪过。“落日,幸好你没事,幸好……”
凝视卫弥天关怀的双眸,谈落日不由得鼻酸,关心她的人,为何总与她没有血缘关系?生前她的病人赵公子、后来的徐嬷嬷、柳云嫣,以及此刻的他。
连不相关的人也愿意付出,反观她的亲人们全当她是敛财工具,连一点亲情也不愿赊给她。
“你……来找我?”她的内心受到无比震撼。
卫弥天捧着她的脸蛋,轻轻地拭去她脸上的脏污。“嗯,灵山入夜了,我当然要来找你,我会担心的。”适才在一处草堆上发现她撕裂的衣袖,还以为她已遭到不测,所幸找到完整无缺的人,他终于放心。
在灯笼的映照下,两人的脸上散发淡淡的晕黄。
“我没事。”思及正午柳云嫣说的话,谈落日垂着眸,不敢看他,岚魃也说了,他们不可能的,她最好别再有妄想。
只是一想到他会来找自己,她内心有些喜悦。
那种让人关心的滋味,的确温暖。
“瞧你一身伤,怎说没事?!”卫弥天不管男女有别,径自拉开她右手的衣袖审视伤势,只见他脸色一僵,稍后才缓缓拉下她的衣袖。
“我这伤,不严重的。”
“都伤成这样,还要逞强,真以为自己死不了吗?”卫弥天口气不自觉稍重。
听在谈落日耳里,有些刺。苍白的一张小脸望着他,眼底闪着惊诧。
瞥见谈落日露出的神色,卫弥天这才发觉自己的口气有多严肃,他先是别过头,稍后才启口,“抱歉,我一时担心过头,说话口气重了些,没吓着你吧?”
“没……有。”再如何掩饰,也遮掩不了两人先天的差别,她是该怕他的。
紧握她发颤的小手,卫弥天叹了口气。“还说没有,手都这么凉了,还发颤呢!”
谈落日忍着要抽回手的冲动,头更低了,也不发一语。
不只手,她连心都在颤抖,要是卫弥天看出端倪,她大概会命丧在此。
卫弥天注视她的害怕,慢慢将她搂入怀里。“落日,我还是吓到你了。”
聆听他强而有力的心跳声,谈落日好不容易让自己害怕的心情降下,她想真的或许是他一时心急口快,所以他应该还没发现什么,她不该把人忧天。
“谢谢你,我真的没事了。”他的怀抱太温暖,她有些舍不得离开。
“那就好。你受伤,若没人指路,我不好带你下山,加上你的伤势又不轻,需要先做些处理,我想我们今晚夜宿灵山可好?”衡量过事情轻重后,卫弥天有了决定。
“嗯。”听见这结果,谈落日不禁扬笑。
说不定今夜便是个契机,她忖度着。
不过,想着想着,她却渐渐睡沉了……
第五章
今夜,是爹迎娶五娘的日子。
五娘是青楼里的小婢,但手段厉害,所以让爹魂牵梦萦——这是她听三娘说的。
张灯结彩,火红似要喷火的双喜字贴满整间宅子。
她的娘刚死不久,偌大的宅子里却彷佛不当有这人的存在。若非娘是爹的明媒正娶,大概下场会更凄凉。
一身素衣,她让人挡在主屋前。
“大小姐,老爷不希望你任意走动。”
望着守卫,她面无表情。
是怕她坏了气氛吧?
不愿让守卫难做,目光远远一眺,看见了爹红色的背影后,她转身离开,相较于主屋内的锣鼓喧天,别院里冷冷清清,没有半点声音。
来到灵堂前,看着娘的牌位,她已哭得再也掉不出泪来。
娘是县里有名的大夫,将一身的本事都传给了她,所以爹才会让她平安地留在宅子里,不让其它人打搅她。
她的爹是个商贾,想攀上官家,便让她来为他打前锋,先夺个医圣美名,再进而打通人脉买个官位坐。
她很气的。
不是气自己被利用,而是气爹对娘的不珍惜。
娘是个贤淑的女子,却因为样貌不佳,而得不到爹的青睐,虽是指腹为婚,除了新婚当日外,始终独守空闺。
而她呢……凭着是一身好本事,受县上的民众爱戴,整个谈府的人才不敢对她放肆,但却没有一个真心爱护她。
是了,谁教她的娘不受爹的宠爱,她活该有这命。
只是,他们都有血缘关系,为何就不能多疼她一些呢?
她只希望有人能听听她说话,多关心她便好了,她求的也不多,可惜上天彷佛遗忘了她似的,谈府的人从未记起她的存在。
娘,为何没人爱日儿呢?您不是说总有一天会有人喜欢日儿吗?
今早,听见三妹要嫁人。
二娘说三妹嫁的是个青年才俊,两人又互相喜欢,往后她女儿的日子就好过了。
刚回谈府的她,经过回廊,乍听见这番消息。
她住的是别院,很少到主屋走动,小婢们也懒得与她说话,更遑论把主屋内的消息转告给她,上次大弟、二妹成婚,她知道时,大弟已拜堂,二妹也去了夫家,统统晚了一步。
这次是婢女忘了送餐给她,她有些饿,想到厨房找些东西填肚子,才正巧听见。
喜欢?
她眨眨眼,有些不解。
什么是喜欢?
她不懂,也没人跟她提过。
嫁人好吗?
像娘这般,她情愿一生不嫁。
虽与主屋的人没什么来往,到底也是手足,她希望她的妹妹们都觅得一个好归宿,不要再像她娘这样。
捧着点心,她回转别院。
娘,日儿好思念您!您听得见日儿的声音吗?
今日,县里有许多人得了一种不知名的病,纷纷上她这里来求诊。
“谈大夫,你看看我儿子是怎么了?最近老说头晕,今天早上醒来高烧不退,身子长满红色斑点又奇痒无比,我看见李大嫂的小儿子也是这样,是不是得了什么不治之症?”
“嬷嬷,您先宽心,让我看看沈大哥的症状再说。”
连续几番望闻间切之后,她头一次让县民失望了,因为连医术高超的她也无法看出这是什么病症,只能先开些止疼的药让这些病人服用减轻痛苦。
听了所有来求诊的人回答之后,才发现他们原来都是最近有上白莲山的樵夫或猎户,本着医者父母心的她,决意上山一探究竟。
来到白莲山上,她偶尔见到几只动作缓慢的动物在山里逛着,那些动物看上去都不像生病的模样,便远远跟着牠们,穿过隐蔽之处后赫然发现一池泉水,很多动物都在饮用,是素闻山泉水滋味甘甜,但见那么多动物同时聚在一块的场面就有些特别了,于是她趁着动物们一一离开后,解下腰间的水壶汲满后,才下山回到谈府。
刚进门,看起来像是等候多时的管家上前交代,爹要见她。
爹会主动想见她?真是平生第一次啊。
怎知会面结果,爹竟是要她别插手白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