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星云。
幸运安在的星云。
如漆的明亮双眸猛地绽放出耀眼的七彩光芒来。
那是对生的渴望,那是自信的火焰,那是恒星独拥的充满希望的幸运之光。
“幸运,你便是我的幸运。”
哑哑一声长笑,男人凝视着视频焦点,纯蓝的双瞳澄清如海。
那是发自灵魂深处的朗朗长笑。
赌,冒险,并不仅仅是只依靠直觉的盲目的搏命与冒险。
经过严密计算后制定出的大胆的冒险计划,做好完全、充分的准备后实施的各项防护措施,再加上一丝不苟的严格的贯彻执行。
这,才是冒险,属于勇士的真正的冒险。
“方向四十九度六,船左翼斜三十一度一,右翼外展十四度五,速度,八十七。”
3D虚拟平台上,一身整齐戎装的男人端坐外舱操纵台前,严厉的唇形冷静地一张一合,吐字清晰地报出一项项飞行数字。
“前进。”
如漆的星灿双眸,平静地直视前方;十指,紧握方向杆冷静地直行,侧环,回转,上弯;粉色的唇瓣,轻轻抿起,侧耳细听视频通讯中男人所报告的各项数据;大脑,在飞速而准确地计算。
——相信自己,依靠自己,你是恒星眷顾的幸运之子。
男人在飞船启动前如是说。
——天下没有可以难倒你的呢,我们的幸运!
出发前,家人、同伴如是笑着与她挥手送别。
是啊,失去了所有的血脉亲人,逃脱了种族灭绝大屠杀的追捕,经历了孤寂的宇宙漂泊,她,一直一直一直是有着神所眷顾的幸运女儿啊。
星云,幸运!
身体在阵阵发热,鲜红的血液在逐渐沸腾,浸入骨髓的、渴望生存与自由的生命因子在滚滚奋吼——
星云,星云,星云,幸运,幸运,幸运!
她,是星云,是幸运啊。
血液已沸腾,如漆的明亮双眸,自信的绚丽火焰绽然而舞!
游戏,开始。
胜利,在一步一步地向着幸运的方向——
靠拢。
颠簸,颤抖,跳跃,悬空,紧急回旋,俯冲。
犹如坐于远古地球史前时代的凌霄飞车之中,又仿佛悬立于起伏动荡的海盗船上,伴随着飞船的冲、俯、旋、转,他的身躯却牢牢地钉在原地,任风来浪去,狂风骤雨,他依然撼然伫立,一动不动。
澄蓝的双瞳,此时望向的不是迎面袭来的星际暴风、陨石如雨;冷静的头脑,此刻所想的并非如何来化解一波又一波、接连不断、狂涌而来的重重危机。
非常奇异的,此时此刻,他突然想起一句诗词来,一句从遥远的地球史前时代流传至今的诗词:不管风吹浪打,胜似闲庭信步。
是的,不管风吹浪打,胜似闲庭信步。
隔着三重厚厚的太空防护墙,那位正在自由翱翔的幸运之子,他依然是不曾得见尊面,心中,却在这一刻涌起很奇怪的念头:就算他从未见过他,就算他从来不曾与他相识过,可如今便真的是天涯咫尺,便真的是神交了一生一世那么长久呢。
开朗,乐观,严谨,活跃,聪慧,年轻,成熟,却又是那么的孩子天性,稚气而可爱。
好奇怪呢,他还从未见过这孩子模样的人呢,却为何对他竟是这般的了如指掌?
“或许我所缺少的便是这属于年轻的活跃思维吧。好羡慕他呢,如果他可以是我的弟弟该有多好。”他叹一声,有一股暖暖而又酸酸的离子流缓缓涌进他的四肢百骸,让他不由微微笑了起来。
属于恒星眷顾着的幸运之子啊,他是那么的喜欢上了他,由衷地喜欢上了他!
“果真便是不管风吹浪打,却依旧胜似闲庭信步呢。”
此时此刻,黑洞的可怕张吸力,行星的不定性爆炸,扭曲了的星际航线,魔鬼狩猎的乐园……一切的一切,离他悄然远去;此刻此时,他唯一所想的,便是似孩子一般稚气可爱的幸运之子,便是如老友重逢一样的狂喜激动。
将幸运布施于他的幸运之子啊,带给他的,便是这一句古老的诗词,便是这一刻他的心情,激荡,却又是荡若无波的一湾静水。
“好希望他可以是我的弟弟呢。”
他想同他一起啊,一起自由翱翔于无垠的星空,一起快乐驰骋于广漠的宇宙!
……同他在一起,会是怎样的一种幸运……一种幸福呢。
这一趟的无畏的冒险行为,其最终结果只能用两个字来形容:幸运!
第3章(2)
所以,当一切的颠簸、颤抖、跳跃、悬空、紧急回旋……一切的一切统统平复下来之后,当恒星所独有的温暖而明亮的光芒重新笼住了星芒号飞船之后,当飞船自动导航系统开始平稳运行之后,当早已精疲力竭的两人傻傻地各自瘫坐于两舱的恒温地板上之后——
“幸运!你果真是属于我的幸运!”
澄蓝的双瞳,紧紧凝住视频的焦点所在,男人将自己少有在人前显露的感激与激动、毫不遮掩地用着最虔诚的方式呈现在星云面前的3D虚拟平台上。
“大叔,我好累了呢,不想同你说话。”扮个鬼脸,幸运精疲力竭地爬起身瘫坐进驾驶椅中,将最爱的小美人椰含进有些泛白的唇瓣间,“明明是一个古板的男人呢,做什么欣喜若狂的做作模样?”
他们蓝椰海盗们可是宇宙中最最豪爽的星系人类呢,生平最最看不起的便是做作、假模假样的虚伪人物啦。所以,而今危机已过,他可以不用再表演下去了。
“要我长时间地耗费力气在勾心斗角中,可是很头疼的啊。”想起不远的将来,她哎哎叹叹,说不出的难受。
外舱的他听到了她的叹,顿时挺直了脊梁,开始默然沉思。
两个的舱中,终于归于宁静的恒星之夜。
缘分的齿轮,却也在同时开始悄悄地转动。
“阁下,为什么,我想知道理由!”
“相逢何必曾相识?”
懒懒地将最爱的小美人椰含进粉红色泽的唇中,星云一脸的享受。
“我也未曾询问过阁下您的大名啊,您又何必追问我的小名呢。”她的姓名好像已经在文森星系帝国安全部登记备案了呢,捉拿到她的赏金最保守估计也在一千万星盾哩——可随便说一个假名又似乎非蓝椰海盗的绅士格调呢——所以啦,今日有同船之缘,明日便各奔东西,知不知道名姓又有什么关系?
“阁下,我们终究共历过生死,难道临别之前我连于我有救命之恩的幸运天使的姓名也不可以知晓吗?”不愿意与他相见已经很让他不甘了,难道连姓名也不愿让他知晓吗?这些天他以为他们相处得够融洽、两个人明明在很多话题上都有相同的感受——让他还很吃惊呢。“阁下难道是看不起我?”
“哪里啊。”小小地打个哈欠,尽管自从宇宙盲区历劫脱险已有数个时日,她也已经大睡特睡了数个时日,可消耗过头的精力却依然没有完全恢复过来,“咱们之间似乎没有什么恩不恩的呢。阁下提供了能源,我提供了飞船——相互合作,互利互惠,何来恩不恩的?”
哈哈,如果将此事传出去,说鼎鼎大名的蓝椰海盗竟然会救人——啊,她可丢不起这份脸,更不想被她的海盗伙伴们耻笑死呢。
“可是我的幸运天使——”
“啊,也请你千万不要这样喊,我会牙酸哩。”星云有些受不了地抱头呻吟一声。这几天每回同这男人闲聊着打发无聊的时间,男人的博学多闻的确让她很吃惊也受益匪浅,每每不由产生“如果两个人可以成为朋友该有多好”的念头,但这“我的幸运天使”这一令她牙痒的称呼她也实在吃不消了啊。与其再听他如此喊下去,她还不如再回休息舱窝进睡箱里做做美梦好呢。
“我说过了,我不想知道阁下的尊姓大名,也求阁下不要再追问我的区区小名了——咱们就此别过,后会无期!”先不论这个男人到底是什么来历,又是何等身份,单是他这完全伪装出来的假面性格,她也不想再看了啊。
无论从他的外貌或下意识中透露出的性子来看,明明他是一个很古板很严肃类型的男人哎,却在她的面前总是勉强地笑着,努力地寻找着话题,耐心地充当着好客人的典范模样——在任何人身处生死关头的时候,这样的表现还说得过去、无可厚非。
可如今威胁生命的危机已过,他完全可以扯下他温文尔雅、聒噪健谈的性子了,好不好呀?
“但是我的幸运天使——”
“好啦好啦,我的确是很幸运的一个人呢。”不然怎会遇到这么一个让人敬佩却更让人头痛的男人!“既然如此,阁下以后偶尔忆起在下了,就以‘幸运’称呼便是了。”
行了吧,她告诉他她的姓名了哎。
“我很了解阁下的确是幸运之子,但——”男人再接再厉。
“啊,已经进入文森帝国的星系范围了呢。”星云突然快乐地欢呼一声,“虽然冲出宇宙盲区时选错了方向,多浪费了几日,但我终于踏上文森星系帝国的疆域了呢!”
啊,她的快乐旅程也要结束了呢,她必须尽快与波顿师父联络才是。
……不是因为终于踏入了文森的疆域而开心,而是终于有了甩开我的理由了才兴奋的吧?
很郁卒地瞪一眼视频焦点所在,困坐飞船外舱的男人有些咬牙地哼一声。
“啊,啊,N—Y799,N—Y799!”兴奋异常的尖叫在视线猛然捕捉到太空中出现的超级巨无霸后,很没节制地大声地嚷了又嚷。
一定是又蹦又跳,或许还加上一点口水直流呢。
就算看不到星云的样子,男人也可以轻易地猜出这孩子天性的人一定在兴奋地手舞足蹈。
“难道我真的是一个无聊又无趣、呆板并沉闷的人吗?”想起以前兄长经常性的调侃,男人脸色一下子变得非常的难看,“所以即使我那么努力地笑容满面、喋喋不休了,却依然敌不过一艘没有感情的讨厌飞船?”
简直是他人生中的最大耻辱啊。
“喂喂喂喂喂!”没等他从令人伤感的自我评价中回过神来,一连串的好奇呼叫已从视频联络中传了过来,“现在不是和平时代吗,为什么文森竟然会出动N—Y799……难道是来迎接我的到来?”
男人随意从舷窗向外瞥了一眼,不是很情愿地回答:“它的确是作为礼车来迎接贵客的。只是很抱歉,它却不是来迎接阁下的来访的。”说完,一愣,脑中突然灵光一现——“阁下,如果你真的喜欢N—Y799,或许我可以——”
“谢了,但暂时我无法消受哎。”抱歉,有筹码的谈判有过一次经验就够了,目前在她还没做好准备之前,她无福消受巨无霸啦——虽然想得不得了。
“阁下不需要考虑看——”
“啊,再问阁下一句,到底是怎样的贵宾,才会需要动用到N—Y799做礼车呢?”
“当今银河系唯一还独立于我文森帝国之外的克拉克星系王朝的第一公主。”早已印在脑海中的行事历让男人不假思索地报上正确答案,“公主此次来我帝国做例行访问。”顺便探讨一下两国通商的有关事宜——但这句话,男人选择闭口不言——却是为什么呢?
摇摇头,男人苦笑一声。
他不想得到这孩子天性的幸运之子的嘲弄呢。
“第一公主呀。”星云惊讶地喊一声,忽地吹一声口哨,“好想见她一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