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苦心经略成果抵不过那尊贵皇孙的安全,多年情分比不上解毒恩情。
恨!
深吸一口气,她拭去眼角的泪水强言道:“夜深了,两位请往客房歇息。”
月无愁无言地扶着上官芸离开,小雪不会想不开了,他确信,但从此她会更冷。然而若尘会补偿她所有委屈的,她终究会幸福的,这点他更确信。
关好门后,带着歉疚的神情,龙若尘收起长剑,挂回床边,刻意让手心上的血,滴到床褥上,这是芸儿刚刚离开前特别交代的,而后他对着石雪如轻声而诚恳地说:“对不起!我误会你,也失态了。”
“不敢当,小殿下无比尊贵,是雪如高攀了。”她冷淡地回应,从床边拿出一瓶药,“请小殿下上坐,雪如好伺候您上药。”
见她眼中的恨意如利剑般射出,他难过地低下头,不该只顾自己的不平、不该怀疑她的,为何没想到她同样不知情?“对不起,你恨我是应该的,但不要伤害自己,我以后不会让你受任何委屈的,原谅我好吗?”其实他不知道她为何会反应那么激烈,但芸儿说新婚夜新郎睡书房,对新娘是一大屈辱,看来她深觉受辱。
果然是个天真的少年,他什么也不知道,让她连恨他都不该,这点更可恨!
石雪如扳开他的手,将药膏涂抹上,想到同样被剑割伤的月无愁,更不平。她想照料的不是这双手啊!看着深深的割痕她心疼,心疼的也不是眼前这双手。
在她包扎好后,他将手收回,诚恳地说:“谢谢,你累了,睡吧!”
石雪如轻咬着下唇,无法面对接下来的事,自己该服侍他的,这身子也是该他的,但现在她做不到,可做不到也得做,反正一切都毁了,还有什么好在乎的。
既然人们要她做玩偶,她会做最好的玩偶。
颤抖的,她解开自己的衣带,轻扯着衣襟,龙若尘握住了她的手,她抽回手,闭上眼,脸色苍白,心里纵有自弃的念头,还是无法面对即将来临的肌肤之亲。
他温柔地拈好她的衣襟,系回衣带,“郡主!以前我不知道,但刚刚我知道了,你和月大哥是对有情人。我来不及阻止我们的婚事,但不会让你为难,在宫里分房你会受议论,所以我必须和你同房,可是我会尊重你,如果你想回月大哥身边,一年以后,你会是仍然清白地回月大哥身边,月大哥不会在意别人说什么。”
石雪如睁开眼,冷冷地笑了一笑。他是不会在意,即使我嫁过人、生过孩子他都不会在意,但先决条件是,我嫁的人不能是让他立志交付性命的人。你以为我会让他受人非议吗?你以为他会让我受人耻笑吗?虽然我们不在乎别人的看法,却不会让俗人辱没这份情!这不是你这个天真的皇孙可以了解的。她没把这些话说出来,无愁保护的人,她不想伤害。
“多谢!”她脸上没有任何谢意,自行上床休息。
虽然没有诉诸言语,他仍想像得到她的想法,她觉得他太天真。不知为什么,一夜之间,他们变得距离好远,她恨他,他确实地感受到那股强烈的恨意,但她不是有心的,甚至勉强她自己和善地对他,这一点他也可以确信。
体贴石雪如一夜未眠,龙若尘让内侍传话,他宿醉头痛,一切事务全部取消,既然皇上做得那么过分,他就任性地抗议一回,表示不满,他不在乎坏了宫廷规矩。
整天他都待在房内静静地阅读医书,到了下午,窗外射进一团纸,他打开一看是芸儿的笔迹,整整十张纸,说的全是流传于宫中的耳语,这些话是让郡主想不开的原因吧!多伤人的话语,说他本有所爱,郡主横刀夺爱,说郡主看上他就主动要求皇上赐婚,并设计让他无从反对……
若不是他轻易地怀疑郡主,她不会被说得如此不堪,昨天只顾自己的不平,完全没想到她的立场,想必她也是事先毫不知情的,心有所属的她又怎会甘心。
回头看她侧睡的背影,他一再地道歉,并暗暗许下承诺,离开之前,他会让所有人改口的。
果然,婚后半个月内,宫中再没人说石雪如的是非,谁都看得出小殿下对妃子体贴入微宠爱有加,更难得的是他对妃子还有着深深的敬重之情,他人缘本来就好,当他表现出对妃子的真心护卫时,谁都不忍心再说些什么来伤害这对新婚夫妻。
婚后的小殿下似乎一夜之间成熟了许多,还是和善纯真,但举手投足间多几分沉稳,一点都不让人觉得他比妃子小。许多人都这么觉得,从他们之间相处的神情看来,也是小殿下爱妃子爱得深,当初那些流言说反了,其实是小殿下钦慕郡主,皇上才作主赐婚,婚礼当天的不满,是因来不及请他师父主婚,不是不满娶郡主。
阅人无数的太后和皇上却暗自忧心,这安排真的伤了这两个孩子的心了。
若尘的沉稳其实是忧郁,本来他和逸尘最大的不同,就在眉宇间没那忧郁之气,现在却有了;雪如的顺从是心死,她眼中再没有往日明亮的光彩。以前她让人觉得冷肃,现在却让人觉得死寂。
“皇上、太后,若尘将和雪如回龙家祭祖,特来告辞。”自婚后,私底下他也不再亲匿地叫爷爷和曾祖母了。
皇上无奈地开口,“雪如,若尘就交给你了。”
“遵旨,雪如会克尽职责,不让殿下受分毫伤害。”石雪如面无表情地回答。
“雪如,朕不是这个意思。”皇上听了觉得难过,她果然是怨怼的。
“那么请皇上、太后保重,若尘明日就起程了。”
告退之后,两人走在御花园的行道间,一路同行无语。
终于龙若尘打破沉默,“郡主,为什么没有和皇上提及萍儿所提的事?”李菁萍得到消息指出,威南将军无法掌握天阁寨,若不处理,只怕会出问题。
石雪如完全没反应,这些和她再也没关系了,说了又如何?换谁都一样,皇上若觉得天阁寨可有可无,她何必浪费那么多心力?
“郡主,我知道你失望难过,但想想天阁寨那些曾和你出生入死多年的伙伴,请你振作好吗?”这些日子,私下她从不和他说话,在人前才会柔顺地回他话。
振作?有什么意义?他想怎么做顺着他,这是她目前惟一的任务,“对这件事,小殿下有什么吩咐?”石雪如疏冷地回应。
龙若尘轻抿下唇,自己要怎么做,才可以弥补她所受的伤害?他真的感到无所适从,现在的任何决定一出差错,只会让她更伤心,但是他真的不知道可以怎么做。
现在放着天阁寨的事不管,将来真有什么事,她会不会后悔自责?她是那么认真负责的人,一定会吧!他只能以对她有限的了解作判断。
“我想知道,谁是接任的适当人选。”他谨慎地问。
“小殿下不管政事的。”她技巧地闪避着。
“因为天阁寨是你多年的心血,那里的人陪伴你多年,我无法亲自和他们道谢,但替他们争取公道却是应该的。”他知道一旦破坏原则,会扰乱一切,也许再不能单纯地只做皇上的孙子,但为了她,他该牺牲。
“我不会感激的。”石雪如无情地说,为什么他要这么善良体贴?为什么不给她理由恨他!对一个毁她一切的人,连恨都不能,她算什么!
“我不想要你感激,我只想让你快乐,郡主,以前你不多话,可不会像现在这样毫无生气,你不原谅我没关系,但至少要善待你自己。”他完全的无助了,以前他没有太多和人日夜相处的机会,师父的忧欢悲喜很直接,出来外面,没有人不喜欢他,现在无论怎么做,所有的好意郡主都不接受,见她了无生气,他忧心不已。
“威南将军并非不适任,只是过于自负,初上任,急于树立新范,措施偏颇,萍儿是个很好的辅佐人才,只要让萍儿回去,宝云高地就稳得住了,这事小殿下毋需出面,雪如自会处理。”她不是感动,而是如果他涉及政事,留在宫中,她永远得在人前和他演出鹣鲽情深的戏码,那很累。
“嗯!”他展开迷人笑容,温柔地执起她的手,走回寝宫。
她也顺从地跟随,微笑地和前方的几位皇孙点头。
“实在没想到永靖郡主原来是这么柔顺可人的女人!”皇孙话语中带着几分悔限。
“是啊!被她冷若冰霜的外表骗了,不然哪轮得到若尘这小毛头,论美貌永靖郡主是朝中女眷之冠,容颜不老,看起来永远青春少艾,身段又迷人。”
“可惜!当初怎会白白错过这个美丽佳人?”
再没人觉得石雪如是没人要的男人婆,需要皇上设计才嫁得出去,大家说她是善于择木而栖的彩凤,飞寻千里只为选择最好的梧桐树做终生的巢穴,结果她有了最好的归宿。
听完主子的安排,李菁萍沉默许久才开口,“萍儿想留在郡主身边。”
石雪如摇头,“萍儿,这些年你跟着我误了青春,回去吧,秦将军等你这么多年,他是有心人,何况回去你是个副将,在我身边不过是个护从的护从。”
“郡主,小殿下虽然少不经事,但谁都看得出他对您的敬重与疼惜,您就别再难过了,他没当您是护从的,他当您是妻子般爱护,我知道您心中已有了人,可是无缘就是无缘,您得想开啊!”李菁萍自幼跟着主子,相当了解主子的想法。
“萍儿!连你也向着外人。”石雪如不悦地看情同姐妹的萍儿一眼。
“小殿下没把郡主当外人,所以萍儿才敢开口,萍儿本来不会说的,但您不让萍儿跟,萍儿只得逆您的意了,论阅历小殿下是万万不及您的,可他的人品性情和才华都是您会欣赏的,他输花奴的只是时间,但他和您有缘,花奴和您无缘。”
心怯地看了主子一眼,知道主子不高兴,李菁萍还是继续开口,“您若想不开,只会自苦,小殿下现在还难脱纯真的少年气,可是他很有心,成婚不到一月,他像是长了几岁,您得给他机会才好,夫妻是有义的,萍儿也明白他对您的关怀不是儿女之情,但您心里有数,除了他,有谁对您这么疼惜过?”
“你愈来愈大胆了,我的事难道你不知道?教我怎么甘心?我所有的一切都因他而毁,没毁他已经是很自制了,还要我怎样?不要再说了。”石雪如愈说愈恨。
“萍儿冒犯了。”李菁萍难过地跪下。
“萍儿!快起来,我不是恼你。”石雪如扶起萍儿,她从来没当萍儿是奴仆。
“郡主,萍儿不是替小殿下说话,而是担心郡主,依您的性子,就算小殿下如您所愿休了您,您也不会回花奴身边的,您会孤独终生,可是您只要接受小殿下,却是终生被疼惜的。萍儿出身低微,不懂您的很多想法,但萍儿的爹娘没有深情浓爱,却也患难与共、两相扶持地过了一生,这样的夫妻情义有何不美?”李菁萍仍是跪着硬着头皮把话说完,明知郡主现在听不进话,希望日后她会想起。
“固执的丫头,都怪我自己把你宠坏了。”石雪如无奈地数落着,并拉起她。
萍儿觉得郡主对谁都宽宏,独独对小殿下使性呢!这话她不敢说,说了怕主子翻脸,但她相信过几年,主子和小殿下会过着和谐美好的生活。
离开宫廷,石雪如感到松了口气,龙若尘也觉得自在,他们先到月无愁投宿的住所,却发现月无愁已经先行离去。石雪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