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屋外景色幽雅,屋内庭园却因梅花刚林春花又未开之际,景象显得十分寂寥萧
瑟。
偌大庭院未掌半盏灯火,阴暗充斥各角落,就连南宫鹰心灵深处亦暗得发冷,那被开膛
破洞女尸阴影仍扣绕脑门,挥之不去。
左厢房传出推门声,南宫鹰视线迎了过去,房间比庭院更昏暗,默然立在门口的女人脸
色白得比她那身白罗裙还要白。
南宫鹰从未幻想过,自己的妻子怎会胖得活像三个串在一堆的滚动的圆球(脸蛋一个小
路、上身和下身本是一个大圆球),她偏偏用力缩腰带,硬要绑香肠般绑出腰身,终于变成
两大球,然而,这女人却千真万确是自己妻子。
“好暗!”
南宫鹰但觉那庞然身躯挡住门口光线,不暗都不行。
他想点灯,但想想,还是不点的好,免得更觉得某人变成一座大山。
“你的脸色更暗。”水牡丹发现丈夫不但衣服湿透,而已脸色失去已住笑容,已看出必
有心事:“发生何事?看你忧心忡忡!”
虽然表示关心,但脸面却毫无表情,甚至带点看好戏地走入屋内。
“今天碰上一件十分不愉快之事。”南宫鹰淡声说。
水牡丹冷目瞄来:“不愉快的事?如果是这样,我可每天都遇着,住在这里,没有一件
事是令人开心的!”
这本就是一场错误婚姻。
要不是南宫豹想巴结洛阳王水百万,硬将他那名闻天下的胖丑女儿要过来嫁给自己游洒
英俊的儿子,南宫鹰根本不可能看上这么位肥猪,她也根本不可能流落到他乡异国遭受折
磨。
水牡丹刚过门时,的确为自己嫁个如意郎君而百般谢天谢地,甚至收起大小姐脾气,百
依百顺地想洗手做羹汤。然而,渐渐地,她不习惯大漠物质缺乏之生活,尤其是南宫鹰不满
这场政治婚姻而刻意对她冷漠,这让她简直难以忍受,每次吵架,她总是忘形地抬出父亲,
摆出中原高贵小姐不屑于蛮邦野民姿态。逼得南宫鹰干脆将她丢在一边,准备让她老死也沾
不上丈夫的床。
水牡丹挣扎过,哭泣过,狂闹过,任何方法都施展过,就是要不出一套可行方法。终
于,她采消极抵抗,也不想离婚了,准备拖死丈夫始甘心。
两人就此冷战地度过三个年头,至于未来,两人根本不去想,全抱着走一步算一步心
态。
“能不能告诉我实情?”
水牡丹说是想报复,但老实说,在她内心深处,仍死爱着南宫鹰。
她知道,就算自己再修八辈子福,也未必能嫁着这么一位浓眉、亮眼、悬鼻,武功又高
得出奇的英雄豪客。
她多么希望丈夫能对她稍微好一点,哪怕是一丁点的虚情假意寒喧问暖,她也心满意
足。
“有什么好说,说了令人恶心!”南宫鹰面对她,什么话都不想说。他来此,只不过想
找件衣服替换.另外,他也想看看不知比这肥猪漂亮几百倍的陪嫁丫头阿灵。
阿灵果然赶来,一身娇娇瘦瘦单薄身子,像个病美人。眼神却有一股灵动的坚毅,隐现
出那任劳任怨中,她仍有一股韧性般的执着。
她提着灯笼赶着来,急急拜礼之后,很快地点燃屋内烛台,然后默默立于墙角听候使
唤。
南宫鹰喜欢瞧她那张清秀甜美而毫无心机的脸容,以及那络披肩秀发,虽只简单缠着青
布发带,照样掩不了她那特有脱俗气质。
南宫鹰虽想尽情欣赏,但他意识到胖肥猪不怀好意的反应,为免让阿灵添麻,只好收回
目光,直落水牡丹脸容,心情当真
如若天堂掉落地狱。
这比他大三岁的中原王公贵族,本以为是个漂亮大闺女,应该是细皮嫩肉,身材苗条而
面目姣好模样,哪知除了肤色较白之外,跟他事先幻想完全不同,那肥身、肥头、细眼,简
直叫他难以忍受。
“喂,夫人,你不觉得你很惊人吗?”南宫鹰心血来潮一总想对她身体消遣几句。
“我?”水牡丹不解:“我怎会惊人?我又没做出惊人之事?”
“这种事,不必做,用看就行了!”
水牡丹忽而想通,登时斥来:“那又如何,我就是要吃得更胖,让你更没面子!”一张
脸气得通红,却强捺怒意。
南宫鹰故作无奈状:“我已经没面子得被赶出来,哪怕你再耍何花招?我倒是担心你吃
得过胖,连门都挤不出去,将来如何,去找食物?”
“你管!”水牡丹斥道:“饿死也不必你管!”
“好极了,否则我还想不出要到哪里找这么一号大棺材呢!”
“你……”水牡丹气得全身抖颤,却再也吭不出半句话。
南宫鹰不理她,径自往衣柜翻去,想找衣服。
阿灵见状,急忙迎来:“少爷要哪件,小的帮您找……”
“随便,有得换就行了。”
“哦……”阿灵还是想找件最中意者。
水牡丹看在眼里,更不是滋味,喝道:“不必帮他找!”
阿灵一时吓着,不知如何是好。
南宫鹰冷目瞪来:“别以为你是中原小姐就可以为所欲为,告诉你,只要我不高兴,照
样把你体掉,叫你回家吃自己。”
“你敢!”水牡丹怒斥:“你敢!我就叫爹踩平你们飞鹰堡!”
“叫他来啊!”南宫鹰不由大怒:“我就不信有谁能踩平飞鹰堡!”
突然抓起阿灵右手,叫声“走”,气冲冲地跨门而去。
任由水牡丹厉叫你敢,给我回来,南宫鹰仍自不理不睬,抓着阿灵回到自己英雄已避开
这只无理取闹的母老虎。
阿灵双手不停抖颤,习惯地替主人点亮烛台,静默立于书桌旁,神情显得惊窘。
“你怕吗?”南宫鹰静静地说。
瞧着阿灵这张楚楚怜人脸容,他总有一股不自禁之情怀。
阿灵点头:“大小姐她……好像真的生气……”
“不要理她!”
其实,阿灵也早已习惯,只是每次发生争吵时,她竟然也会害怕,这怕,似乎并非因大
小姐可能而来的责备,而是担心发生某种事情的莫名怵意。
南宫鹰仍抓着阿灵右手,凝目深深注视着她。这张脸好熟,以曾在何处见过似的?
他思索着,忽而想起十五岁那年,虽然只是十五岁,但大漠男儿早就长得人高马大,父
亲已强迫他接受另一桩政治婚姻,和差他一岁的喜翠结婚。喜翠是个爱哭的女孩,虽然她家
人曾教她丈妻之道,但毕竟她只有十四岁,哪懂的这么多?
当时,两人就此莫名其妙凑在一起,也胡乱办起周公之礼,然而喜翠每次必定低声哭
泣,这种哭泣大约持续三月之久,她才渐渐转忧为喜。然而好景不常,喜翠活不到年余即因
难产而死。
南宫鹰一直对喜翠有种特殊情怀。如今喜翠已去世数年,他却发现自己所要找寻的女
人,正是属于喜翠这一类型。
眼前阿灵不就是如此楚楚怜人?
阿灵但觉被抓得过紧,一时窘羞,就要退下。
“不要怕,有我在……”
南宫鹰抓得更紧,甚至将她拥入怀中,一股心灵相吸感觉触逾两人全身。
“少爷,饶了我吧……”
阿灵是有挣扎,却哪挣得过男人有力臂膀,终于,她认输,从命地伏在男人坚实胸膛,
抖颤身躯竟也传来几许甜意。
一早在陪嫁时日开始,她心灵已把深情寄托在南宫鹰身上。对竟陪嫁丫鬟已等于送过门
的小妾,主人是有权占有她的。
等了那么久,阿灵甚至以为她根本让人看不上眼,更哪改有此非分之想?
如今,一切似乎都已水到渠成。然而,第一次,总是让人惊心动魄,阿灵喜中仍带着惊
惶。
然而,在两片热唇深深相吸后,一切变得自然而甜蜜许多,于是,像对相识无数年代的
千古恋人,幻化成情蜂爱蝶般纠缠中。纠缠得血肉碎揉成一团烈火,熄不了,烧不尽……
翌日清晨。
南宫鹰向水牡丹说:“我决定娶阿灵为妾。”
“那是你的事,我管不着。”
水牡丹出奇冷静,不屑地说.但那双细眼却涌现一股怒火般的血丝。
南宫鹰只不过是例行公事地前来传活,答案如何,对他并不重要。
“以后希望你好好照顾她,至少别为难她!”
水牡丹冷哼一声,未再作答。
南宫鹰瞧着她那张自命不凡而又肥丑不堪的脸面,比起阿灵的乖巧漂亮,何只差上十万
八千里?
他倒是笑了。
这场婚姻,无一是处,唯一好处,该是水牡丹把阿灵带来,他得好好感激她才是。
飞鹰堡位于鹰岭最高处,三面倚崖而立,形势险要,易守难攻。
城堡尖高,唯一通路只有蜒蜒山脉,倚势而下,有若万里长城般之奔马石道。
老堡主最喜欢和一大堆英雄好汉设宴于奔马道上,城门前头的大平台,从此处高望而
下,百里开外皆可一览眼中,大有征服天下之意味。
今晨,他又设宴招待中原来的诗客,一为玉剑书生颜海,一为五湖秀士朱青云。两人同
是三十上下,一身书生打扮,显得秀气,比起南宫豹头发半秃,两眼凸红,活像盘古野人的
长相,两人更是斯文得多。
两位中原客和南宫豹也没什么交情,只不过受邀之下,盛情难却地凑合赴此一年一度的
诗词大宴。
宴会上另有两位长老,方君羽、康九奇,以及甚受宠爱的二公子南宫剑。却独缺大公子
南宫鹰。
南宫豹俨然皇帝般自身穿着黄色鹰袍,霸坐长桌中央,一手抓起血红烈酒仰头猛饮,血
洒渗溢出口,顺着灰白山羊小胡滴落,他左手甩袖直抹,右手钢杯猛砸地面,敲得酒杯吟吟
作响,神情极为不悦:“南宫鹰到哪儿去了?连我的宴会.他都敢缺席?是不是不把我放在
眼里?”
南宫豹吼向稍带书卷气的总管方君羽。
跟了堡主三十余年,鬓角都已斑白的总管,他当然知道如何应付,闻言立即拱手回话:
“大公子昨夜淋雨,身体有点儿不舒服。。。。。。”
“胡说,昨夜哪来的雨!”南宫豹想斥,突又觉得不该在外客面前失态,语气转为较温
和,却仍感觉出怒意:“我看他是为女人生病吧!好一个迷恋女色的色鬼!”
他毫不客气在外客面前贬损自己儿子,竟然还带着得意。方君羽闻言只能暗暗低头轻
叹,想必昨晚大少爷和阿灵之事已传人堡主耳中。然而白石居上下口风皆紧,否则他们也不
会心甘情愿困守大少爷身边,如此一来,又有谁会走漏消息给堡主呢?
大概只有水牡丹吧!
毕竟要水牡丹进门的原是堡主一手安排,而水牡丹也一直把堡主当作在此地的唯一靠
山,她不向他说,要向谁说?
“这小子,简直白痴!只会找女人,一点用都没有!”南宫豹仍不停斥骂儿子:“要他
作首诗,比什么都烂!上次在诗会的那首,简直不堪入目!不知他到底在鬼混些什么名
堂!”盯向南宫剑,“你可不准跟他一样,否则我第一个劈了你!”
南宫剑默然点头。虽然父亲瞧不起哥哥,但他却十分欣赏哥哥豪迈行径,尽日策马狂
奔,似在征服世界,比起他读诗书,外带练不完的功夫,不知要惬意几百倍。
方君羽又自拱手:“堡主教训极是,属下必会转告,此时贵客在场,莫要失了雅兴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