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事?老板。”她回过头,特别强调这称呼。
他眼中有些许狼狈,此刻只有他们两人,路上连个鬼都没有,她非得这么对他不可?他若不是爱著她,又怎会被她刺伤?
“跟我去个地方。”
“我已经下班了,请问是工作需要吗?”她仍想拉开彼此距离,尽管她知道那只是徒然。
“跟我来就对了。”他不再多说,牵起她的手,直接走向他的黑色轿车。他的手比她大多了,力气也强多了,还带著恼怒和固执,她无法挣脱,只得随他而去。路上没有人,如果有人看到了,会以为他们是一对情侣吗?还是主人牵著小狗?
坐上车,他替她系好安全带,警告道:“别乱开车门,也别想跳车,我说过你至少要再活五十年。”
她瞪著他,说不出话,讨厌他让她心动,讨厌自己的情不自禁,一切都让她沮丧透了!
他发动车辆,一路上没有音乐、没有对话,只有一种无法忽略的张力,他们不再是老板和员工、主人和宠物,而是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正因爱情而错乱中,多么粗暴又柔软的力量。
二十分钟后,他把车停在一家店门口,她看到招牌写著“俊隆西服店”,木制的招牌相当有历史感,橱窗里则是各式男女服装,设计优雅简洁,但是他带她来这儿做什么?
“走。”下车后,黑川彻又拉起她的手,不容她逃避。她没吭声,只好奇他葫芦里卖的什么玩意?
“黑川先生您好,欢迎光临!”一看到黑川彻,小老板和小老板娘都上前迎接,虽然黑川先生牵著一个女孩的手,虽然这是多年来不曾有过的事,他们仍然微笑得很平静。
“这位是纪小姐。”黑川彻仍握著她的手,简单介绍一下。“我订做的衣服好了吗?”
“完成得差不多了,就等您过目,再做最后修整。”小老板恭敬道。
“我想先看一下。”
“那当然,黑川先生、纪小姐,请跟我们进来。”
随著店家男女主人走过柜台,来到一个约十坪大的房间,应该是制作衣服的地方,橱柜里摆满布料,桌上则有各种工具,整理得井然有序。然而第一个映入眼帘的,就是挂在假人模特儿身上的衣服,因为那是一对新郎新娘的礼服,纯白无瑕,美丽动人。
纪筱红忽然明白了,黑川彻就是想让她看到这一切,证明他有多认真看待两人的事,嗯,没错,女人应该都会狂喜尖叫,居然有这么“贴心”的男人呢!
小老板娘负责招待女客人。“真抱歉,没问过纪小姐的意思,就先做了版型和设计,不过是依照纪小姐的尺寸,穿起来应该很合身,关于造型方面,不知道纪小姐的意见如何?”
“很美。”纪筱红确实这么觉得,美得无懈可击,比她梦想中的礼服更完美,任何女人都抗拒不了,尤其是已交出心的女人。
“如果您有什么想改的地方,我们师傅都会尽力去做,请不要客气,尽管让我们知道。”
“真的很美。”纪筱红还是只有这句话。连陌生人都会问她的意见,最亲爱的人却当她是三岁小孩。
小老板则转向男客人发问:“黑川先生呢?有没有觉得哪儿需要改进的?”
“不错,这样很好。”黑川彻对这家老店有十足信心,也相信这会让纪筱红心情好转,应该会吧?
事情必须有所改变,纪筱红对自己说,再不出声的话,她这辈子就要当哑巴了,于是她先对店家主人说:“不好意思,可以请你们先出去一下吗?我想跟黑川先生谈一谈。”
“那当然,两位请慢慢来。”小老板和小老板娘都是骢明人,看这小俩口表情怪怪的,显然是情海生波浪,旁人能躲多远就躲多远。
室内剩下两人,纪筱红先作几个深呼吸,让自己平静下来。“你是什么时候订做的?”
“在我们第一次接吻以后,在你进医院之前。”他也不知道自己发了什么疯,就是笃定两人会结婚,兴致高昂的打电话下了订单,尽管他对礼服样式毫无概念,但他相信这家传统老店会有好作品,果然不出所料,连红红都说很美,这下她应该开心点了?只是她的表情怎么好像更冷了?
“可是,你都没问过我的意思!”感动归感动,心跳归心跳,她不想老是接受这种意外惊喜,她希望跟他手牵手一起走下去,而不是被他牵著走,连方向都看不清!
“我们彼此了解就好了,到底要我说什么?”虽然在法会上他总头头是道,但面对身旁的人,他就是不善言词,甚至有点自闭,她又不是不懂他,何必苦苦相逼?
她当然懂他,包括他的善良和真诚,但她无法接受一次又一次的安排,她也是人,她有想法、有感觉,她只需要一点点爱和尊重,他就这么吝啬、就不能给吗?
“我不要这样!”终于,她吼出最无奈的心声。“我就是要你说出口,说你爱我,说你想跟我结婚,说什么愚蠢的话都好!你这样一声不吭,自己就决定我们的婚事、我们的礼服,你把我当成人还是狗?就算是狗也可能挑食,还可能离家出走,你以为这样我就会开心吗?你根本不懂女人要的是什么!”
说完后,她转身就走,跑得好快,不想再看到他,尤其是那白色礼服,像是她编织许久的梦,若一回头,就舍不得走了。
黑川彻站在原地无法言语,原来在她看来,他的所作所为都是自我中心,不曾考虑过她的感受?他以为这样对彼此都好,结果只是更伤她的心?
西服店的男女主人虽不愿意,仍听到了这段对话,音量之大想关上耳朵都很难,小老板娘咳嗽一声,好言相劝:“黑川先生,我想您应该说的。”
看黑川彻一脸深受打击,小老板提出自己的经验谈,毕竟认识这些年来,大家也算朋友了。“说出来不怕您笑话,我求婚求了三个月,才打动她的心,黑川先生,请您再努力一次吧!相信纪小姐是值得您追求的。”
面对两双好心而期待的眼神,黑川彻安静了片刻,才开口说:“礼服先别完工,我再打电话来。”
“是。”小老板夫妻只能目送他离去,有些事需要酝酿才能领悟,对于一个可能从未开窍的男人来说,还得多给他一些时间。
走出店门,黑川彻独自开车回家,一路上换了几种宗教音乐,却无法让他平静,事到如今什么都完了吗?他突然虚弱得握不住方向盘,原来懊悔是这种滋味,心碎是这种感觉。
一进屋,母亲向他走来,柔声问:“小彻,饿不饿?想吃点什么吗?”
“不用了,我不饿。”他沙哑著说。
“喔,那早点休息。”瞧儿子脸色疲倦,白羽璇也没多问,反正儿子这么大了,自己会照顾自己,以前她老是担心他这个那个的,其实放下了彼此都比较轻松。
当她转身要走回房,却被儿子叫住:“妈,我想问你,爸当初是怎么追你的?”
她一愣,不解的问:“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就是想知道而已。”
这家伙真不坦白,她坐到儿子对面,回想当年仍觉有趣。“你爸的个性跟你一样,不说话的时候脸臭得要命,瞪人的时候还会把小孩吓哭,可是他对我不一样,说话总是轻声细语,什么事都先徽询我的意见,而且坦白说,我们独处时他很会制造浪漫,让我感到非常幸福,一直到现在都是。”
“爸是怎么办到的?”在他印象中,父亲是传统的日本男人,做事一板一眼,不容许丝毫差错,很少流露真实情感,不过父亲对母亲非常温柔,是众人公认的好丈夫。身为儿子的他,怎么没遗传到这些天分?
白羽璇耸耸肩。“很简单,他爱我、尊重我、珍惜我,自然而然的就会这样。”
黑川彻低下头沉思,白羽璇不用问也猜得到,主动说:“你是不是把红红气跑啦?脾气太硬,小心踢到铁板,红红虽然有点孩子气,却不真的是小孩,你可得用心点。”
“我是很用心,但她好像没感觉到。”他真心真意爱著她,他以为她都懂。
“你若不适时表达,谁知道你用了什么心?伴侣之间当然会有默契,但有时候说清楚不是更好吗?尤其是第一次谈恋爱的女生,得失心重,没安全感,期待恋爱的每个阶段,你这个木头人可要多想一想。”她想起自己十八岁那年遇到丈夫,也是个爱作梦的女孩,幸好丈夫什么都给了她,有探索有追求有心动,让她至今无法忘怀。
黑川彻越听越玄,仿彿在听通灵的师父讲解,一整个太神奇,他只能叹口气说:“好麻烦。”
“恋爱说简单也简单、说麻烦也麻烦,看你有没有心而已。”箴言还需要有心人去理解,白羽璇站起身微笑道:“晚安,我要去睡了。”
儿子终于也有这天,值得纪念,亲爱的廷彦,我们的儿子长大了呢。
第十章
第二天上班时,纪筱红整个人垂头丧气的,昨晚的情节在她心底不断上演,害她睡得好痛苦,早上起床时发现枕头微湿,除了口水还有泪水,呜呜,惨毙了。
想到那么美的白纱礼服,说不定她没机会穿上了,为了尊严放弃美梦,到底是对还是错?黑川彻其实不算罪大恶极,又有真情又有专一,只怪他脑袋里装浆糊,干脆找位法王帮他灌顶,说不定脑子会比较转得动,只是爱情还得求神迹,多可悲。
还没走到公司大门,她就看到一群人围在门口,怪了,难道公司倒闭、债主上门?惨了,老板会不会被围殴?她得赶快去救他,谁也别想伤害她的男人!冷战和吵架都不重要了,她只想保护他!
“抱歉,借过、借过!”她穿越人墙,拚命往前划行,挤进了公司大厅,却见黑川彻穿著白色礼服,手里还捧著一束红玫瑰,这怎么回事?今天不用办丧事了吗?
看到女主角出现,黑川彻脸冒冷汗,双手颤抖,整束玫瑰花都在摇晃,生平第一次做这种事,他万分强烈的不习惯。
“你、你……?”她差点想摸摸他的额头,不知他是发烧了还是怎样,怎么把自己搞成这样?
“红红……”他干哑的声音确实很像感冒的人,因为他练了一整晚的台词,虽已谨记在心却难以启齿。“我不知道你喜欢什么花,这是我去花店买的,不是丧礼用的……希望你会喜欢红玫瑰。”
周云青、蓝文泰和一些外包的合作厂商,都兴致勃勃地围在一旁看好戏,黑川彻的冷淡严肃是出了名的,当他单膝跪下、举起花束,所有人的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纷纷拿出手机拍下证据,以免日后跟别人提起换来笑话或欺骗之说,这可是前所未有的画面哪!
纪筱红以双手接过花,这是她第一次收到他送的花,更是她第一次看他下跪,霎时间她眼前蒙眬,都快看不清楚他的脸,但她拚命眨去泪水,非要仔细的感受当下。若这是空前绝后的一刻,至少她的人生中有过这一幕,值得日后反覆的回味。
“谢谢,我很喜欢玫瑰,可是你为什么突然这样……”是女人都爱花,尤其是恋爱中的女人,总期待男人给她一些定情的信物,就算花会凋谢,心意永留存。
“红红,我爱你,希望你能以结婚为前提跟我交往,不知道你是否愿意?”经过一次次的震撼教育,他想通了,礼貌是必要的,请问是必须的,爱一个人不能以为什么都理所当然,既然如此,就一步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