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好事者下赌,“方师傅铁定是摘下许二小姐这朵鲜花了!”
但也有受过方少行教导的学生坚信方师傅的正直与迟钝,回呛说:“那两个人绝对没有先办事、后补礼仪的不良行为!”
两派人马争相不下,然而毕竟相处的时间太过长久,而许府内见过二小姐的奴仆又发誓说,当天有见到“二小姐含羞带怯的去赴会”,连二小姐的贴身侍女都说“两人在偏院私会”,这还是“方师傅自己提出来的邀约”。
舆论的风向以着“方师傅将许府二小姐怎么了”的方向慢慢倾倒,而方师傅果断辞去许府教职,随后许大掌柜就带着厚礼前往方记钱庄,面见方师傅的双亲一事,更是加剧了众人言谈的变化。
但是见到名妓月映与方师傅在镜照河中,画航之上相会的画面的民众们,又不愿放弃对十二金钗月映的支持。
于是赌盘从“方师傅到底有没有与许二小姐这样那样”的题目,变成“方师傅究竟会落入三千阁手中,还是百染布庄手中”呢?
每一天的赔率都在翻转,民众的情绪被挑得极高,毕竟方师傅是民间百姓的偶像与老师,而名妓月映是众人心中的多金女神,但是百染布庄的许二小姐出身清白,又与方师傅独处过这么暧昧的一段时间,这样的三个人、这样的两大女子名声,简直是炒作谣言、掀翻八卦的好题材。
民间运动如火如荼,身为当事者的三个人却浑然不觉。
方记钱庄之中,两个弟弟和父母聚在书房里开讨论会议,特意排除了身为当事者的方少行,他们严肃的商谈起他的婚事。
“许掌柜已经来问下聘的日子,真的要把许二小姐娶进门吗?”方家三少困惑的问着二哥。
“但是大哥看起来没有和许二小姐走得太近的风声。”方家二少沉吟。
“少行还有没有和那个儒生碰面?”方家娘亲忍不住问了无关的话题。受到两个儿子小小的白眼。
“孩子的娘,他们这个月见过面了,要等下个月啊。”方家爹亲体贴的回答老婆问话。
两个几子不禁叹口气。
“爹,现在重要的是,大哥到底要娶谁?”三少提醒老爹。
方家爹亲略微犹豫。“那个月姑娘的名字……你们不觉得耳熟吗?”
“十二金钗的名字,哪个不耳熟?”出入花街、熟悉三千阁的二少不以为然,视若平常。
三少却挠挠耳朵,“是好像在哪里听过。”
“与少行相会在茶楼的那个儒生,是不是叫作『月映』啊?”方家娘亲回忆着,想起大儿子曾经提过一两次的名字。
方家爹亲轻一击掌。“对啊!就叫作月映。”
“听起来跟『月映』真像,只差一个字而已。”三少干笑,笑了几声却发现没有人应和他,只好闭起嘴。
二少脸色变幻,拼命回想他出入兰止翠厢房时,有没有在长廊上偶见过月映的印象?
“她大多是一身澄金衣裙……”他勉强提出一项,努力回想客人的言谈。
“听说她积攒很多私房钱,挑剔宝物的眼光也很高,投资买卖几乎没有失败。有些富商私底下叫她『多金娘娘』但我不记得听过传言说她会扮男装出游啊?”二少充满怀疑。
“我的客人说过,十二金钗每个月都有两天的假。她们可以任意出阁游玩,不必受限在花街牌坊里。”三少反驳二哥的话。
“这倒是没有错……”也曾在兰止翠放假时,和她约在外头逛庙会的二少认同的点点头,“但也没听说过她以男装出游。”
“二哥不能去问兰姑娘吗?”三少询问他的意见。
“要问就只能直接去问月姑娘,十二金钗很保护彼此,套不出什么隐私话题。”二少有点苦恼的回答。
“风尘女子凭什么进我方家门?”方家爹亲皱起眉。
方家两个儿子闻言沉默,互相打着眼色交谈。
“但是,少行到底喜欢哪个?”方家娘亲慎重的问了。
“喜欢哪个是他来选的吗?”方家爹亲很硬派,“他是方家长子,平常也没什么贡献,要说结姻缘的亲家,有五十年历史的百染布庄当然比一个青楼女子来的好。”
“月姑娘可是十二金钗。”二少不服气了,“多少富商都经由她那里接引见面,我的第一笔生意是她促戍的,人面广阔、精明头脑,哪里不好?”
“做妾可以,做正妻不行。”方家爹亲稍稍让步,“少行要娶的话,两个都娶进来也可以,但是许家二小姐一定要是正房。”
“怎么可能两个都娶!”三少嘟嚷着,“大哥最讨厌三妻四妾,他都说他这辈子只娶一个女人。”
“结亲当然要奉父母之命,这个家还轮不到他来作主!”方家爹亲强硬起来,“就娶许二小姐。去选个好日子下聘!”
方家两个儿子都傻了眼,怎么讨论讨论到了后来却走了调,大哥这下子等于被逼婚啊。要是一场误会的话,那大哥娶不娶呢?
他们齐齐看向一旁的方家娘亲,以眼神求救。
“老爷。”方家娘亲奉上茶水,“先缓一缓嘛。这些都是街坊传言,说不定少行根本不知道这么一回事呢,仓卒下聘的话,被逼着娶妻的少行还不埋怨你啊。”
“埋怨什么?我是他爹!”强调父权至上的方家爹亲坚持己见。
方家娘亲慢悠悠的说:“老爷,少行那孩子就和你一个样子,父子两个脾气都倔。你想想,要是冤枉了少行怎么办?那个许掌柜可是只老狐狸,他把女儿嫁过来,等将来我两个去了,这方记钱庄还不被哄劝着分家啊?”
一提到跟生意有关的隐患,方家爹亲就清醒过来了。
说得是啊,那毕竟是许大掌柜的女儿,说不准和她老爹一个样子的心机狡猾,嫁过来不打紧,要是少行被她枕头风吹啊吹的,吹出一个等两个长辈仙逝,三个兄弟闹到要分家,他们这方记钱庄还能存在吗?打了个冷颤,方家爹亲决定收回鲁莽下聘的命令。
方家两个儿子默默的用崇敬的眼光膜拜他们英明神武的娘亲。她喝口热茶。“虽然说是少行要娶妻,也得娶一个他看中眼的。不过这青楼女子嫁进来做正房也的确不好,要做正室的,还是要身家清白的闺女才是。”她瞥了眼两个儿子,“晓得吗?”
方家两兄弟默默相觑,只能用最微弱的声音来作为消极的反抗,“晓得。”
在许府内部积极准备亲事,方家则采取按兵不动策略,而民间赌盘开得热火朝天、热闹滚滚之际,三千阁内则是分毫动静都没有。
三千阁主下令将此事封锁消息,半点也不许让月映知晓。
身为姐妹淘的冬舒恋看着浑然不知这满城风声耳语,还能以着平常心送往迎来,与客人谈笑风生的月映,她心里隐隐作疼。
若要等到下个月他们两人在茶楼相会,才让月映知道这件事,她哪里还会不受伤害啊!
藉着和小王爷出游的机会,冬舒恋让人找来了方少行,就坐在镜照河畔的茶楼上会面。以一卷薄帘隔着众人好奇视线,冬舒恋在小王爷捧醋狂饮的隐忍命令之下,只有一刻钟的时间审问方少行。
一入座,冬舒恋就直奔正题。
“方公子,坊间传言您要娶许二小姐为妻,是也不是?”
方少行闻言惊愣,立刻猛力摇头。
冬舒恋被他立即的反应逗笑了,那种拼命的架式真的很可怜。心头一松,她就慢条斯理的问起话来了,“可是,许府内传出来说,你不仅和二小姐私会,还独处了半个时辰之久,许二小姐的清白……”
“在下没有碰她。”方少行否认。“她有个小婢跟着,可以作证的。”
“那贴身的小婢女说是你邀请许二小姐私会的。”
“不是,是许二小姐要见在下,但在下急着到偏院去,才会和许二小姐在偏院见到面。”
“偏院?”冬舒恋一愣。“哪个偏院?”
“许府内那个自尽的琴师所住的偏院。”方少行老实答道。
冬舒恋怔怔着,“你打探那个做什么?想查证月映的出身吗?”
“说查证就太严厉了……”方少行看着她来势汹汹的高昂斗志,为了能留着一条命见到月映,他决定要谨慎再谨慎的答话,“她很久以前曾经提过这件事,但我的印象也模糊了,后来又听到许二小姐提起此事,我才想去那偏院看看的。据许二小姐所说,那位投井的琴师并没有被打捞起来。”他缓声说。
冬舒恋蹙起细致的眉,“没有让死者入土为安……居然没有吗?”
“听许二小姐的叙述,是没有的。我看到许府用木板及大石压住井口,那间偏院也是荒废了。”
“方公子,你想拿映怎么办呢?”冬舒恋望着他,轻声问道。
“在下欲迎她为妻。”方少行正色道。
冬舒恋静静看他。“令尊令堂恐怕不会同意。”
“我会确实沟通。”
第8章(2)
“方公子,你若能和映有个结果……不是明媒正娶让她从三千阁出嫁,就是彻底断绝关系,再不见面。”
她平淡的陈述了他两个极端的未来。
方少行静静听着。
“映是妾室所出,她很清楚那种被正妻打压的痛苦。她不可能让自己、让自己的儿女再尝到自己曾经所受的苦。”她望着他,“方公子若娶了妻,映就再也不会见你。”
“在下若要娶妻,唯有映能入我方家门。”
她笑了笑,“还请方公子莫忘此言。”
方少行略一犹豫,问了:“映她……她怎么入得三千阁?”
“这种问题你该去问映。”冬舒恋从袖中取出一只帕子,摊了开来,就见里头躺着一只澄金耳饰。淡淡银边,勾尖处悬着一粒粉红珍珍,一弯金月轻巧玲,迎风清鸣。“把这带在身上。”
“这是……”他困惑,“这是映的耳饰。”
“阁主也晓得那些传言了,下令不许你进三千阁。下个月,说不定映没办法去见你。”冬舒恋把耳饰交到他手上,“这是阁主在映初入阁的时候给她的东西,映对这耳饰许过愿的,你可要好好运用。”
她给了提示,但方少行却听得一头雾水。
还要再问,等得不耐烦的小王爷就一把掀了薄帘,亲自进来掳走美人。
方少行苦笑。
小王爷看不下去他的慢吞吞。“十二金钗个个都不是普通的女人,用一般的手段是娶不走的,拿出你男人的气魄来,让月丫头知道你是值得的。放手去做,本王爷给你当靠山!”
“感谢王爷金言。”方少行深深低头。
回到家中,方少行立刻找上双亲。而两个弟弟见大哥神态坚决,心里大感不妙,连忙跟在后面也溜进厅里去。
没有拐弯抹角的方家长子,一开口就是要成亲的事。
方家娘亲瞧着大儿子太过平静的神色,心里明白他选择的还是两老都不乐见的人选。
她抢在他开口之前,就慢悠悠的切入一句:“若是明媒正娶,当是身家清白的女子。”
两个弟弟跟在后面,一听见这句简直是拍板定案的话,当下心头一惊,深怕倔强固执的大哥会气昏头,而采取强硬的玉石俱焚方式。
但方少行没有。他手里轻轻捏着什么,微有摩挲,动作温柔而镇定。
“爹这辈子都没有娶妾呢,娘。”他投过柔和的视线,语气平和,“儿子一直认为,娶妻当是专情唯一,不应三心二意,多房妾室。”
“你的想法很好。”方家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