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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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莲- 第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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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小……小姐,有……有人闯……闯进了我们……我们的……呼!呼!地盘……”
  “有话慢慢说,不急。”青莲看着急喘不已的小丫头,递给她一杯茶,清冷的性子有几分暖意。
  穿着鹅黄色秋裳、梳着笨拙的包头双髻,小脸圆如满月的小香接过了茶,憨憨地笑着,露出两排贝齿,略带傻气的模样总让她想起某人。
  对人没什么感觉的青莲,唯一的破例是收留无父无母的小香,也为了她改变自己一向我行我素的生活习惯,尽量融入一般人的相处模式。
  青莲不是四仙婢中最年长的一位,但性格却是最沉稳的,面对净水的迷糊莽撞,以及绿柳的温柔婉约,她自然而然担起为首的职责。
  尤其是最叫她们担心的瓶儿,过于天真的个性难有长进,在分离的这些日子里,她最不放心她,不时吩咐老土地去打探她近况。
  而小香的性情和瓶儿十分相近,让她忍不住对她多付出关心,将她带在身边照顾,免得她不到三天就把自己卖了,还帮人家数银两。
  “怎……怎么可以不急?有个像阎罗王的男人在我们家里东瞧西瞧,还走来走去的乱摸,他一定是贼啦!你快叫小邪去咬他。”坏人不能轻饶,有手有脚不去做事偏当贼秃子。
  青莲失笑,眼角一瞄猛打哈欠的辟邪。“你看过阎罗王不成?”
  她要真见了阎罗老爷,此时也不会在此了。
  “戏台上都这么演嘛!那个人一副冷冰冰的样子,让人一看就由心底发寒,不是阎罗王还会是什么?”她一瞧,腿都软了。
  “那你的小命怎么还在,没被阎罗索去?”戏是假的,当不得真。
  小香很得意的仰起下巴。“那是因为我跑得快,他没看到我。”
  就凭她那双走三步跌两步的小短腿?鼻子痒的辟邪轻轻一哼,眼一闭继续睡它的大头觉。
  “是拘魄、勾魂两使者没瞧见你才是,瞧你白白嫩嫩像个肉包……”
  “人家不是肉包啦!小姐不要再捏我的脸,会痛……”哭丧着脸的小香哇哇大叫,怕疼地往后一跳。
  十三、四岁的小丫鬟是数年前淮河水患下的灾民,她一家五口全被洪流冲走了,只剩下她一个人孤零零地躺在树底下,睁大茫然空洞的眼等死。
  路过的青莲本无意相救,天道运行自有一定的道理,人的生死由天定,她一个小仙婢无权插手人间事。
  但是在看到她眼角流下的一滴泪后,她动了恻隐之心,在她咽下最后一口气前改变了她的命运。
  原本她是打算为小丫头找一户好人家安顿下来,谁知小香的脑子不知被哪颗石子堵住,竟非要跟她一起走不可,还死脑筋的自贬为奴,甘为小侍女。
  “别跳了,跳得我眼花。”唉!自找麻烦。
  小香着急的喳呼着,“小姐,坏人都上门了,你怎能无动于衷,万一他心怀不轨,先抢财物再杀人灭口,我们可怎么办才好?”
  家徒四壁,还有什么好抢的?青莲在心里暗笑她的大惊小怪。
  第二章
  萋萋芳草,缈缈轻烟,窗前石榴已结实累累,却是人去楼空,任由鸟儿啄食,昔日的荣景转眼成空,独留空窗对月。
  石阶上的小蛙蹦跳入草丛,湿寒的廊屋爬满紫花开的蔓草,屋破瓦倾的凄凉,道不尽不为人知的沧桑,它曾是孩子们欢笑的所在地。
  一幕幕如真似幻的情景由眼前晃过,三三两两的追逐身影,喁喁低语的谈笑声,练武场上虎拳鹤影,一旁娇羞的女子低眉敛笑……
  黑色大鞋踩碎了早已化为焦炭的枯枝,环视一室怆凉,黑眸布满难言的哀伤,在那一双深不见底的眼瞳中,是无法抑制的激动和仇恨。
  他回来了,在事隔十四年后的今日。
  昂藏六尺的冷峻男子身着一身墨黑衣裳,腰间系着鹰形风玉,玉下的流穗缀着泛冷的黑玉,更显萧瑟冷酷。
  风寄傲信步走至原本是旧时院落,而今却残破不堪的瓦砾处,当日的血光和烈焰毁了风家和乐,也带走了一家人性命。
  他恨苍天的无情,也怨人心的恶毒,一夕之间夺走他的一切,爹娘、弟妹的笑语犹在耳际,可是人事全非,难再回首。
  “你们还活着吗?是否等着我去找你们?”
  身为长子的风寄傲怎么也忘不了大火中的幼弟稚妹,他们朝他伸直手臂哭喊着,满脸泪水地叫着大哥,恐惧和害怕透过火光传至他心中。
  当年的他不过十六,即使有心也难以伸出援手,明知他们就在眼前,却彷若千里远,无论他如何砍杀面前的恶徒,就是无法到他们身边。
  鲜红的血飞溅而起,视线模糊的他只看到一把大刀飞起,狠狠地砍向他一名弟弟,混着血的汗流入眼睛,叫他看不清是谁遇难。
  是妒恶吗?还是住尘?
  亦或是脾气爆躁的怒雷?
  风寄傲自责的想着,为自己的无能为力感到一阵心痛,若他肯勤练武术,全心全意提高自己的武学修为,也许能救下一、两个手足。
  “是天要绝我风家吗?”
  昂藏的身躯坚硬如石,好似烈火烧不裂的石狮,他紧握的双手流露出悲伤,眼微闭地感受寒风拂过面颊的冷意,彷如枯木般毫无生气。
  他用十四年的时间成就了一番事业,空手打造出盛况更胜于当年风宅的庄园,他以为只要不断的忙碌便能填满心中的空虚,不再想起血红的恶夜。
  但是,他错了,有些事是不能取代的,旧地重游更添孤寂,那凄厉的叫喊声仍在脑海中萦绕着,让他终夜不成眠……
  咦!什么声音?
  风寄傲的厉眼扫向东边,细碎的交谈声隐隐飘至,他脸色一沉,更显冷鸷。
  居然有人敢扰亡者的安宁,简直活得不耐烦。
  提足轻点,掠风踩空鹞升三尺,孤傲的影子如同浪中白龙疾行而前,气不吐,身形一闪,未飘动的衣衫不沾半点尘灰。
  “何方宵小,竟敢窃据良宅。”
  门一开,飘起的是淡紫色纱幕,他第一眼瞧见的是呆立当场的小丫头,手中的茶壶应声而掉,落地一碎,溅湿足下绣鞋。
  接着他目光一凝,微微一震地盯着看似慵懒的巨兽,兽眼一瞄,像是不感兴趣的扬扬耳朵,懒得理他的趴回锦织的软榻。
  “记得把门板修好。”
  幽冷的女声由角落传来,风寄傲倏地回头,眼微眯地瞪视背向他梳发的女子。
  由她气定神闲的态度,以及不卑不亢的语气,绝非一般的市井小民,他心生警觉地多了防备之心,一抹肃杀之色升上眼底。
  “你是谁?”敢独居于此,必有不良图谋。
  “我就是我。”不是谁。
  “我是指你的姓氏和名字。”敢背对他说话的没几人,她不是无知便是胆识过人。
  “一定要有个姓氏吗?”做人真麻烦,不若神仙快活。
  “是。”
  “好吧!就姓古。”古青莲,满有意思的。
  “什么就姓古,别告诉我你连自己姓什么都不知道。”眉一拢,他露出无情神色。
  “姓氏代表什么?”青莲放下木梳侧过身,笑意极淡地睨视不请自来的客人。人存活于世不过是一具行动自如的躯壳,何来繁文褥节受限其身?
  她没当过人,也不晓得该怎么当一个人,即使来到人间一十四年,她还是没搞懂人复杂的情绪,只觉得他们老爱做庸人自扰的事。
  生与死很重要吗?悲欢离合不过是人生的历练,不知死何知生呢?六道轮回本是常事,不用看不开,放不下。
  人,真的很辛苦,爱自讨苦吃。这是她对人的看法。
  风寄傲惊讶她无双的美貌,眼眸中多了抹深意。“姓氏是一个人身份的凭据,古姑娘。”
  “古姑娘……”她突地一笑,好似春花绽放。“叫我青莲吧!你们人的称谓我不习惯。”
  “我们……人?”他的语气很轻,反复地思索这句话背后的真正意思。
  她一顿,眼眸中的笑意隐去。“那扇门的转轴缺了一角,麻烦你待会装上去时要小心点,别让它再掉了。”
  “你要我修门?”他愕然。
  视线看向躺在地上的木门,他怀疑它能挡多少风雨,白蚁腐蛀的木质指穿可透,根本薄如纸片。
  “门是你弄坏的,当然由你来修补。”她可不敢指望一看到虫就尖叫的小香,或是正在装死窃笑的辟邪。
  她轻轻地起身,如瀑发丝随之飞扬,清冷的气质不特意浮夸,却别有番耐人寻味的风情,比她自身的美丽更动人心弦。
  风寄傲自诩自制力过人,从未有人能动摇他冰冷的心,但是这一刻他黑眸微闪了一下,气息不稳地暗抽了口气。
  她的美是祸害,凡人难挡。
  “为什么你会在这里?”看得出来,她把风家老宅当成栖身之所。
  视线由她身上移开,目光所及之处虽未铺张奢华,但该有的茶碗锅盆,温床暖被一应俱全。
  并非他故意要窥伺姑娘的香闺,而且竹屋内的摆设十分简单,一张大床、一张软榻,旁边还有张简陋小床,加上桌椅和小衣柜,此外便别无长物,简朴得让人一目了然。
  不过他不认为眼前这名古怪女子会亏待自己,清香扑鼻茶叶来自当季的春茶,招摇的荷花斜插琉璃瓶中,湘织的上等绣品竟成了她脚踏的垫布,垂挂的纱帘柔如细丝,风一吹拂便轻送雅致的香气。
  她是个懂得享受的人,而且十分风雅的随遇而安,不因环境的恶劣而有所改变。
  “为什么我不能在这里?”纤指轻抬,她撩了撩耳边乌丝。
  “因为这是有主的。”即使荒凉也是他风家祖业,不容侵占。
  青莲静静地看了他一眼,继而轻笑。“我只看见满室的幽魂,主人在哪里?”
  “你……”她竟敢拿死去的亡魂来揶揄。
  风寄傲抿唇眯眼,怒火中烧。
  “勿恼勿怒,人生苦短,别因一时的情绪而自我烦恼。”大士总说渡己渡人,她功力尚浅,恐怕渡不了他。
  慈悲凝世,善眸渡化,人求一春秋,佛看一世人,缘也,孽也,尽在一笑中。
  “你在干什么?”他冷冷地问道。
  她笑了,淡如无味的清水。“搬家喽!你眼未瞎,应该看得出来。”
  闻言,哈欠连连的“狮子”一跃而下,叼起它睡惯的软榻往外走,而一旁含怨带嗔的小香则连忙打包,把几件重要物品塞入包袱,其它的碗筷则置之不理,似乎早已习惯候鸟般的搬迁方式。
  而青莲什么也不做,她只是将瓶中的荷花丢出窗外,拉起纱帘一角轻拭柔白纤指,茶水一倒洒向地面,面容平静得仿佛他是不存在的。
  “为何要搬?”他完全无法理解她此举的用意。
  “贪静吧!我不喜欢受到打扰。”有一则有二,她相信为了赶走她,他会不辞辛劳地一次次上门叼扰。
  “我干扰了你的清静?”风寄傲的双眸眯成一直线,冷冷地注视那张过份冷静的娇颜。
  “不是吗?”她回视,莹亮的水眸不带丝毫波动。
  莲自水中生,出淤泥而不染,碧波之间袅袅生姿,清丽而恬雅,静幽不生闹,她此时给人的感觉便是孤立池畔的一抹莲影,清冷的绽放而不争媚。
  “你有地方可去吗?”看着她漠然的神情,他心口微微牵动。
  “应该说天底下有什么地方我去不了……”
  突地,一阵响雷轰隆隆的落下,她双肩微瑟地露出慌色。
  不会是她们偷偷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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