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怎能不来,因为我的事,已经带给两位莫大的灾难,我再不来,岂非禽兽不如了。”夏继之满面惭愧的低首。
“你都知道了。”
“全都知道,也该有人通知我,都怪我连累毕妹妹了。”他不安极了,对两位长辈再深深一鞠躬。
“继之,你切勿自责,我们不怪你,而且也不该怪你。”
“当然得怪我,若不是我央求伯父伯母仗义相助,也不会让区紫啸把目标转移到两位身上,甚而让他挟持了毕妹妹。”
“区紫啸那恶徒也许早就有此计划。”毕刚往另一种方向思索。
“什么计划?”
“他知晓毕家与夏家的交情,所以扶持帖儿来威胁你让出盟主之位。”绝不能小觎区紫啸的狡猾。
“平心而论,我也曾经推测过这种可能性,更为此事慎重考虑过,倘若在武林大会展开前,仍然无法救出毕妹妹,我将退出武林盟主的竞争。”夏继之石破天惊地宣布这个重大决定。
“什么?!”毕氏夫妻俩惊弹起来。“不成。我们不同意你的决定,盟主是选贤者与能人,没理由让恶人嚣张。
“可是……”
“我们知道你自责甚深,但帖儿既是毕家人,自然分辨得出是与非来,她同样不会让歹徒得意。”
夏继之单膝跪地。“伯父。伯母,两位仁义风范小侄铭感五内,请受我一拜。”
“你这是在干什么?”两人急急地把他扶起。
“都是自家人,何需行此大礼。”
“伯父伯母请放心,即便丢掉性命,我也一定把毕妹就给安全带回。”他慎重地道出保证。“在从华山赶来的这段路途上,我已经派出大批探子四处查访区紫啸的落脚处。”
“公子。”说人人到,夏继之派出的密探行色匆匆的前来禀告。
“有消息了?”
“是,查到线索了。”
“真的?”夫妇俩大喜过望。
“有人在南庄见过一名紫衣人,外貌与区紫啸一个样,根据村人们的形容,他身边还带着一名宛若仙女般的少女,我拿画像让村人比对过,确定是他们。
“南庄,那座村落只距离临安城三十里路,原来区紫啸还藏身在临安城内,我们被瞒过了。”就是遍寻不着,才断定区紫啸挟持帖儿上华山,没料到竟然受骗。
“咱们立刻启程折回南庄探个究竟,再查更进一步的消息。”
一行十余人跃上快马,赶路而去。
“前面那座村落就是南庄。”在探子的引领下,一行数人来到区紫啸曾经出现过的村落,才入村,就见村人三三两两地围聚在一块窃窃私语,见着他们这群陌生客,先是吓了一大跳,旋即有人赶紧逃掉,大胆些的则怒目相视,一股不安的气氛弥漫在整座南庄内。
“请问村长是哪一位?”众人翻身下马,夏继之先是拱手为礼的请教村人,给对方一个好印象。
“请问你是?”接获通报的村长飞快现身,见白衣公子风度翩翩,温文有礼,原本的戒心慢慢褪了去。
“在下夏继之,特地来此拜访是有一事请教?”
“请说。”
“听闻三日前有一名紫衣人大闹南庄,不知此事是否为真?”
闻言,村长立刻气红脸,想到那一天的混乱,又恼又怒。“有,确实有此事,也不知打哪来的妖魔?竟然无端介入村人公审奸夫淫妇的阵仗,还不讲道理的救走那对被审判的贱人,甚至还打伤了村民。
“他还伤了村民?”毕刚亦恼极,波及无辜罪不可恕。
“就是。”村长怒气未消。“对了,请问你们几位是……”
“我们一行是为了那名紫衣妖魔而来。”毕刚只是简略告知目的。
“啥?”
“村长别紧张,我们是为了逮捕他而来。那名紫衣人是名罪犯,近来四处藏匿躲避官府的追踪,听闻他现身南庄,所以咱们前来查个究竟。”
“原来你们是来追捕紫衣妖魔的。”村长大大松了口气,又见到他们的谈吐与气势都十分的不凡,绝非寻常百姓,决定告状了。“请各位大爷,为我们南庄的村民主持个公道吧,那名紫衣妖魔突然现身,重伤了许多村民,有的连骨头都被打断掉,现下还躺在家里哀哀喊疼。南庄是个小村落,村民们的生活本来就不富裕,如今又飞来横祸,叫他们如何出门营生去?还有哪,看大夫抓药的钱可不是一笔小数目,许多人都不知如何解决困境?成天只会哭哭啼啼……”
“区紫啸不断的造孽,真是可恶又可恨……”毕夫人更加忧心帖儿的处境。
“村长,这么办吧。”夏继之突然示意随从拿出一包钱袋。“这些银两先拿去应付着病和抓药的开销,暂时解决村民们的燃眉之急。”
村长吓到呆滞。“这……这怎么好?咱们素昧平生的。”先前有狱王乱世,现下又降下财神爷救苦救难,南庄的风水是怎么了?
“相逢自是有缘,您就别顾虑太多,我只能道,在下是武林人士,有义务解决武林败类留下的遗祸,您就收着吧。”
“那、那我就收下了,我代替村民们谢谢大侠,谢谢各位相助。”众人感激涕零,夏继之则不断地安慰村民们,而毕氏夫妇对于侄儿仁民爱物的心意,更是牢牢记在心坎中。
“不用道谢了,倒是我们还有一事想请教,你们可知那名紫衣人最后往哪里去?”夏继之追问最重要的关键。
“那天他们离开南庄后,就逃进相思林。紧接着赶去追捕他们的村人也无功而返,之后他们又往哪去?咱们就不知道了。”
“我有瞧见他们骑马往临安城方向去哟。”一名小男孩很勇敢地把偷看来的结论告知大家。
毕刚握紧拳头。“仍然选择临安,试图混乱咱们追缉的方向,这区紫啸果然狡猾……”
“多谢各位相告,告辞了。”
“谢大侠、谢大侠……”一排村民恭送他们离去。
花园中,毕帖儿置身在一座凉亭下,安安分分地坐在云石椅上,纤纤玉指抚弄着琴弦,拨出清脆悦耳的音律声。
婉转撩绕的音符算是好听,至少行过花园的丫发或小厮们,没有人被当场震倒或是摔得四脚朝天。
“挺不错的嘛,短短两日时间便有如此成绩,真是出乎我的意料之外。”柳夫人款款步近,不吝啬对她的赞美。
“通音韵也是顶尖花魁该具备的条件之一,不是吗?”毕帖儿没好气地损她,反正这两日她也行不得,又不能老坐在床上发呆,既然有人愿意调教,就当是打发时间也非坏事。“你是认命了,所以甘愿受摆布。”毕帖儿的勇敢可不能小觎,小猫爪也会抓伤人。
“不认命又能如何,现下我又跑不掉。”她指了指受伤的脚踝,要不是这伤势让她被困住,她才不会“乖乖臣服”呢,至少她也要好好对付区紫啸,以报他撇下她、逼她流泪的恶行。
柳夫人却一脸诡异地瞧着她不放。
“你在看什么?”毕帖儿被看得毛骨悚然。
“瞧你居然有本事让区公子对你另眼相待。”区紫啸不曾对哪名女子如此关爱过,甚至愿意把她带在身旁。
“我该高兴吗?”这可是悲惨事。
“他待你极好。”
“好?好在哪里?把我挂在身旁折磨、逗弄又当人质……”
“这是你的荣幸。”
“你!”跟这种没有是非观念的偏执崇拜者谈也没用。“我不说了。”
“是你不好意思了吧……”柳夫人掩嘴笑得极美,瞧见一名丫环行过花园,忽唤道:“青青,给毕姑娘带些点心来,弹了一晌午的琴,该累了。”
“是。”青青福了福身。 “等一等。”毕帖儿惊愕的喊住那名叫做青青的丫环,不敢置信地眨了好几次眼皮。“咦?你、你二是那个……那个……”
“青青向毕姑娘问安。”青青福了福身子后抬头看了看她。
“真是你?”
一名正在扫落叶的小厮也走上前来,朝毕帖儿恭敬一揖。“毕姑娘,小的向您请安。”
“呀,你不是……”
柳夫人笑道:“对,都是,你没看错,确实是这两位,庄飞和青青就是你从南庄救出来的苦命鸳鸯。”
她楞了好半天才回过神。
“你们不是离开了吗?怎么会出现在藏情阁呢?”区紫啸拿了笔钱给他们远走走高飞。
“我们回来投靠区公子。”庄飞深情地握住青青的手。“虽然区公子命令我们离开,可和我和青青商量过了,绝对不能就这样离去,这会儿害得恩公被误会,我们也会良心不安。”
闻言,毕帖儿不以为然地反驳道:“谁敢误会他?谁又有能力连累他?他那么狂、那么了不起,从不把人放在眼底下。”
“华姑娘就敢啊,你似乎很不能谅解恩公?”青青嗫儒道。
“我?”毕帖儿想不到竟然会被指责。
青青鼓足勇气再辩道:“毕姑娘,请你不要再误会区公子了,他是个大好人,是真的。”她不断地强调。
“他是好人?”毕帖儿瞠大杏眼抑住想狂笑的冲动。
庄飞也激动加入。“是啊,区公子是个大善人,要不是他明辨是非,我和青青早就冤死了。”
她不能苟同。“你们一个红杏出墙,一个诱拐人妻,行为本来就不对,被识破奸情遭受惩罚也是天经地义,哪里有资格喊冤。”
“青青是被李家强娶的!李强在三年前仗着拥有几块田地就强行娶走青青,其实他若好好善待青青也就罢了;结果却不然,打从青青嫁人李家门,李强使发了狠似地荼毒她,尤其这几月来他生了病,更是把青青当牛当马般的使唤,将生病的怨气一股脑儿往她身上丢去,几乎把她凌虐至死,我是在忍无可忍的情况才豁出一切,决定把青青救离苦海;至于我的妻子,我并未娶妻啊,那全是他们欲加之罪,根本没这回事。”庄飞将憋了许久的怨恨吐出来。
毕帖儿听傻了。“怎么会这样?”
“庄飞的话字字属实,倘若有一丝狡辩,愿受天打雷劈!”青青忆起自己悲惨的遭遇,泫然欲泣了起来。“我曾经寻死过,自己躲进废屋打算上吊自尽,哪知在我即将咽气之时白线突然断裂开来,然后我见着了区公子,他听完了我的故事,命令我回去,要我安心等候,他会替我伸冤,之后就是两位现身相救的情况。”
毕帖儿仍然不敢置信的喃喃细问:“这个故事是不是你们两人胡编的?”
“当然不是胡编的,只是知道真相的又有几人,李家早就买通村长,并且散播流言,让南庄的村民都以为我们是犯了通奸罪,才会沦落到人人喊打的地步。”
“可是我明明亲眼所见、亲耳所听呀!”那群百姓的指责与不满也非伪装。
“亲眼所见、亲耳所听又如何?”柳夫人冷冷搭上一句。“只要是有心人,想篡改事实真相非常容易。”
“你们似乎都有一肚子的委屈?”她明显地感受到隐忍的不满。
青青接着道:“毕姑娘,你可以怀疑我们的故事,只是希望你别误会区公子,他确实是个好人,他是个救苦救难的活菩萨。”
倘若他们所言属实,那就太教人意外了,区紫啸也懂行侠仗义?!这可是继之哥哥才可能做的事啊。
“曾参杀人的故事,你听说过吧?”柳夫人忽然又淡淡刺上一句,此话钻进毕帖儿的心坎中,教她迷惑了……
第六章
毕帖儿浸泡在充满花香味的澡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