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的准备,碰上对方的奇招,往往也会落败。但在重演的时候,彼此都已知道对方将用什么招数,那还有什么“出奇”可言?而且出招的快慢,身法的巧拙等等,在重演的时候,也绝不可能和上一次丝毫不差。
高手比斗,生死快于一瞬,极微小的差别,就足以造成不同的结果。
其实,神秘客说那少女根本不可能将他刺死,倒也不是事后的吹牛。
以他的武功造诣,拼着受一点伤,还是可以擒获那少女的。不过,他对这少年说的无法反驳,只能气在心头了。
少年继续说道:“再说,或许你真有把握。但我可不敢让你把性命来试。你若怪我多事,待一会,我自有办法补偿你的损失。”
什么叫做“补偿损失,少年没有立即解释。众人都是不懂,神秘客亦是猜疑不定。
少年接着对那少女道:“刚才你那一剑,虽然有可能刺穿他的喉咙,但你恐怕也难免受伤,你承认吗?”
神秘客怒道:“何只受伤,我那一抓可以抓碎她的琵琶骨!”
少年道:“好,就算是有这个可能吧,但抓碎琵琶骨也只能说是受伤呀。比她有可能刺穿你的喉咙,总还算是好些!”
他评论双方的杀着都用上“可能”这两个字,神秘客又是要反驳也无从反驳。
少女道:“好,人这样说还算公平,我可以接受。那么依你之见——”少年道:“依我之见,你和他这一场可以算作打和。”
少女道:“晤,你的决断,虽然有点偏袒我的对手,我也可以接受。
好,就算这一场打和吧,那么按规矩,他替归元龙接下来的道儿就不能算数了!”
少年道:“不错,若你们双方同意算是打和,那当然是只能由归庄主来和你作个了断了。”
少女道:“好,归庄主,你听见没有。我不怕吃了多打两场的亏,你上台和我决一胜负吧!”神秘客已经试过这少女的武功,深知归元龙绝不是她的对手。
“不,我不同意!”神秘客连忙说道:“我是替归庄主接下这位姑娘划下的道儿的,必须和她分出胜负才能罢休!”恨意未消,哼了一声,继续说道:“实要不是你跑来搅局,我早已把她捉住了。”
少年谈谈说道:“其实,认真说来,你们的胜负早已分了。”
神秘客傲然道:“怎么分法?哼,你总不能说是我打输了吧!”
少年一本正经的说道:“我不敢说是你打输,但你是应该向这位姑娘认输的!”
神秘客怒道:“什么叫应该认输,真是奇谈怪论!”少年微笑道:“这个奇谈怪论可正是你自己说过的!”
神秘客一怔道:“我说过什么?“少年笑道:“你怎么这样快就忘记了?你一上台的时候不是曾经说过,限在百招之内,你就可以取胜的么?
你最后那一招,已经是第一百零三招了!你若是说话算数,到了第一百零一招,你已经应该向这位姑娘认输!”
神秘客心中有数,仔细一想,果然“似乎”是已经过了百招。他满面通红,狡辩道:“胡说八道,我们两人出招都是快到极点,谁也数不清楚。你说是一百零三招,他说是未满百招,这是无从对证的。而且——”
少年道:“而且什么?”
田秉单只好不烦神秘客的面子,说了出来:“而且这位姑娘也说过,对方虽然以百招为限,她却并不要占这个便宜的!”
那个少女落落大方的说道:“不错,我的确是这样说过。不必要他认输,仍然当作和局好了。”
神秘客道:“不分胜负,不能作和,第一,这小子算是哪号人物,怎能凭他说和就当作和;第二,我本来已经稳操胜券,旁人插手,先就不合规定,怎能算数。”
少年道:“好吧!你要打下去,那也可以。你是替归庄主打的,我也替这位姑娘打。照你自己所定的办法,我若输了给你,这位姑娘固然可以任凭你来处置,我也可以任你处置!”这可正是以子之矛攻子之盾,神秘客还能有什么话说?田秉单以公证人自居,却道:“你和这位姑娘是沾亲还是带故?”
少年道:“非亲非故。我只是瞧着这件事情不太顺眼,忍不住要打抱一个不平而已。你想想,这位姑娘已经打了两场,而且在刚才这场,亦也超过了这位客人自己限定的一百招了,你们倘若要她再打下去,不怕天下英雄耻笑你们是用车轮战来欺负一个异乡女子吗?”
田秉单刚才没有反对那神秘客人替归元龙出场此刻当然也没有理由反对这个少年替那她女子出场,只好勉强笑道:“你误会了,我问你们是否亲带故,并非这个意思。无须枝节横生,扯到什么公平不公平上去。”
少年道:“那是什么意思?”
田秉单道:“你如今是替这位姑娘接下她和归庄主划出的道儿,要是你认输了的话,你任凭对方处置,那是你的事情。但这位姑娘可也得任凭也庄主处置了,既然你和她素昧平生,她能够相信你不会出卖她吗?又即使相信得过你肯尽力而为,但要是你尽了力也打不过这位客人呢?那岂不变成你意欲助她,反而害了她了?”
田秉单是个老猖狂狐狸,他的武功虽然远不及那个神秘客人,却也看得出这个少年比那女子更难对付。他说这番话的目的,无非是想引起这个女子顾虑,最好让她自动说出,拒绝这个少年替她打下去。
那知这个女子却道:“这位大哥替我打抱不平,那是把我当作朋友看待了。莫说他不会打输,即使打输,我也认命!”少年回过头来,对那神秘客道:“这位姑娘已经同意了。你呢?”
神秘客定着双眼向他注视,目光似乎充满惶惑,忽道:“你是谁?”
少年道:“我不是早就说过我是个无名小卒。我在你的眼中,我根本就算不上是个人物。这话你似乎也是说过的了。又何须再问?”
神秘客刚才拒绝让他调停,的确是骂过他“你这小子算是哪号人物?
“的。
神秘客给他拿着话柄。哼了一声。说道:“我不管你是有名还是无名,但你既然是替这位姑娘接下道儿,你就得报上名来,这是规矩!”
少年道:“哦,有这么多规矩。那么,你刚才替归庄主出场,却又为何不讲这个规矩?”
那少女道:“对啦,你要他报上名来,先得自己报上名来!”神秘客冷笑不答。
老拳师田秉单又以公证人自居,替他说道:“姑娘,你这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少女道:“什么其二?”
田秉单渲:“他是归庄主的客人,他的姓名来历,归庄主早已知道。
但这位小哥的姓名来历,却不知有谁知道?除非他能够找到一位我们认可的人担保他,否则以归云庄在武林中的地位,归云庄的事情,可不能让一个来历不明的人插手!”
少年道:“如此说来,姓名还在其次,最紧要的是来历分明了?”
田秉单道:“不错。因为你和这位姑娘非亲非故,却要你来插手这件事情,按江湖规矩,你就得让当事的一方,知道你是何来历!”
少年似笑非笑,忽地转过头来,对那神秘客道:“你一定要知道我的来历?”
神秘客冷冷说道:“我不勉强你说出来,但怎样叫做按照江湖规矩办事,田老先生已经说得很清楚了。”言外之意,他不肯说,那就只有请他下台。
少年忽地哈哈一笑,说道:“哈大人,你是贵人事忙,你大概记不起我是谁了。但你不认识我,我可认识你的!哈大人,你再想想看,或者你会记起我这个无名小卒也说不定!”
此言一出,神秘客固然吃惊,满园宾客、也都是大惊失色!
令得他们大惊的是少年口说出的“哈大人”这三个字。
他们都知道金国的御林军副统领是哈必图,哈必图是当今皇上的近身侍卫出身,早在他升任彻林军副统领之前,就有一等巴图鲁(勇士之意)
的封号的。
但也是正因为哈必图是在京中伴陪皇帝,所以他的大名,在全国虽然是家传户晓,地方上的武林人物,见过他的却是极少。此时众人不禁在心里想道:“这个受到归云龙特殊礼遇,奉为上宾的神秘客,莫非就是御林军副统领哈必图?”
不错,这个神秘客正是金国的御林军副统领哈必图。
“不会有这样巧吧?难道这个少年就是檀家那孩子?”哈必图不由得心头大震了。
哈必图失声叫道:“你,你是!”
少年冷玲说道:“哈大人,你想起来了吧,还要不要我自报姓名?”
当然是用不着他通名道姓了。哈必图已经知道他是谁了。
对着这少年仇恨的目光,听了这少年冷酷的语气,他是再也没有怀疑了。这个少年就是檀家的那个孩子,檀家唯一幸存的孤儿檀羽冲!
想起自己和檀家结下的深仇,饶是哈必图有“一等巴图鲁”(勇士)
的衔头,而对檀羽冲的目光,也是不禁心头颤栗。
那场血战,哈必图的手下全都死掉,只有他一个人侥幸逃得性命。
但檀家的人,包括檀羽冲的祖父檀公直,父亲檀道成和他的外公(其实是他母亲的义父)张炎在内,也全都死了。
这些人虽然不是他杀的,但若不是檀公直和他斗得两败俱伤,他们也不会死在宋国皇帝派来的大内卫士手下。宋国的卫士是刚好在他逃出檀家之后就跟着来的。他后来方始知道,接着在檀家的那场血战,宋国的卫士也都尽数丧命。盘龙山那场血战,檀家逃出来的只有张雪波和檀羽冲这对母子。哈必图又再想起了七年前在商州节度使衙门里的一场血战。
那场血战,完颜鉴的手下,死在耶律玄元之手的不计其数,哈必图自己也几乎被耶律玄无捉去。
但张雪波却是在他亲自发号施令之下,被乱箭射伤,终于毙命的。
想起自己和檀家结下的深仇,他知道和檀羽冲这场恶斗已是无可避免的了。
他哼了一声,说道:“原来你是有意冲着我来的!”
檀羽冲道:“哈大人,你说对了一半。不错,我是想要找你,但却想不到在这里碰上了你。”
哈必图喝道:“你想怎样?”
檀羽冲笑道:“我不是早已说过了吗?我是看不过眼,来替这位姑娘接下她和归庄主划出的道儿!”
归元龙的二徒弟魏连魁是洛阳总兵帐下的参将,作威作福惯了,但却是个草包,忍不住说道:“这小子究竟是什么人,我看不管他是什么。也不配和哈大人交手?”他是不自觉的按照官场的习惯,压低这“小子”来奉承哈必图的。
那知这正触了哈必图之忌,他哼了一声,说道:“我是什么人,他是什么人,都用不着旁人来管!”要知他是奉了皇上的密令出京,他的身份固然不想公开,檀羽冲的身份,他也是不便当众说出来的。(檀羽冲的祖父是金国王爷,这种涉及皇族内部私斗的事情;岂能给一般百姓知道。)
那少女似乎已经看出一点蹊跷,故意盯着哈必图问道:“哈大人,你已经知道他是谁了,是吧?那你认为他有没有资格和你过招?嘿,嘿,我这是按江湖规矩,不能不有此一问?”
哈必囹情知此战己无可避免,只能干笑说道:“以他的身份,他和我过招,那是看得起我了!不过……——要知檀羽冲是檀家唯一的男丁,按照(王族的“世袭”法规,他也应该是贝勒的身份的。)众人听了哈必图的说话都不禁大吃一惊。殊不知他所说的可是一点不假,贝勒的身份当然比他这御林军副统领的身份高出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