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无赦。
包围圈外,已经牵来了紫藤章纹的宝马香车,这代表着无上权力的章纹下,踏着多少人的尸骨和鲜血。
朱梵仰天浅呼吸一口。
“走吧,回去了。”
颠簸的旅途再度启程。
朱梵陷入了无止境的沉默,甚至都无心去担忧车厢里另一个人的行径。静静的倚在窗前,看着车外急速向后掠去的景物,眼神有一霎那的迷茫。
“我呢,以前也听说过……十年前在天牢里畏罪自杀的三皇子……是个喜欢礼乐,与世无争的人……”
开口的是洛水仙,他曲起双膝抱着,下巴搁在胳膊上,蜷缩在角落里,这样的谈话在他和朱梵之间显得很奇怪。但不知道为什么,他停不了这个话题。
“老皇帝在世的时候,看出这个儿子没有雄心壮志,就在宫外找了个山清水秀的地方建了一座竹舍,好让这个儿子远离宫廷里的勾心斗角。不过,有些东西,躲得再远,也避不开。即使你无心,别人却有意。”
“你这是在指责本王吗?”朱梵收回视线,轻易就把一臂之遥的人拉进了怀里,将低粗的呼吸喷在那张垂着眼帘的脸上,“看着本王!”
这个人总是不听话,就像一只还没驯化的野猫。
“让你看着本王,听到没有?”
朱梵没耐心的捉过那消瘦的下巴,强迫抬起那张精致妖冶的脸,可是那看向别处的视线依旧没有迎上来。
“你真的想做这个王爷吗?”
这样的问题对朱梵来说并不意外,意外的是,会由这个自恋又自私的人问出口。恍惚中,他听到一声低喃自这张让人又恨又爱的唇中吐出。
“你并不快乐……”
车外,年年扬着马鞭,平静的表情下已经被车厢内的交谈激起千层浪。
不一会儿,听得一阵细语微声,有余刚想回头看个究竟,就被年年有先见之明扳回了脑袋,前者恍然大悟似的吐了吐舌头。
而此时车厢内的塌上,香 艳的美人已经半 裸。下身被束缚的痛苦与寻求堕落的欲 望,在那张泛着红晕的脸上交织出一张凄美的表情,强迫含着手指的口来不及咽下唾液,嘴角挂着的丝丝晶莹给人一种蹂躏的冲动。
尖锐的威胁带着下 体被释放的解脱一起来到洛水仙的脑海中。
“不要试图去读懂本王!”
回到京城后,城中没几天的祥和又恢复了暴躁。
洛水仙劣性不改,一天一色诱,三天一爬墙。京城人口流动频繁,茫茫人海中,丫总能找到一两个不认识自己更不懂京城规矩的外来者,而京城的百姓已经从最初的大惊小怪到为人津津乐道。
当从酒楼说书的嘴里听到这样的段子,朱梵发现自己真是嫌命长非要把这个人找回来。更可气的是,现在的百姓看到他这个王爷不再像以前那样避之唯恐不及,反而好笑多于畏惧,以前所立下的威摄力何在?
人说,一世英名毁于一旦,没想到一朝恶名也能毁于一人!
难以理解这些百姓思考逻辑的朱梵刚回府,从软轿出来,就见留守府第的岁岁平安慌不择路的跑过来,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朱梵头疼的扶着额头,无力的抬手吩咐道,“老样子,去城门设关卡,挨家挨户找吧!”
目送岁岁平安带上有余一起出门,年年突然好心情的调侃道,“王爷,要不我们在城门贴张告示,让人们一进城就能看到,这样洛公子也找不到目标了~”
你是想通知全国的百姓都知道本王连一个人都看不住吗?朱梵一脸黑线的看向偷笑的提议者,咬牙道,“跟本王到书房来!”
年年笑着耸了耸肩。
到了书房后,朱梵负手来回踱步于窗台和案桌之间,不时扣扣桌子,偶尔翻翻书架上的书籍。
心知肚明的年年不急不躁的站在房中,安静的等着自己的主子什么时候愿意开口问。
终于,朱梵在被一口冷却了的茶呛到后,焦躁的脚步停了下来,不安的坐到了桌后的椅子上。
“好了,说吧,你查到了什么。”
年年微微一笑,缓缓开口道,“洛公子出生于益州岭阳县的杜家庄,父亲是一木匠,母亲因难产而死,双亲都是普通百姓。”
“本王不是叫你查这个!”
“是的,王爷。十年前,杜家庄发生过一起意外失火,烧死了五人。据当地的百姓所言,失火的主人家在傍晚接待了两个外来的旅客,半夜的时候他们听到了明显的打斗声,但是由于现场找不到兵械,并且那五人已经烧得面目全非无法辨认,官府认定这是一起家庭聚会中的意外事件,连那另两个人的身份都没有调查就草草结了案。”说到这里,年年缓了一口气,沉重道,“王爷,‘十年前’是一个特殊的时间,那年发生了很多事,如果是官府从中做了手脚,那么我们就不能排除某一个可能。”
房中的气氛刹那变得凝重,时间仿佛回到了那动荡不安的一年,一切的血腥杀戮历历在目,永远抹不去的记忆是无法饶恕的罪。
朱梵拧起了眉,艰难的吐出了心里的问题,“那一年,有谁去过益州?”
“五皇子。”
“怎么死的?”
“有人暗中出钱向‘眠狼’买了五皇子的命,并伪造成意外,运回的是一具面目全非的尸体。”
“又是面目全非?”这冠冕堂皇的解释令朱梵冷笑,充斥着对权贵的厌恶,“你觉得这两件事有联系吗?”
“我不能肯定……”顿了顿,似乎猜到了主子的下一个问题,年年略带无奈的开口道,“据杜家庄的百姓说,当年失火的那户人家有一个十二岁的男孩,但是找到的五具尸体都是成人。”
一天过去。
当李大青天身心疲惫的从御史台回到家中,见到的是一桌剩菜剩饭和一壶空倒在桌的酒瓶,瓶口滴滴答答的淌着佳酿。
他四周张望,叫了几声,不见一个下人。
“搞什么?”
和那些贪赃枉法的卷宗奋斗了一天的李清逸已经积了不少怨,一间间房找过去,愣是不见一个人影,也不见任何斗殴流血的现场,全失踪了。
“人都到哪里去了!”
如此莫明其妙的场面逼得李清逸快维持不了青天大御史的形象了,忽然,一个踢翻物件的声音自某处传来。
警惕的循声而去,走到自己的房门前,戏剧性的听到了一个打嗝声。
还没等他踹门,里面的人倒先开门了。
“……”
“……”
一阵沉默,面面相觑。
“呃!”
一个带着酒气的饱嗝迎面扑来,李清逸这才从惊讶中拉回神智,面对这双醉熏更勾人的狐狸眼,他只有愤怒。
“你在这里干什么?”
“你……呃!”
眼前脸颊熏红的美人眼神迷离,从这一身酒气来看,醉得不轻,一句话没完,又是一个饱嗝,继而翘起唇角,带着让人看不懂的傻笑软倒在对方怀里。
李清逸下意识的就推开了倒过来的醉美人,正想质问,却见人毫无支撑的朝后摔去,显然已经醉得没有行为能力。
尽管还有一肚子的疑问,秉持先百姓之忧而忧的李大御史还是伸手抓住了向地面撞去的人。晃了晃靠在自己臂弯里不省人事的家伙,虽然很不情愿,但还是决定把人给那个头号敌人的送过去。
似乎是洞悉了前者的意图,明明已经醉得站都站不稳了,洛水仙还是用力推开了唯一的支柱,转身摇摇晃晃的往床走去。
“你不能留在这里!”李清逸直截了当的斩断对方的企图,动手捉住人,朝门外带。
“放开!!”
“不行!”
“我不要回去!”
“你去哪里都行,就是不能赖我这里!”
双方挣扎中,李清逸的动作因为手背上突然袭来的凉凉感觉愣了愣。回头,只见眼前醉熏的人挣脱了束缚,脚步不稳的往回走出两步,倚着墙壁慢慢滑了下去,转过去的脸无法让他确定自己手上湿漉漉的东西是否来自那双狐狸眼。
透过窗户洒进来的月光落在那朦胧的背影,笼罩着一股说不出的距离感。
“让我住几天!”
“?”李清逸压根儿没想过会遇上这样的场面,还在状况外。
“你不是想扳倒那只猪头吗?我这里有他贪污受贿的账本,你要不要?”
“!”这一句李清逸听进去了,听得很明白很清楚,瞬间精神抖擞了,“你说真的??”
“不然本公子干吗跑到你这里来?”
这个扬起尾音的骄傲语气,和之前醉酒的失意者判若两人。
李清逸突然有了个猜测。
莫非是两人之间发生了某种严重的矛盾,导致一方拿了对另一方极其重要的证据离家出走,来找自己想报复?所以刚才才会失落得借酒消愁?
“木头,你想好了没有?”
“好!只要你答应把账本给我,我保证你的安全。”
“不用你保证我的安全,只要让我在这里住几天!”
“没问题!”
完全不了解某人性格的李大御史兴冲冲的一口答应,仿佛已经看见昔日王侯变成阶下囚的过瘾画面,殊不知前途未卜。
第二十九章 公子要探秘
今日早朝,李大御史破天荒的迟到了。
以府中空无下人的情况来说,能赶上早朝还未结束已是不幸中的万幸。
一想到自己是如何自己解决吃穿住行以步代轿赶到宫里的过程,李清逸气就不打一处来,拿御史台和敬安王府夙敌的理由威逼利诱那些下人放假的某人还能理直气壮的指责‘要做青天大人就该体恤百姓不乘轿子’!
整个早朝,李清逸都不在状态,这可乐坏了对御史台针对自己积怨已久的朱梵。
“李大人今天精神不怎么好~本王明白御史台的工作很多,偶尔也需要放松一下。不过还是别太操劳的好,像今天误了早朝就不好了~”
“怎么王爷今天很闲,听说城门的关卡还没撤掉呢!”李清逸不痛不痒的一句,戳到了朱梵的痛处,看着后者的嘴角抽了抽,他好整以暇的继续打击道,“有那么多关于王爷的状子堆在御史台,微臣哪有那种空闲?再说了,普天之下也只有您敬安王才会操劳的不来上朝!”
“火气那么大,看来人长时间禁 欲会变得暴躁。不如,本王给小皇帝提议,给你们御史台增加一些人手吧~”
“如果王爷肯坦白,相信御史台会省力不少!”
“这么大的决心,本王要仔细斟酌下一界御史台的候选名单了!”
“王爷不如准备你自己的候选名单!”
“本王吃得下睡得好,起码比你这个禁欲的木头要多活十年!”
“走着瞧!”
冷嘲热讽的俩人互斜一眼转身离开,朱梵上了等候在殿外的软轿,掀起帘子低声问向随身的年年,“还没找到?”
“……”
“都一个晚上了!”
“岁岁平安已经加派人手去找了。”
遥遥目送着这顶紫藤章纹的软轿远去,李清逸把这对主仆的焦虑全看在眼里,更加肯定了心中的猜测。
正要抬脚离开,被一声稚气未脱的‘清逸’叫住,看到不该在这个时候出现在宫门口的人。
“皇上?您不是应该去御书房跟徐学士学习吗?”
“徐、徐大人他……他今天生病了!”
“生病?那微臣刚才在早朝上看见的是谁?”
“……”
“皇上您逃学?”
“朕不要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