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也就罢了,不过是捉一个小小的“诡影”,或许他认为就算让她知道了也无妨,但……叛变谋反?
向槐那双深邃的眼,透露出某种深切的情绪,目光炯炯的注视着她,突地转开话题。
“你知道我为什么留你下来?”向槐愈贴愈近,步步向前,像匹盯紧猎物的狼似地。
乐灵不由自主的退了一步又一步,直到抵住墙,才发现自己被逼到墙边,听到他音量极轻,却十分清晰的继续往下说——
“你既然留下来,就不准走,一辈子,都不准走。”
那一字一句,灌进她的耳里,乐灵倒抽一口气,胸口传来一阵强烈的悸动,她想移到视线,却无法动弹,只能这样迎视着他的眼。
“你在……你在说、说什么?”乐灵勉强找回自己的声音。
“我知道这话说来唐突,只不过……”向槐看着她被吓坏的模样,露出淡淡的微笑。“我会找时间跟伯父伯母提亲,再怎么说,我得对你负起责任。”
责任?
这两个字闪过脑海,穿透惊愕,像记响雷似的,轰地打在乐灵的脑子里。
原来,这两个字就是对他近来一切行为的解释。
他这阵子以来完全没有提防她,纯粹是因为把她当成了“自己人”,他细心照顾她,呵护她,把她留在身边,也是因为他打算向她的父母提亲,让她真正变成他的“自己人”。
而该死的,他甚至不知道她根本没有父母亲!
他完全不了解她,就打算娶她,全都是因为他口中的那两个字——责任。
熊熊的怒火,在她的胸口炸开,她没有半点因为有个钦差打算娶她而感到欣喜的情绪,她只觉得愤怒。
她乐灵,什么时候需要男人“负责”了?
就算他是个钦差,她也不稀罕。
只是,心绪绕了一圈,愤怒的情绪慢慢平缓下来之后,她深深吸了一口气,觉得自己太过激动了。
他所说的,不正巧合了她的心意吗?
她设计来到他的身边,为的就是要探查消息,弄清他的打算,只要她能让他无功而返,那她就算达成她的目的。
所以,她无须理会他有什么打算,只要继续留在他身边,做好她自己的事情就好,横竖这些日子看来,他也不是个会“霸王硬上弓”的男人,只要她守好自己的清白,到时再无声无息消失,她也没有任何损失。
打定了主意,乐灵的心也安稳了些。
看着她脸上瞬息万变的表情,向槐知道她的心里正激烈波动着,毕竟这等婚姻大事,他突然说出口,她一定很难接受,于是他只是沉默的等着她开口。
“这件事……我们就先不谈了吧。”乐灵垂下眼,转开眸,盯着桌上的书信,迅速把话题转开。“倒是叛变谋反的事,你打算怎么处理?”
顺着她的视线往下,知道她是刻意转开话题,向槐不再逼她,将手里一张红色的拜帖递了过去,乐灵接过仔细瞧着。
“他设宴邀你?”真是别有用心了。
从桌上的书信看来,程贵已布置很久,与城内几个大富商往来密切,甚至连远在天子脚下,享有“镇国将军”封号的李沿将军,都似乎与程贵颇有交情。
“想来,他还想扩大他的势力,把您这个一品带刀侍卫留在身边。”乐灵生性聪慧,很快就把整件事想通了。
向槐点头,眉宇之间堆叠起层层阴霾,忠心的他,因为这叛国大事而愤怒。
第4章(2)
“你现在有什么打算?”乐灵在他的身边坐下,经过这些日子的相处,他们早已没了最初的陌生。
向槐的簿唇上,勾起淡淡的笑,眼里却闪烁着冰冷的寒光,摆在身侧的大掌,缓缓、缓缓的收紧。
“他既然如此盛情邀约,我怎好折煞程老爷的好意呢?”他打算去会会程贵,看他敢怎么向他开口,说这等图谋造反的大事。
“的确该去瞧瞧。”乐灵也认为不该轻纵这等叛徒,再怎么说,国泰民安的此时,为何要发起战事?
皇上虽然派出钦差来捉拿她,但平心而论,当今皇上体恤民情,减低赋税,堪称明君,底下的人图谋造反,怎么说都只是为了一己之私。
“不妨先修书向皇上禀告,让皇上多加提防,而你这个钦差大人,就先将缉拿诡影的事情搁下吧。”乐灵慧点的眸子透过长长的眼睫望着他,不是为自己求情,只是事有轻重缓急。
向槐看了她一眼,眸中有着赞许的光芒。
虽然心里对眼前的情况早有打算,她的建议也与他的想法不谋而合,但他仍对她迅速做出反应感到另眼相看。
“我还以为这件事把你吓坏了。”向槐微微一笑。
迎着那一笑,乐灵没开口,只是垂眸,粉颊一红,心中没来由掀起一阵骚动。
这事是有吓到她,但让她愣怔不已的是,他向她提亲这件事。
虽说,她是怀着诡计来这里,但女儿家的虚荣心,她是有的。
被这么一个相貌堂堂的男子求亲,加上他钦差的身份,若非她自小是个孤儿,不知父母是谁,否则不管哪一家的父母听到这样好的条件,半夜也要将女儿送进门去。
但,在那股虚荣心平静下来之后,她却不觉得她被尊重了。
婚姻,是人生大事,但她对这件事所看重的,不是大门大户,吃好用好的物质生活,她注重的是两人的心灵相属。
在这一点上,向槐不合格,他一点儿都不了解她,她甚至还是他誓言要擒捉到案的“诡影”。
所以,他们根本没有未来。
这一点,再明确不过。
只是,纵使明白这一切,为何在迎着他带笑的双眸时,她的心还会突地多跳了几下呢?
才回了拜贴,程贵马上请人回覆消息,说敬候他的大驾光临。
而隔天,时候未到,一顶软轿就候在客栈门口,可见程贵的用心。
由于担心乐灵的安全,他刻意让她同行,把软轿让给她,自己骑着黑驹,从容悠闲的到了程府,门外已有人翘首等待,是程府的总管。
“向大人,老爷在百里亭里设了宴,正候着大人您呢。”总管拱手倾身,正好奇着为何他没坐软轿时,一名高瘦优雅的绿衣姑娘,掀帘走了出来。
“……”总管虽然有些吃惊,但仍露出合宜的笑容。
“这是我的义妹乐姑娘,适巧到这里访亲,这些日子都在客栈里,不知是否方便与我们一同用餐?”向槐明知故问。
“方便,当然方便,里头请。”总管笑着带路走过回廊,曾听到不少风声,说有个年轻姑娘总是陪在钦差大人的身边,如今看来传言不假。
向槐带着乐灵跟在总管身后,两人有默契的交换彼此的目光。
程府果然占地辽阔,布置得富丽堂皇,楼阁众多,花木林立,雕梁画栋,无一不展现出程贵的财气逼人。
看来,程贵有的是钱,只不过,钱财不再能满足他,他更想要的是“权”。
穿过几个回廊,总管停了下来。
“向大人,乐姑娘,老爷小姐就在里头候着,两位请进,我去让下人准备上菜了。”总管弯身之后告退。
小姐?
再一次,两人的眉头同时挑了起来,乍看之下,神色还有些相仿。
“看来,程老爷打的还不只一个主意。”乐灵轻哼,语气带着些微轻蔑。
“呵。”向槐不以为意,早知道或许会有这等场面出现。“放心,只是来吃个饭而已。”
乐灵觑他一眼,看着他脸上笃定温柔的表情,心里蓦地通上一把无名火。
“我没什么好担心的,人家算计的可是你。”乐灵试着平心静气,反正这事跟自己没关系,但……她发现有点难。
她本来就不是温柔娴静的姑娘,她是为了要隐藏她“诡影”的身份,所以才装出温柔娴静的模样。此刻,她的心里可有着满满的不屑,要她平心静气,可难了!
向槐没有多说,一心想会会这欲谋反叛变的程贵,也没多放心思在她身上,领着她朝百里亭走去。
一见到向槐,程贵就起身相迎,跟在向槐身后的乐灵,则是不着痕迹的往亭内瞧,果然有个如花似玉的大姑娘,正垂首扬眸,状似娇羞,实则一双眼儿直盯着向槐看。
乐灵的心里顿时涌上某种说不出的情绪,她努力不动声色,扮演着“义妹”的角色,露出温和的笑容。
“这位是……”程贵很快的发现乐灵,脸上一阵青白。
“这是我义妹,你应该听说过她了。”向槐不会天真的认为程贵这只老狐狸,会没有打听到乐灵就睡在他房里的事。
见向槐如此坦然,程贵也没打算要改变主意,再怎么说,自己不也是三妻四妾吗?谁做大、谁做小都还不知道咧。
“是是是,原来是钦差大人的义妹。来来,一起坐、一起坐。”程贵招呼着两人入座,还不忘给女儿使眼色。
“向大人,这是小女满儿,从小就在家里读书、做些针线活儿的。今儿个我让她出来见见世面,希望钦差大人不要见怪。”程贵把花容月貌的女儿往前一推,堆上一脸的笑容。
“满儿叩见钦差大人……”程满儿话才说完,就要行大礼跪下,向槐赶忙往前搀扶,唐突的握住了程满儿的手。
“满儿姑娘,这不是在堂上,你就别行此大礼了。”向槐堆上一脸笑,黑眸在见到满儿之后就没移开。
程满儿自是能感受那样灼热的盯视,一张如花般娇嫩的脸,倏地全红了。
看着这情形,程贵笑得更是得意,以为自己使的“美人计”奏效了,索性就让程满儿坐到向槐的身边。
乐灵始终保持着僵凝的笑容,冷眼看着眼前的一切。
向槐一张脸满是笑容,像是真被程满儿给迷住,一张俊脸笑起来俊美无瑕,几能勾人心魂。
乐灵因为那样的笑容,美眸一眯,柳眉不禁一皱。
那明显的笑意,让她的心头冒火,纤细的手将竹箸握得好紧,深怕一个没有控制好,手里的竹箸就要刺穿他那深邃迷人的黑眼。
做戏,是吧?
探探程贵的虚实,是吧?
照她看来,他简直被那程满儿给迷昏了!
“向大人、向大人!”乐灵连着喊了两声,才让向槐转过头来。
“怎么了?”向槐一副不太甘心被打扰的模样。
“大哥……”乐灵轻柔喊道,几乎是咬牙切齿的喊着这陌生的称谓。但是诡异的是,她的唇边甚至还噙着一丝笑,那甜蜜浅笑的模样,比她脸罩寒霜时,看来更让人头皮发麻。
“别这么盯着人家姑娘看,人家会害羞的。”而她,是会想杀人的!
向槐看着她的表情,眸底闪过一抹真心的笑,倒是没意料到,她也会对他展露那样的笑容。
“你吃醋了?”向槐是存心般,在大家面前直接问出了口。
乐灵一怔,瞪了他一眼,很干脆的给了否定的答案。
“不是。”因莫名的气极,乐灵忘了要“演”个温柔娴静的姑娘,竟傲然的台高她的下巴,毫不畏惧的迎向他询问的眼,一脸的挑衅。“大哥官高位大,一表人才,相貌堂堂,气宇轩昂,加上妻位虚悬,自然得早点觅得适合的贤妻。”
向槐浓眉微扬,眼底的笑意更明显了。
听她每一句话都在褒扬着他,但为何他会觉得每一句褒扬的话语背后,都带着一把刀,不停的戳刺过来呢?
只不过,两人的你一言我一语,听在程贵的耳里,倒成了郎无意、妹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