湮魂- 第146节

可是不管他信也好，不信也好。这就是事实！事实是不会因为自己的信或者不信而改变的！

瞥眼再看湮身边的另外两人，身穿黑色玄衫的星相师。满脸的深不可测神情，却有着一种前所未有的笃定与自信。安静地站着，等待着！

身穿道袍的白发老道魏自成，虽然已经很疲惫，甚至是很虚弱，却是满脸的睿智，给人一种不染一丝凡尘杂质的感觉！浑身上下散发着的智慧的光芒，柔和而温暖！看上去是那么地平易近人，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在看到他的时候，胡常春的心里有的却是一股说不出苍凉！“他除了是一个智慧的老道长之外，更是一个历经沧桑的老人吧！”胡常春心里这样想。

从三人的脸上得到相应的讯息之后，胡常春转身大声道：“好，既然大家都这样说，那么现在我宣布，我们飞云寨的所有兄弟们，现在归附与救世主湮大侠的麾下，从今以后，湮大侠剑锋所向之处，我们之披荆斩棘，扫荡一切，以报湮大侠活命之恩，众位兄弟们，可有异议吗？”

他这几句话说的慷慨激昂，特别是“可以异议”这几个字说的更是坚定不移，下面的将士也都附和道：“没有！没有！愿追随湮大侠！湮追随湮大侠！”一时间，喊声雷动，欢呼雀跃！

星相师和魏自成二人听到这里，脸上都露出了欣慰的笑容，特别是是魏自成，他实在没有想到，事情竟然会如此发展，当真是——“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湮听到这些之后，脸上的表情没有任何的变化，波澜不惊，看不出任何的喜怒哀乐，许久之后，湮才吐出了这么几个字，“胡将军，你，想好了吗？还有你们，都想好了吗？”湮的眼前扫视了一眼下方的这些将士，继续缓缓道：“你们可只知道，这样的选择，走上的将是一条什么样的路吗？”

湮这两句话的声音并不怎么大，然而却在场的每个人却都听的清清楚楚，这声音平和之中，带着无上威严，没有了得到军队的喜悦，没有半分的激动，有的只是凝重，一种责任，使人不得不去认真思考这个问题！因为湮知道，这些人一旦跟了自己，自己就必须对他们负责——

想好了吗？值得吗？真的要这样吗？举三千兵力跟随湮起兵反抗狼族，对抗各路诸侯吗？

不只胡常春，就连身边的胡慧，甚至是星相师和魏老道，几乎在场的所有人，此刻心中都在考虑着这几个问题？

如今，正逢乱世，北有狼族虎视眈眈，南有各路诸侯，互相猜忌，各自为政，诸侯之间也是征战不休，值此乱世飞云寨偏安一隅，有天险可守，寨中粮草，军械一应俱全，更有魏、樊、叶三城互为犄角，控制着东西南方的交通运输，在此聚兵固守，或可保一方平安，生活无忧！

但是选择跟随湮，以湮的性格，还有其肩负着的使命，必然不会甘心，只偏安一方！

自己是否真要放下这安逸的生活却拼杀，去战斗呢？一方是安逸富足的生活，一方是战火连天、血肉横飞，随时都有可能丢掉性命的生活——

……何况就凭现在这几千兵力，无论去攻打谁，都无疑是飞蛾扑火……

湮的这句话出口，换来的是瞬间沉默，每个人的脸上都有着各自复杂的表情！湮静静地看着这些人，也看着胡常春，等着他们的决断！

星相师、魏自成二人则始终是站在湮的身旁，没有说话，因为他们知道，能帮的他们已经尽力去帮了，接下来的事情，必须靠湮自己！在军队中竖立自己的威信，让部下心悦臣服地服从，这种事情别人是帮不上忙的，只能是靠他自己！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下面的队伍已经开始有些骚动了，甚至有的战士们已经开始在窃窃私语，胡常春这个魁梧的将军，脸上神色也是极其的复杂，心道：“我的大恩人，我的湮大侠，你这样说到底是为了什么？我可是好不容易才将将士们的信心调动起来，你却一上来就给大家泼冷水，这万一要是——”他这么想着却不敢说出口！

突然，胡常春身后那个小女孩开口了，这个只有十五六岁的小女孩显得还有些稚嫩，但是她说出来的话，已经足以让这些大老爷们都汗颜了，就连湮、魏、星相师三人听了之后都有些动容了！

她道：“父亲，您还在犹豫什么呢？如今国土沦丧，百姓流离，外面到处饿殍满地，百姓痛苦不堪！狼族残暴，肆虐苍生，父亲你作为故国的将军，保国安民是您的责任！虽然现在我们兵少势微，不足以抗衡狼族，也无法与各路诸侯一争雌雄！但是，那有如何呢？大不了就是一死，人生在世，但求无愧于心，忠义之所在，吾辈儿女就算是粉身碎骨也当浑然不惧！就算您真的牺牲了，天下的百姓也都会记得您——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至少，至少您可以无愧的说一声，‘我尽力了！我无愧于天地，无愧于百姓，无愧于我自己的良心！’而我也会因为有这样的一个父亲而感到骄傲！总好过于像现在一样整日如蛇鼠般龟缩于洞中不敢出来，还有整日提防别人来谋取这飞云寨，这样就算能在飞云寨中平平安安渡过一生，您能快乐吗？能开心吗？现今湮大侠大义，为百姓，为苍生揭竿而起，反抗暴政，复我故土，您不随之左右，还在等什么呢？我相信以湮大侠之才，加上魏道长和这么星相师的辅助，咱们的势力定然能不断壮大，到时候，灭狼族，扫平各路诸侯，才能正在还天下一个太平！”

小姑娘这几句话说的大义凛然，虽然脸上的稚气未退，就连她说话的声音中是那么纯净，然而正是因为如此，说出来的话才更加能打动人，更加能感人心魄！

众将士看到这样一个小女孩尚且如此大义，无不羞愧汗颜，心道：“亏我等自称男子汉大丈夫，竟然还没有这样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女孩？”胡常春更是吃惊，他怎么样也没有料到自己的女儿能在此时说出这样一番话来，又惊有喜，朗声道：“慧儿，爹错了！爹不该犹豫！”随即俯身，单膝跪倒，抱拳道：“胡某愿跟随湮大侠左右，听从湮大侠调遣！共赴国难，还百姓一个清平世界！”

他这一跪，身后的那些将士也立刻道：“愿更随湮大侠共赴国难，还百姓一个清平世界！”，“还百姓一个清平世界……”

第五十四章　【决定】

眼前的三千甲士，齐声呼喊，气势如何之雄壮，长矛铁甲，金戈盾牌呼呼作响，下跪起立之时盔甲声声，俨然一副视死如归的豪情壮志！山呼万唤，雄赳赳，气昂昂！这些年轻的将士个个地脸上都露出了一副大义凛然地感觉，仿佛真的面对的就是刀山火海，深沟险涧，又或是凶煞猛兽亦都浑然不惧地，不做丝毫犹豫地往前冲……

此情此景，此时此刻，即便一直排斥着这个使命的湮，即便的一直被命运左右却又一直不断抗争的湮，也不禁被这样的情形感动了！一直以来在湮的心里，什么复国大业，什么救世大任，全都是他妈的狗屁，他打从心里更本就不接受，更不愿意去做这样的事情！

从一开始到现在，湮感觉自己仿佛都是在被命运牵着着鼻子走，让他想摆脱却又无法摆脱！每次，总是在自己下决心放弃的时候，总会有人用那些极端的手段，又重新将自己拉回到这个本不该是自己走的轨道上——

从自己懂事开始，心想着就只有复仇，年复一年，日复一日的习武，只是为了复仇！

直到自己习武有成，准备报仇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在不知不觉中已经欠下了一份天大的恩情！所以在报仇之前，必须先报恩——他必须答师傅的养育之恩，也必须报答师傅的授业之恩！

然后他开始杀人，不问缘由的杀人。　　。　。　　不问所以的杀人，杀那些熟悉或不熟悉地，该杀或者不该杀的人——武者，政客。商人……

那八年多来，他从师傅的手中接过一个有一个，或陌生，或熟悉的名字，都不问缘由的通通杀掉——他并不喜欢杀人，可是他又必须杀人。

看着那些被杀时无助的人，看着那些被他杀死的人的尸体，看着那一颗颗被他亲手割下来的血淋淋的人头。甚至好几次都忍不住地呕吐——

可是没有办法，他必须这么做，同样也必须忍受这些，现实就是如此的残酷！

终于他脱离了师门。以为终于可以为自己最后一次杀人的时候——

他却失败了！失败了第一次，然后就有第二次，第三次，可是依旧是失败……

突然，不知道什么时候。一觉醒来，竟然变成了这个大陆的“救世主”——

“救世主”，多么神圣的三个字，却偏偏安在了自己这样一个双手染满鲜血的人的身上？

安在了自己这么一个胸中充斥着仇恨和杀戮的人的身上！实在是可笑。可笑之极，也无聊之极！

自己是无论如何都不相信的。更不会接受——

可是自己不相信，有人信——三哥云季楠、慕瑶、蓝馨、姜立、还有那个傻小子张猛……他们竟然都相信！他们相信也就罢了。却还要逼着自己去相信，要自己如何去相信，又要自己凭什么去相信！就算自己相信，自己又凭什么救世呢？

除了手中的剑，自己可以说一无所有，除了杀人，自己更是别无他长，哈哈……

救世吗？实在可笑？自己这样一个人竟然要去救世？

那段时间，他几近疯狂，在这种无比的矛盾之中纠结，困扰，他想要摆脱，想要逃避，想要寻求这解脱，想要尽早结束这一切却——

那次，他是怀着必死的决心，想要跟苏邢山同归于尽，然而还是太高估自己的能力了，非但没有杀死苏邢山，还差点连累了三哥……

那时候以为自己死定了，以为一切就可以这么结束了，其实这么结束也没什么不好，至少，至少，至少自己可以在死亡中得到解脱！

毁灭之后才是开始——

命运的魔咒从那个时候真正开始了，也是在那个时候不知不觉的，开始改变了……

从最开始的极力反抗，到后来的无力反抗，再到后来的默默接受，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竟然也开始接受这个事实了！

洛天成前辈的相救，狼族德楠的追杀，小丽一家人的惨死，整个村子的人的被屠，这一切的一切就向是魔咒一般，发生在自己的面前，无力阻止！

再到后来瑜姨也因为自己遭到惨死，幽冥渊之行，洛沧四奇中的三奇下落不明，姜立前辈也横遭惨死，巫郎失踪了，张猛死也死了！

再到后来被自己被润磔擒住，为了救自己前赴后继牺牲的了多少人——

那些人义无返顾的牺牲，只是为了救自己一条命，只是为了让自己活下去！甚至就是在不久前慕瑶也是因为自己而死，已经死了太多太多的人，将来更是不知道还要有多少人死去——

这些人是那么的相信自己，坚信自己定能推翻狼族统治，可自己却从来都不曾相信，他始终不曾相信这些是真的，更不愿意相信自己有这个能力！

他也始终无法理解，这些人为什么会有如此的勇气，如此的决心，连自己都无法相信的事情，为什么别人却如此的坚信，甚至不惜为此献出生命？

往事如潮水般涌过脑海，看着台下的这些发誓效忠自己的将士，看着这些将性命交托自己的勇士们，湮的心中没有丝毫的喜悦，有的只是一份沉重的责任，有的只是一份自嘲的无奈！

湮知道，自己再也无法逃避，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