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雷诺咬牙。他虽然说过他不在乎雷氏一半的产业被拿走,他不在乎他祖母的那通遗嘱,但——“我会找到解决之道的!”雷氏,他是至死也不会放开的。
“如何解决?你说你爱方筝,难道只是想拥有她?你想另娶一个可以为你延续下一代的女人?还是你要去借腹生子?或者——”林风笑得极冷,“或者执意要方筝为你生下孩子?”
“不!我说了,我这一辈子只想拥有方筝!我——你什么意思?”他最后的那一句是什么意思!
“在你说你爱上了方筝之前,或许我该善意地告诉你一件事实。”林风平静地望着眼前有些莫名震惊的男子,“方筝患有先天性心脏缺陷。”不理会雷诺蓦然瞪大的双眼,他继续说下去:“她的生命随时会因为心脏的停止跳动而消失。就算我们平常人习以为常的睡眠,对她来说,每一次的入睡与每一次的梦醒,却都可能是从天堂到地狱的一次轮回——你还要爱她吗?你还想拥有她一生一世吗?”一生一世惟一想拥有、惟一想爱的女人,哼,说得好听,却哪是那么容易做到的?
“你还想吗?”林风再问呆住了的男人一句,“你还会爱她吗?”
他看不见,他听不见,他的一切知觉触感再也不复存在。
他似乎陷在无穷无尽的黑暗之中。脑中,一个声音渐渐由小到大,开始在他的灵魂深处盘旋回荡,无休无止。
……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人生观……我这辈子的心愿是平平凡凡、安安稳稳地活到生命自动终止的那一刻……你有你的需求,我有我的不得已,何必计较……我从来没有恋旧的习惯,更没有沉迷于过去的恶习……那只是一笔金线与肉体的交易而已,那只是一场可笑的利益交换……清清白白,堂堂正正……我就算不再清清白白,我还是一样堂堂正正地活在这个世界之上!
我出卖自己的灵魂,我出卖自己的身体,那又怎样呢……我要生存,我要活下去!你明白没有钱的滋味吗?你尝过死的味道吗……你尝过……死的味道吗……
他蓦地仆倒在冰冷的地板上,一种情绪从最深最深的心底猛然爆发出来。
他不能看,他不能听,也想不起他身在何处。
他只有一种感觉——他的心碎了。
绞心的苦楚,摘心的绝疼。
他终于明白——
什么叫做……心痛……心痛啊……
“方筝在哪里?我、要、见、到、她。”他什么也不要了。这一刻,他只想要属于他的女子。
“你就这么笃定我会将她的下落告诉你?”林风却视而不见他的苍白。
“我给你。”雷诺惨然一笑,双手撑住仆在地上的身躯,用力撑了又撑,终于靠着沙发半坐起身,双眼毫无焦距地呆呆瞪过身边的一切,过了好一会儿,才找到扔在一旁的支票簿。
“我真的不能将雷氏的一半产业割舍于你,但我可以按它的市值折合成款项,分次分批地转到你的名下。但这笔款项实在太过巨大,你得容我一些时间准备。”商人重视的是什么,他不在乎了。
“那几年以后呢?”林风偏偏还不想这么轻易地放过他,“别忘了,还有你祖母的那个遗嘱。”
“我既然能在今天将雷氏产业的一半折合成款项转给你,我自然也可以如法炮制。”他是雷诺啊,是在商场上呼风吹雨的雷诺!“如果我连属于我自己的雷氏也保护不了,我又如何去保护我心爱的女子?”
“你不在意方筝的过去了?”林风继续误导他的思绪,“即使她——”
“我不在乎!”只要能保住方筝的一条性命,他什么也不在乎!“关于方筝的过去,知晓此事的还有谁?”他咬牙,一股力量在渐渐凝聚。
“你想做什么?”他是真的爱方筝,还是——
“方筝一直想遗忘她的过去。”他现在终于明白了一切,自然会帮她实现。
“你还有多少个雷氏可以供你挥霍?”假若有一百人知晓,他是不是准备付出五十个雷氏产业来?
“我不在乎!”他在乎的只有一个方筝!“我自信我的能力足以应付一切!告诉我她的下落!”
“你是真的爱她,还是同情她?”林风注视着一脸疾色的男人缓缓问出最后一个问题。
一脸疾色的男人闻言,一下子——愣住。
第五章
她从来没有想过,自己和他的又一次见面,会是在这种情况之下。
“怎么这么的不小心?”没有以前的冷漠嘲讽,也没有前几次的“冷热交加”,他将包包袋袋轻手轻脚地放在她的床头柜上,而后沉静地站在她的病床之前,静静地望着她,不再多说什么。
他……有了一点儿不一样。
这是再次见面,他给她的第一印象。
“你……”她犹豫了一下终于开口,并试着牵动嘴角给他一个不太自然的微笑,“请坐吧。”
“不用了,我站着就好。”他竟然也很局促地回她一笑,笑得似乎很是紧张。
“对我还客气什么?”她见他这样子,倒是真心地笑起来,“你如果站着的话,就算你不累,我总是这样抬头看着你也累呀。”这男人,真的变性了?忆起五年后这几次的碰面来,除了头两次她与他总是互相讥讽嘲笑、闹得不太愉快外,以后的每一次见面,似乎他已越来越讲礼貌了。
“啊,抱歉!”他急忙拉把椅子坐了下来,很是难为情地再笑一笑,“我忘了你的不便了。”
“难得哦。”她闻言笑得更开怀,却不小心扯动了脸上的擦伤,立刻用力深吸几口气。
“很痛吗?”他见她这样,也顿时紧张起来,有点手足无措,“要不要喊医生来?我去——”马上站起身来,想也不想地就要往外冲。
“喂,等一下!”她急忙先喊住他,“没关系的,你不要这么小题大做好不好呀?”这个站在她病房中的男人,真的是那个遇事沉稳、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雷诺吗?
“可是你好象很痛的样子!”他站在门口,一手放在门柄上,犹豫地望望她,再望望门。
“只是一点小病,痛不死人啦。”他若果真为此喊来了医生大人,她才会“死”呢——脸红死啦。
“真的吗?如果痛得厉害,你千万不要忍着不说。”他再望望她,又望望门,见她好象真的不是很痛苦的样子了,才慢吞吞地走回她床前来,仔细地看了又看,似乎很是提心吊胆。
“雷诺,你真的是雷诺吗?”她忍不住问出心中的疑问。
“呃?”他闻言一愣,不由自主地皱起眉头,很忧心忡仲地瞅着仰面躺着的她,“你怎会这么问?”
“因为我从来没见过这样子的雷诺呀。”她在他的凝望下,突然有一点点的紧张,“喂,你可不可以重新坐下来呀?”她这样仰面向上看他,真的很不舒服。
他再呆呆望了她片刻,终于又坐下,轻轻地咳了咳,而后似乎又突然想起了些什么,马上闭上嘴巴。
呃……这样子的雷诺,她真的好陌生、好不习惯。
“你——”沉默了半晌,结果两个人同时开口,发生撞车。
“我……我帮你削个苹果吧。”雷诺轻声笑了笑,随手从他带来的包包袋袋里掏出一个水果来,看也不看地便拿起桌柜亡的水果刀准备大展拳脚,但临刀之际,才发现自己手中拿的竟然是一根香蕉!
哦喔,他的面子无处搁了!他尴尬地看了偷笑的女人一眼,顿觉脸上一烧。
“啊,我好久不曾吃过香蕉子!”她很给面子地帮他一把,“麻烦你喽。”
“呃,我……我的荣幸!”他悄悄吐出一口长气,飞快地将香蕉皮剥掉送给她。
“谢谢。”她瞥他一眼,没受伤的右手接过被剥得光溜溜的香蕉来,几大口吃得干干净净。
“我帮你擦一擦手吧。”见她的右手沾到了些许残渣,他马上起身去寻来温毛巾,微微踌躇了一下,才轻轻拉过她白洁的素手来,小心地给她擦拭干净。
“几天不见,你真的变了好多呢。”她惊讶地望着他轻柔的动作,很是不敢置信。
“你不喜欢吗?”他继续手中的动作,双眼专注地盯着她的右手,而不望向她。
“无所谓喜欢不喜欢。”她老老实实地摇头,“只是有点不习惯罢了。”以前的雷诺别说帮别人削个水果或擦擦手了,只怕雷大先生看也不看你一眼呢。
“看来我以前做人太失败了。”他淡淡地一笑,终于松开了她的手,将用过的温毛巾拿到洗手间用水冲过,再拧干水,折叠整齐后又重新放回原处摆放好,“这么失败的我,竟然事业还没垮掉,难得。”
“这么的妄自菲薄,小心被你的对手听了去哦。”她神秘兮兮地眨眨眼,轻松地露齿一笑。
“听去就听去,我还怕他们不成?”他傲气地哼一哼,仰头向天,很是自信十足的样子。
“哦,好吓人的气势哟。”她很赏脸地瞪大眼观赏雷大先生豪气冲天的英雄架势,不忘鼓鼓掌。
“停下!”她的动作却几乎吓出他一身的冷汗,飞快地捉住她即将碰面的左右手,一脸的担心,“你的左手不是扭伤了吗?你小心一点成不成!”怎么一点也不担心自己的伤势呢。
“没什么的。”她轻松地晃晃脑袋,见他如此的为自己紧张,心忍不住微微一动,“一点小伤而已。”
“什么小伤!”他颇为不赞同地摇头,“伤筋动骨一百天,你不知道呀?”
“知道知道。”她很识时务地点头再点头,心中涨得更加满起来,他在关心她吗?真正地关心她吗?
“既然知道还这么毛躁!”他瞪地一眼,将她缠着绷带的左手小心地检视一番,而后轻轻放回她的腹上,再严肃地叮嘱她:“以后不许这样随便乱动了,知不知道?”
“是!”呜,记忆里从来不多话的大男人怎么突然间这么啰嗦起来?
“你呀,身边如果没人好好地看着你,还真让人不放心呢。”他叹息地摇摇头,一脸的无可奈何。
“才不是呢。”她拒绝他的话里语意,简直看她不起嘛!“我从小就一个人,不是一样健健康康地活到了现在?”谁又会不放心她呢?呵,反正不是让她出生的“爸爸妈妈”!
“我啊。”他含混低语一句,却不敢让她听见,“方筝,我们是……朋友吧?”他垂着头。
“什么?”他的声音也太小了一点,“你刚才说什么,我没有听清楚。”
“我是说……”他依然低着头,看也不看她一眼,生怕弄砸了好不容易才建立的轻松而祥和的局面,“我想问问你,我……你愿意认我这个朋友吗?”紧张,是他此时此刻惟一的感觉。
“……好啊。”她沉默了片刻,才轻轻应一声。朋友吗?他与她,可能吗?
“真的?!”他一下子抬起几乎垂到床下的头来,双眼晶亮,“真的可以吗?真的可以吗?”
“为什么不可以?”他一迭声的问语,让她重新展露出笑容来,“或者你后悔了?”
“我开心还来不及呢,又怎会后悔?”他马上摇头,“天知道我有这个想法多久了!”
“你——”他到底是怎么了?心中淡淡的怀疑依然存在,但这一刻,在她望着喜逐颜开的他的这一刻,她选择去忽略那一丝淡淡的内心阴影。她……也想要与这男人好好相处啊!
“我是雷诺,请多多指教!”他郑重地伸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