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的目光虽然盯着伤口,但可没胆四处乱瞟,火速替她上完药后,随即转开眼。
“大人可以带这位姑娘回去休息,待会儿我开些药,请人给您送到客栈去。”
闻言,向槐的黑眸变深,浓眉再一次蹙紧。
问题来了,他该如何安置乐灵?
权衡眼前的情况未明,加上在不知她仇人是谁的情况下,他不能让她一个人独处,否则只怕他才从阎王的手里就回她,没几天,她又被鬼差给捉了回去。
看来,只能暂且把她带在身边了。
他脱下自己的外衣,披在她的身上,替她遮去已经破碎的衣裳,不让其他人再有瞧见美景的机会。
“好,我带她回客栈,其他的就麻烦大夫了。”向槐不再多言,付了该给的银两之后,带着她往客栈走去。
银月才上树梢,天气微凉。
乐灵睁开迷蒙的双眼,映入眼帘的是简洁的黑木床架,身上盖的是干净舒爽的软被……
这是哪里?
大眼转了转,才要起身,肩上就传来一阵疼,教她闷哼一声。
“别动,要不然又拉扯到伤口了。”低沉的嗓音伴随着木门被推开的声音传入她的耳里。
他低沉的嗓音,让乐灵想起了昏迷前的一切——那一场演过头的戏,那剧烈的疼,那……温暖的怀抱。
她乖乖的躺在床上,知道是他救了她回客栈,脸上不由得露出笑容,她的计谋成功了。
第3章(2)
只是,正当她打着如意算盘时,竟又听到他开口。
“小如姑娘,这位是乐姑娘,这几天就要麻烦你照顾她了。”向槐微转身,朝着跟在他身后的姑娘开口。“另外,也要谢谢你把衣裳借给她,向某感激不尽。”
“钦差大人别客气,小如能帮上钦差大人的忙,是我的荣幸,还请钦差大人先回避,我先替乐姑娘把衣服换下。”
乐灵一怔。
好一个正人君子,竟然找了人来帮忙照顾自己,那……她这伤不就白受了?
她心念一转,知道她得再想个办法,让他能不顾礼数的把自己留下,甚至是亲自照顾她——眼前唯一的方法,就是“不要命”了。
于是,她将疼痛置之脑后,咬着牙撑起自己,也让盖在自己身上的软被滑落,露出缠着白布的裸白肩膀。
“乐姑娘!你别爬起来……”小如惊叫,赶忙跑了过来,连向槐也急忙转头察看情况,只是他仍谨记“非礼勿视”的礼数,仅看了一眼,便匆匆瞥开目光。
“我得走了。”乐灵没有理会搀着她的小如,直直地看着向槐的侧脸,满意地看到他在听到她的话时,随即将俊脸迎向她。
“你连起身都有问题,还打算到哪里去?”向槐努力让自己目不斜视,黑眸专注的凝视着她的眸,不去看她诱人的洁白肩膀。
“谢谢你救我,但我不能留下。”乐灵不回答他的问题,只是重申一次方才她说过的话。
“不留下,你还能去哪?”向槐直视她惨白的脸,想知道答案。
“我不能害了小如姑娘,她只是个一丁点武功也不会的姑娘,留在我的身边,她会被我牵连。”乐灵看着眼前该是小了自己几岁的小姑娘,对她摇了摇头。
“牵连?”向槐的眼儿微眯,把事情想了一遍之后,知道她心里的顾忌,转头对着小如开口。“小如姑娘,你先出去吧,我有事跟乐姑娘谈谈。”
小如愣愣的视线在两人之间绕了绕之后,点点头走了出去,还不忘把门带上。
见屋里只剩他们两人,向槐再度开口,仍是不变初衷。“你不能走。”
乐灵摇头,强忍着从骨子里像针刺般的痛楚,试图让自己坐得更直。
向槐看着她的倔强,虽说该守分际,但之前既已将她揽在怀中,此时再避嫌显得有些矫情,于是他轻叹口气,朝床边走去,终于伸手扶住她,让她坐起身来。
乐灵垂下眸,掩下眸中闪烁的得意。
“谢谢。”她艰难的露出微笑,只是那苍白的脸,搭上这样的笑容,让人看了更加心疼。
“为什么一定要走?”她伤得这么重,究竟还想走去哪?
“有人要杀我。”乐灵虚弱的说。
“看得出来。”向槐的语气不悦,眸光往下落在她受伤的肩上。
“就是因为有人要杀我,我不能让一个连自保能力都没有的姑娘照顾我。”
乐灵把这话说得温柔体贴,像是怕害了无辜的第三者。
向槐微眯起眼,瞧着这逞强,不认输,却又十分体谅他人的姑娘。
长期留在皇上身边,看过的佳丽不下数百,总是争奇斗艳,耍弄心机,为的就是要多博得皇上的余光一眼,而一些未出阁的公主,更是娇生惯养,纵使拥有好皮相和温文娴雅的举止,但总在不经意时,会显出一身傲气,对下人颐指气使。
但这个乐灵却不同,自己身受重伤却还担心着无辜的人,这一点,让他对她的好感又多了几分,更让他坚决要留她下来。
“还有我在。”向槐忍不住向她强调,他就待在她邻房,仅隔一道墙,有什么动静,他会马上知道。
“不,一定来不及。”乐灵仍是摇头。“我一定得走,你知道那个人的功夫,这枝箭只要再偏上两寸,就能直锁咽喉,来不及的……”
向槐咬牙,知道她说的是实情。
“是谁?”他想知道她的仇家究竟是谁。
乐灵只是摇头,一副有难言之隐的模样。
“只要让我离开,你们就不会有生命危险,要不然,他不会罢手,你们都会有危险的。”
她的不肯坦白让他摸不着头绪,却又无法就这样丢下她不管。
“我不怕危险。”如果怕,那是他就不会出手。
“不行。”乐灵摇头。“你护不了我的。”
此话一出,向槐的脸色一僵,下颚的肌肉抽动了下。
“这是一句很伤人的话。”他深黝的黑眸锁住她,看不出情绪的眼又黑又沉。
既然很伤,那就再来一次……
“你护不了我的。”乐灵再一次重复,注意到他的表情更加难看了。
这真是一个再大不过的挑衅。
从来,他不理会这种无聊的挑衅,但是在挑衅之外,这也代表了她不相信他,相较之下,后者更让他无法忍受。
她像个谜,拒人于千里之外,不接受他人援助,那谜样的身份,让他对她存着好奇,让他更想要了解她。
于公,他是个钦差,不能放任一个姑娘被人追杀而置之不理;于私,他们萍水相逢,缘分不可言喻,不过是两次的相遇,她却在他的心里留下深刻的印象。
那感觉很难形容,陌生得让他无法解释,但,唯一清楚的是,他不想让她再一次消失在他眼前。
那些理不清的、混乱的、模糊的情绪,他会让时间帮他想清楚。
“如果我护不了你,就再也没有人能护得了你。”向槐嘶声说道,神情坚定,就是要留下她。
他的表情、他的眼神、他的语气,都教乐灵的心狠狠震动了下。
“可是……那人的武功很强……”她垂眸,不让自己的心绪因为这双眼而有太多的波动。
向槐表情严肃,锐利的目光扫过她的脸,在察觉看不到她的眼时,他伸手托住她的下颚,让她的眼只能毫无选择的迎向了他。
“我是向槐,御前一品带刀侍卫,专司皇上性命安全,我还是这一次奉命逮捕‘诡影’归案的钦差,你觉得,我的武功弱吗?”
从来,他不以身为钦差而骄傲,也从不夸耀自己的武功,但今日她的不信任,却让他破例把自己的身份给抬出来。
“你……”乐灵成功的扮演出惊讶的表情。
原来,他真是钦差。
虽然心里早有了底,但在揭盅的这一刻,她的心情还是激动的。
“现在,你肯留下来了吗?”向槐再次开口征询她的意见,心想,她如果再拒绝,那他会拿条绳子把她绑在床上,绝不让她自寻死路。
乐灵看着他的眼,状似为难的咬了咬唇。
“我不想害了那姑娘……”
“我来照顾你。”
听到自己的声音时,向槐才发现他竟冲动的给了承诺?
“你?”乐灵不可置信的瞠眸。
她的表情又让他不悦了。
“就是我。”向槐在她的床边坐了下来,眉头微微挑高。“你仍然觉得我护不了你?”
“当然不是,只是……”乐灵垂眸,忍住溢上眼底的笑,听到这个答案,她觉得肩上的伤似乎不那么疼了。
向槐再次伸手,托住她的下颚,望进她的眼里。
“我不会再让人伤你。”这是他的承诺,不轻易说出口,但只要说了,他就一定会做到。
她是个谜样的女子,他在雨夜里与她初识,在争斗中见她因箭受伤,为了在阎王面前抢下她,他折了她肩胛里的箭,在她昏厥在他怀中之后,还撕开她的衣裳,间接毁了她的清白。
虽说,身为江湖女子的她,并没有叫嚷着要他负责什么,但此时此刻,他却诧异的发现,自己似乎并不排斥两人有发展的可能。
自己心思的突变,连他都觉得讶异,只是,他不急着让自己弄清,既然已经决定留下她,他有的是时间弄明白这一切。
他的心,有着不寻常的悸动,因为她。
只是,她太复杂、太难懂,他必须先把罩在她身上的迷雾拨开,才会允许自己真正动心。
“我答应你,会把你留在身边‘照顾’。”向槐轻柔且低调的开口,一双黑眸子在月夜里,显得格外闪亮,仿佛若有所思。
乐灵虽很高兴听到他所说的话,但总觉得他话中有话,更别说那双眼实在……
太亮了,仿佛点了一把火在他的眸底,光是这么看着她,就让她全身发烫。
“呃……好的,谢谢。”乐灵聪明的脑袋有些转不过来,不知道自己该做出什么反应。
向槐的笑容加深,握住她下颚的掌,轻轻摇了几下,带着几分宠溺的味道。
突地迎上这样俊美无暇的笑容,乐灵的脑袋更昏了。
她想她一定是失血过多,要不就是疼痛让她的理智无法运作,她真不懂他为何会突然冲着她笑。
“你知道吗……如果要确保你的安全,你得时时刻刻跟我在一起?”他噙着笑意,浅浅的、温柔的问。
“……嗯。”她回答得不是很肯定,总觉得他的话里好似有着什么陷阱。
“那就表示,你得与我同房。”向槐索性把话说白。“你不担心?”
若他们日以继夜的相处,他想他定能化解她的心结,让她对他坦承一切,也能更加了解她。
“呃……”虽然说,这是她原本的打算,但不知怎地,看着那双亮得有些异常的黑眸,她的心跳竟莫名加快了。“以钦差大人的人格,我应该不需要担心……”
在他还没完全相信她的时候,她已经信任他的人格——这让向槐有些愧疚于自己的防心太重,只是,那是他求生的本能,他会试着让自己更加温和一些,更相信她一点。
“真该谢谢你这么相信我。”向槐笑了。
那样的表情,让乐灵的心跳漏了几拍,她没有想到会在他的脸上,看到如此迷人,让人呼吸暂停的笑容。
“别这么说,你冒着危险保护我,我心存感激……”乐灵一脸尴尬,只因为这一切都是自己心存异心,无关乎信任不信任。
“就算你相信我好了,你觉得我该怎么向别人交代我的屋里有个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