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又抓起另一个护卫。
“你们这些饭桶!”又一个人被摔出去。
第三个被揪住衣领的护卫,眼看同伴们受了重伤,知道多说无用,只能咬紧牙关,任由满脸狰狞的武将,把他整个人拎起来。
“妈的,连话都不会说!”
咚!
石地上又多了个瘫软的受害者。
“郑将军,请停手,您这么做根本无济于事。”处在慌乱的人群中,韩良仍能保持镇定。
猛汉转过头来,恶狠狠的瞪着他。
“手无缚鸡之力的家伙,给我闭嘴,不然我连你都摔出去!”他怒目直瞪,吼声传得极远。
“要是摔了我,就能保主公无事,那郑将军就是摔死我,我也不会有半句怨言。”韩良从容说道,面对暴力威胁,还是无动于衷。
猛汉龇牙咧嘴,就要伸手去抓韩良,但是还没揪握住,大手就收握成拳,放弃攻击,兀自大声咒骂,像困兽般在大厅里踱步。
“王八蛋,要是主公有什么三长两短,我就活活把你撕了!”
佣懒的语音响起。
“我还活着,别急着咒我。”
那声音虽然不大,但是大厅内的男人们,瞬间都静了下来,全都急忙转过头去,看向卧榻上的关靖。
“主公,您终于醒了!”猛汉扑上前去,激动得双眼含泪。
“你太吵了。”满面是血的关靖,懒懒的下令。“掌嘴。”
“是!是!”猛汉一下又一下,猛打自己耳光,才打了几下,黝黑的大脸就被打得赤红。“是子鹰不对,子鹰太吵了!”
“魏修。”每说一个字,更多的鲜血,就从关靖额上的伤口涌出。
一名青衣文臣,恭敬应声。
“在。”
“那名刺客呢?”
“已经被吴将军乱刀砍死。”魏修回答。
“太鲁莽了。”鲜血滴流,他却还能保持清醒。“得留活口,才能循线追查出元凶,这下子要追查,就是难上加难。”
另一个武将,砰的跪地。
“请主公恕罪。”吴达叩地请罪,脑袋在地上磕得声声响亮。
关靖闭起双眼,又下令。
“掌嘴。”
“是!”
清脆的耳光声,在室内回荡着。
蓦地,一个娇小的女子,衣裳发间满是雪痕,闯过大厅的人群,焦急的就要奔到卧榻旁。赤裸的双足被冻得发红,甚至因为跌伤而渗血,匆忙的踩过郑子鹰的朝服。
这可是最大的侮辱,他气恼得忘了,该要继续掌嘴。
“无礼!”
巨拳扬起,就要落在那女子身上。但是,在看清女子样貌时,郑子鹰陡然僵住了。
“这、这……你……”他难以置信,还揉了揉眼。
“放心,不是你怒急攻心,看花了眼。”韩良在一旁说道。初见到她时,他也是备受震惊。
郑子鹰瞠目结舌。“那……”
“也不是你白昼见鬼了。”
“但,她明明就是……就是……”他不敢说出那个名字。
“不,只是神似。”
见过她的人都自动让开,而不曾见过她的人,全都错愕得忘了阻挡,眼睁睁看着她奔到卧榻旁,担忧的望着,鲜血漫流的男人。
“关靖?”她轻唤着,语音抖颤。
染血的长睫,缓缓再度睁开。
“这是你第一次唤我的名。”他露出温柔的笑,伸手轻轻的抚上,她泪水如断线珍珠般滚落的脸儿。“别哭。”
她咬着唇瓣,泪落得更急。
“你不能死。”她握住他的手,察觉他的体温,已经因为大量失血而不再暖热,变得冰冷。
他笑了一笑。
“我不会死。”就连此时,他还是这么狂妄。
“不要死。”她哀求着,将他的手握得更紧更紧。
黑眸深处,闪过一抹,从未出现过的眸光。
“你这么担心我吗?”他注视着,这张泪汪汪的脸儿,竟觉得有些陌生。
她用力的点头,丝毫不隐瞒,对他的担忧。
眼看关靖的脸色,愈来愈是惨白,郑子鹰心急如焚,不由得嚷叫起来。“御医,为什么主公的血还没止住?”
随侍在旁的御医,脸色也没好看到哪里去。
“中、中堂大人的伤口太深,血流难止。”他不敢告诉,身旁这群男人们,是关靖的身体强健,才能熬到现在,要是换作别人,迎头受了这一刀,肯定早已魂归九泉。
“连血都止不住,你活着做什么?”郑子鹰怒叫着。
那愤怒的叫嚷,穿透她的惊慌,让她终于回过神来,勉强镇定下来。白润的小手,用力按住伤口的两端。
关靖痛哼了一声,惊得男人们又叫嚷起来。
“住手,你弄痛主公了!”
“快放开!”
“把她拉开来,快!”
男人们的手,才刚落在她肩上,她却陡然扬声。
“退后!”清脆的声音喝叱着。
那坚定的语气,以及苍白的小脸上,透露的坚决,竟让南国最精锐的文官武将,一时之间全都愣住。
“韩良大人。”她唤着。“请派人速速取我的香匣过来。”
玄衣灰发的男人,先是看着她,又看了看重伤的关靖,很快的作出判断,转身命人去取香匣。
奴仆用最快的速度,把香匣送到。
她专注的掀开匣盖,在齐全的香料中,取了一撮深褐色的种子,在掌心中搓揉得温暖且粉碎了。然后,她咬破指尖,将艳红的血与芬芳的粉末混合。
只是咬破一指,血量还不够,她将指尖都咬破。积蓄了足够的血量,让手中的粉末与血混为泥状,才仔细的将其敷在关靖的伤口上。
“这能暂时止血。”她轻声告诉他。
“为什么不能只用我的血?”他抚摸着,她指上的伤口,感受到伤口以外的陌生疼痛。她为了他,竟愿意受这样的痛。
“要混入女子之血,才能有效。”她解释着,注视着血泥融入伤口,鲜血终于慢慢被止住,不再大量流淌。
“止住了!血真的止住了!”子鹰大喜。
“果真有效!”
众人又惊又喜,唯独韩良神色未变。
“沉香姑娘,多谢您救了主公。”他恭敬的说着,暗中将预备好的匕首,藏回袖子里。从头到尾,他都在防范着这个女人。
众人的喧哗,关靖与沉香始终置若罔闻。他即使因为大量失血,体力衰竭,极为的虚弱,却还不放开她的手。
“痛吗?”他抚过,每一个为他而滴血的伤口。
她泪眼蒙眬,摇了摇头。
“不痛。”
她一心只在意他的生死,这点小痛根本算不了什么。为了不让他死去,就算要她血尽身亡,也心甘情愿。
关靖弯唇一笑。
“说谎,是要受罚的。”
“任何责罚,我都愿意承受。”她的小脸,贴着他的手心,几近虔诚的低语着。“只要答应我,别死。”
他沉默了一会儿,之后才又开口,慎重的许诺。
“好,我答应你。”两人的双手紧紧相握,连鲜血也相融,许久许久都没有分开。
第6章(1)
幸亏处理得宜,关靖的伤虽重,却只在鬼门关前兜转一圈,昏睡了几日几夜之后,就清醒过来,让众人全松了一口气。
不论日夜,沉香都陪伴在他身旁。
她看得出文臣武将,都以他马首是瞻,一旦没了他残酷睿智的判断、冷血无情的指示,这些人就会群龙无首,即使能力再强,也是一盘散沙。
在众人慌乱时,还能保持镇定的,只有韩良一人。
他代替关靖,每日接见官员,听取各地消息,再写为绢书,每晚亲自送到关靖的卧榻旁。
每晚,韩良都要确定,关靖伤势没有恶化,而是逐渐好转之后,才会留下绢书离去。
到了第五天的清晨,关靖终于醒了。
那双黑眸几乎是一睁开眼,就即刻恢复清明。他缜密的思绪,没有受到重伤影响,瞬间就记起,让他额上疼痛,精神不振的原因。
闻见室内淡雅的熏香,以及熏香之中,那淡之又淡的气息,他就已经知道,在身旁伺候的人是谁。
只有她的身上,才有这么美好的气息。
他深吸了一口气,却因此牵连到伤势,不由得闷哼一声。
正为陶熏炉添加香料的她,因为那一声,连忙转过身来。对于他的任何动静,她都格外关注,不敢有任何遗漏。
“大人,您醒了吗?”她走到床榻旁,衣料拂过青砖的声音,显得格外的急促,连一丁点儿的时间都等不及,就来到他面前。
“嗯。”他轻轻应了一声。“我昏睡多久了?”
“五天四夜。”
他没有恼怒,反倒轻笑一声。
“我该感谢那个刺客,竟让我能休息这么久。”
淡淡的馨郁气息,又靠近了些许,黑如点漆的双眸望着他,小脸上是藏不住的关怀,还有欣喜。
她这几日的担忧,绝对不会亚于韩良,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她费尽心力,不眠不休的守护着他,才能保住他的性命。
看见他醒来,她才松了一口气。
如他所应允的,他没有死。
虽然身为医者,但是她从未如此在意,一个人的生死,甚至愿意折损自己的寿命,也要祈祷他能够活下来。
她不要他死、她要他活着,因为他的命是她的。
如此一来,她才能达成目的。
“大人觉得身体如何?”她细心探问。
“很痛。”
“是伤口在痛?”
“不只是伤口,”他伸手指着,太阳穴的地方。“还有,这里的深处,轰轰然的痛。”脑部深处的痛,甚至强过伤口数倍。
“可能刺客凝力于刀剑,不但留下伤口,对脑部也造成冲击所致。”她耐心解说着。
关靖讥讽的一笑。
“又是一个对我恨之入骨的人。”倏地,他抬眼注视着她,语气莞尔,眸光却似有涵义。“你呢?”他缓缓的问。
区区两个字,却让她胸口一窒,非要紧握掌心,才能克制着不露声色,佯装镇定,承受他的注目,没有心虚的转开视线。
恨之入骨。
他为什么要这么问她?
白润的指尖,深深陷入柔软的掌心,在粉嫩的掌心上,印下十个弯如新月的痕迹,有几枚印处,因为太过用力,还印出伤口来,渗出淡淡的血痕。
她不觉得痛,心思还紊乱着,不知该怎么回答时,他反倒若无其事,关怀的开口询问,眸光里闪烁着异样的笑意。
“你怎么了?”他靠近些许,神情与其说是端详,不如说是欣赏。“脸色怎么突然变得这么苍白?”他殷勤探问。
那语气、那神情,都让她更想逃。
“我……我、我没事……可能只是累了……”她不敢回避,他的注视,知道那样只会引来更多怀疑。
更多。
惊慌涌现,美丽的脸儿更苍白了些。
他已经开始怀疑她了?否则,他为什么要这么问她?
彷佛过了千年之久,抑或是眨眼之间,在她仍惊疑不定时,关靖缓缓伸出手来,无限爱怜的,以手背轻拂她冰冷的双颊。
“这也难怪,连日照顾我,肯定让你累坏了。”他温柔的一笑,神态从容如常,拇指抚着她干涩的唇,以他的温度抚慰她的冷凉。
方才那抹别有用心的笑,消失得太快,快得像是不曾存在,她紧绷的情绪,因为他的轻抚而松懈,不由得怀疑是自己心虚,才会疑心生暗鬼,以为他话中有话。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像是要让她安心,他的轻抚未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