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年,我们该回家了!”不由分说,她一把抱起尚在玩沙子的年年,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
“下星期天我一定会再来找你!”他在她身后吼着,也不管她到底有没有听进去,铿锵有力的声调,似乎不让人有拒绝的机会。
宋水蓝故意充耳不闻,笔直地向前走着,虽未回头,心中却被他这句强势、不容人拒绝的话所撼动。她加紧了脚步,匆促地离开看着她窈窕的身影渐行渐远,一丝笑意爬上了夏驰风的嘴角,且愈荡愈开。因为,在知道他的“精灵美人”是个单身女郎之后,他的日了将更有趣了!
夏驰风可以说是一路哼着歌回家的。他临时的住所离学校并不远,骑机车的只有十分钟的路程。
他是个道道地地的台北人,自军中退伍出国念书回来后,夏母以舍不得他离家太远为由,要他留在自家开设的旅行社工作。但夏父却有不同的想法,夏父认为男孩子志在四方,要多磨练,才能禁得起社会的考验。因此,在退伍半个月后,父亲便把他赶出家门,明令三十岁前必须自力更生,靠自己的双手过日子。
于是轻装简骑的夏驰风来到了台中,开始了他人生历程的始站。
夏驰风这所以选择台中,除了久闻台中气候温和、适宜居住之外,最重要一点,是他高中时期的老友也在这儿,可省去他初来乍到的一切麻烦,而现在想想这一切往事如昨,他来老友家也过了三年,父亲明令的三十大关将至。
当哼着歌的他回到家时,老友兼“临时房东”方之月正从浴室出来,刚洗完澡的方之月下半身只围了条大浴巾,露出了健硕的胸肌。
他一边用毛巾擦着头发,一边以奇怪的眼光盯着夏驰风,“怎么?心情不错喔!该不会是你那位‘精灵美人’落入凡尘,开仙口跟你说话了吧?”
夏驰风疯狂途恋一个校园中邂逅的女人一事,方之月从头到尾都知道,因他从来不曾隐瞒过。而由于一直不知道对方姓名,私底下他喜欢以“精灵美人”来称呼她。
正仰头喝水的夏驰风闻言,朝方之月比了个胜利的手势道:“哈,宾果!你猜对了!”
原本也只是随口说说,没想到却得到他肯定的答案,方之月的眉头顿时挑了挑。
“你知道吗?她还没结婚,那个小男孩不是她生的。”夏驰风为自己再倒了一杯水,往沙发上用力一坐,高大挺拔的身形让黑色的沙发相形之下看起来变得很迷你。
“哦!”方之月再挑了挑眉,语带讥讽,“那真是恭喜你了,三个月来来的迷恋总算有了一点意义。”天性高傲狂妄的他,对于夏驰风盲目地迷恋一个连名字都不知道的女人一事相当不以为然。
习惯了他的讥讽,夏驰风不以为意地笑笑,“方先生,请你别用这种口气跟我说话,等到哪天,你对某个女孩子有了强烈的感觉时,你也会盲目得分不清东南西北的。”方之月那套“女人是卑下的低等动物论”,他向来不能苟同。
方之月冷哼一声,眼中的不屑像是根本不想浪费时间在相关的讨论上。
“伯母刚刚打过电话来,要你下星期回家一趟。”他擦着还半湿的头发说。
“什么事?”夏驰风仰头又喝了口水,随口问道。
“不知道!”方之月将毛巾放回浴室。“或许是担心她的宝贝儿子半夜没有盖好棉被。”
闻言,夏驰风略皱了皱眉。为什么母亲总把他当小孩一般,永远对他放不下心?
回想起在他欲离家时母亲哭得淅沥哗啦的那个情景,他就不禁感到有些好笑,只不过到台中而已,她却以放不下心为由坚持同行,随时照顾他的生活起居,他就真的那么让人放不下心吗?他在生活上真有那么低能吗?
她苦笑一声后摇摇头将杯子放回原位,到卧室拿衣服准备洗去一身的汗水。在浴室的他才刚褪去上衣,电话铃声便响起。他隐约听到方之月与对方对话的声音一会儿,方之月便 过来敲了浴室的门。
“喂!你的电话。”
夏驰风将浴室的门拉开一道缝,接过他递来的无线电话,也接过他抛过来的眼神。从方之月的眼神来看,已清楚来电者何人。
“喔,妈,是啊!我正在洗澡。”他对着话筒说话,“下个礼拜六?有事吗?”只见他愈听表情愈来愈凝重。“好,我知道了,我会准时回家的。再见!”他将话筒递给正倚在一旁,同情地望着他的方之月。
“怎么?太后紧急召回?该不会又是要你回去相亲吧!”
“你知道吗?方之月,有时,我真的很恨你每次都猜中的本事。”抛下这句话后,他没好气地瞪了好友一眼,接着“砰”地一声,用力把浴室门关上。
门后传来方之月哈哈大笑的声音。
他懊恼地把水开到最大。母亲虽没有明白说出“相亲”这个字眼,但根据他多次的经验,只要是母亲自来志要他回家吃饭,他大概便可猜出她的用意。
这都怪他大哥!要不是大哥坚持抱独身的论调吓坏母亲,母亲根本不会紧张兮兮地把焦点放在他身上。也许也可以这么说,母亲会如此紧张他的终身大事,他大哥要负百分之百的责任。
记得自己刚刚退伍时,母亲那时为了大哥已到了适婚年龄而迟迟不结婚十分心焦。在东打听、西托媒均告无效之后,逼不得已,她向大哥下了最后通牒,威胁他三十三岁以前一定要负起传宗接代的责任,否则就登报脱离母子关系。
个性一向柔顺的大哥当时却一点也没有因母亲的威胁而妥协,反而采取无言的抗议手段在未告知任何人的情况下,悄悄地搬离台北,“销声匿迹”了好一段日子,不论母亲使出任何手段,他就是避不见面。母亲生气归生气,终究还是向亲情妥协,她登报言明只要大哥肯出面,往后绝对不再逼他结婚云云。
大哥这一招聪明地令母亲放弃了追缉与紧迫盯人,但他倒楣的日子就此开始。母亲在放弃了对大哥的追缉后,竟然把矛头指向刚退伍的他,仿佛就怕他被大哥洗脑似的也坚持不婚论调,相亲饭局一 “
“又接一”
“,而桌者几乎都是某某名门闺秀,简直是假”用餐“之名,行”撮合“之实。
对于母亲有些病急乱投医的做法,夏驰风认为十分好笑,但,他也始终抱着好玩的心态,顺着她的意思曾与其中几位她眼中所谓的“名媛淑女”交往过,结果当然仍是不了了之。最后,在母亲变相加厉、烦不胜扰之下,他才挺身与母亲沟通,表明他绝不会像大哥一般坚持单身,请母亲放一千两百个心,有用操之过急。
在他态度恳切的安抚与保证之下,母亲才稍稍解除对他的紧迫盯人,但只要一有机会,对他的婚事,母亲还是积极得不得了。
刚刚母亲在电话中说什么张伯伯的女儿下星期回国,全家要替她接风洗尘,身为主人的他不能缺席云云。哈!真好笑!张伯伯的女儿回来关他什么事?母亲偏偏要扯上他,摆明了醉翁之意不在酒嘛!
这样的戏码,每隔几星期便要一演一次。以往的几次,在不想让母亲失望的前提下,他都尽量抽空配合,让她安心。但此时的他心情已不同了,在知道他的“精灵美人”单身之后,他很明白自己已无法像往常般,带着玩票的性质任由母亲安排。
胡乱地把洗发精往头上抹,夏驰风内心盘算着,或许,是该与母亲好好再谈次的时候了。
第三章
周末
宋水蓝难得优闲地窝在她的卧室中,计算着学生的学期成绩。
由于学期即将结束,学校规定成绩需于学期结束后三天内缴交完毕,因此,趁着空档,她赶在期末考前先把平时成绩输入电脑,以免届时手忙脚乱。
此刻的她正坐在电脑前,机械化地敲着键盘,一向平静、冷静的思绪却不断地被一句铿锵有力的声音占满。
“下星期天我一定会再来找你!”
这一句话在这一星期来,日日夜夜已不知折磨她多少次。愈是想不想它,它反而像魔咒一样愈缠着她。不可讳言的她平静了二十八年的心湖的确被这句强势的话撼动。
宋水蓝曾不止一次地想把这句可恶的话赶出脑海,但她不仅未能成功,这句话反而伴随着一张有着阳光般灿烂笑容的脸庞,时时刻刻提醒着她,不要忘记周日之约。
她试着收敛心神,企图把全部的注意力放在萤幕上。刚开始,她似乎成功了几分钟,但过没多久,只见她轻轻地叹了口气,再将资料存档后,关掉电脑。
她到底怎么了?过人的克制力向来是她的一项利器啊!从小到大,她不曾如此心烦过,但这些天来,到底为什么?这种无来的由的反常令她感到陌生与……害怕。
看了看壁一的时钟,指针指着四点半。她故意忽略钟上的时间,随手拿过一本杂志,无聊地翻看着,但才翻不到几页,她便生气地把杂志丢到一旁,因为她发现自己根本无法专心的看杂志。
最后,在对着壁上的时钟发了三分钟的呆后,她起身穿上了运动鞋出门,顺应了心中那份自己始终不愿承认的期待。
一路上宋水蓝不止一次地催眠自己,她会到学校绝不是因为那句话的蛊惑,纯粹只因为家里的气氛太闷,想出业透透气罢了!
到了熟悉的校园,她下意识地将眼神眺向篮球场。球场中打球的人相当多,把球场挤得水泄不通。她看了好一会儿,却始终梭巡不到记忆中那抹高大的身影,一股像是失望,又像是失落的复杂的心情袭上心头。
她收加了目光,带着一种自己也不了解的情绪,开始沿着跑道慢跑,下意识地消磨时间等待着什么。随着时间的经过,心中那份隐隐的期待也在她破纪录地连跑了三圈后,一点一滴地消失。
而当宋水蓝终于停下脚步,气喘喘地来到平时最常驻足的榕树下时,心中早已被失落占满。
她靠着树旁坐下来,怔怔地望着不远处的篮球场。一阵微风吹落了几片叶片,看着随风飘扬的落叶,她似顿悟般地轻笑出声,笑容中带着几许的嘲弄。
她到底在干什么?为了个陌生人随口胡诌的一句话,竟让自己的心情翻滚了好几天?宋水蓝啊宋水蓝!
宋水蓝释怀地一笑后解放了自己多日来紧绷的神经,并恢复了昔日的冷漠。
她慢慢地起身,拍拍身后的灰尘后,再度沿着跑这走了两圈,之后带着一身的汗水,毫不眷恋地离开了校园。
当夏驰风火速地赶回台中时,已是下午六点。
他当然没忘记自己与“精灵美人”之间的约定,他一路由台北狂飙台中,敢做那种不要命的疯狂行径,就是希望能赶上与她之间的约定。
夏驰风驱车直奔校园,顾不得车子正停在黄线上,一熄火,他马上以跑百米的速度不顾一切地直往操场冲。
由于冬天昼短夜长的关系,才六点过一刻天色便已昏暗下来,打球运动的人潮也渐减。他谨慎地向四处张望,不放过任何一个尚留在操场中的身影。
过了一会儿,他失望地坐在她惯常停留的树下,颓然一笑。
还是迟了。他的心情百味杂陈,一颗心直往下沉。都怪母亲自作聪明!他懊恼地想着。
昨夜,在卢张伯伯全家用完餐后,他以为任务已了,没想到,母亲对张伯伯的女儿张家妍满意得不得了,竟然假冒他的名义卢她订下了隔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