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寻访下去了。”沈明谊道:“着啊,快看看他骑的马在不在?”果然到马房一寻,陆锦标骑的那匹乌骝驹,已竟没有了;而且杨玉虎、江绍杰的两匹马,也不见了。
俞剑平着急道:“难道这两个孩子,也教他给蛊惑走了不成?”急招呼店家盘问。店伙抄着手说道:“四更的时候,那位黑圆脸的达官跟那两位少镖头,骑着马先走了。还给俞老达官留下了话:他们先行一步,十天以内,准在盐城见面。”众人听罢,俱各愕然。胡孟刚更觉不悦,因为他素与陆锦标有过嫌隙。俞剑平也很不快,忙叫过二弟子左梦云来,细问他两个师弟,可有什么话透露出来没有?
左梦云道:“没有,只是前昨两天在路上的时候,陆叔父一味夸说他年轻时冒险的行藏,并且说:‘像这回查镖银,若在我十七八岁的时候,我早就偷访下去了。’杨玉虎师弟好像听着很动心似的,江绍杰师弟也露出跃跃欲试的神气。我曾听他说:‘陆叔父您别小觑我们呀!’弟子当时曾私劝过师弟,教他不要胡闹。江师弟只笑笑说:‘我没有胡闹呀!’”
俞剑平咳道:“得了,陆锦标这个捣乱鬼,一定拐着两个孩子,自去寻访镖银去了。万一出了闪错,我如何对得起江、杨两家的父兄啊!这陆老四真真不是东西,一向惯会无事生非。我若不因他心肠热,功夫好,也不敢邀他出来帮忙。谁知他果然玩出新花样来了。”
楚占熊、周季龙道:“那也不见得准有闪错,他也是老江湖了。好在十天以内,就可在盐城见面,咱们走吧!”遂仍按原议,分三路寻访下去;只不过西路少了一个好手,往各处投信的事,只由左梦云一人赶办罢了。
这三拨人每遇绿林潜伏之处,或投名帖拜山,或改装密访。若遇镖行同业,就掏出劫镖群盗的年貌单子来,托他们代访,所有车船店脚各行,也都应问的必问。
十二金钱俞剑平、铁牌手胡孟刚带着八九个伙计,跟着两个捕快,由涟水驿先赴阜宁。阜宁城内有一家永和客店,店主白彦伦颇工技击,在店后设着把式场子,还充当阜宁县民团教练。俞剑平、胡孟刚投到永和客店,定了房间,便投递名刺。店伙初疑他们是做公的人,一见名帖,方知是安平、振通两位镖头,急忙报给柜房。管帐先生素知东家习武好交,忙过来应酬,又赶紧报知东家。
不一时,白彦伦带领二子,衣冠楚楚,前来相见道:“二位兄长,江宁一别,忽已六七年,却喜二位精神如旧。”寒暄已罢,白彦伦偷问道:“我听说俞老哥已经歇马,今天二位远道光临,是保镖路过?还是有何事见教?”
俞剑平道:“贤弟,你可听见十来天以前,范公堤劫镖的事情么?”白彦伦道:“头几天恍忽听人传说过,有二十万盐课被劫,我当时还不大信。后来听见县里传谕,才晓得竟是真的。我这小店已有做公的前来关照过,如遇有情形可疑的人,教我们多加留意。二位可是应邀出来,代查贼踪的么?”
胡孟刚道:“咳,白贤弟,这盐镖便是我们两家保的。我们现在是被官差押着,具限寻镖!”
白彦伦大惊道:“这还了得!”俞剑平道:“白贤弟在此处人杰地灵,我跟你打听打听,附近可有什么强人出没?那个疙疸刘刘四愣,现在还在北境安窑么?”白彦伦答道:“刘四愣早已离开此地了。听说他已被官军所伤,他手下那一伙人,也大半溃散;只剩二三十个人,由他们二舵主率领着,窜到鲁南去了。刘四愣就在此处,料他也没有胆量,敢劫盐课。既然这是二位兄长的事,待我托几个朋友,给扫听扫听。”
俞剑平道:“我们限期很紧,我打算安下两个镖局伙计,留在贵店;就烦贤弟费心,代为加紧查访一下。他们两个一来就便听信,二来也可以出去寻访;无论有无形迹,五六天内,务请贤弟打发他两人赶我们来,我们定规都在盐城接头。”白彦伦道:“兄长不用忙,我现在就烦人到四乡打听去。”遂将群盗年貌单,照抄了十几张,立刻派人分送出去。
俞剑平、胡孟刚不能久待,只在阜宁耽搁了一天,即时向范公堤出发。缘因响马做案,总是迎头打劫。既在范公堤失镖,匪人潜伏之地,大抵必在出事地点以南,或在东西两边。故此阜宁附近,用不着细访;况且既有白彦伦代探,更无须在此坐候。俞、胡二人策马疾行,当日晌午,已抵范公堤出事地段。西一面湖光帆影,东一面麦畦竹塘,夹着这范公堤细柳,景物依然清秀,风光依然明媚。胡孟刚睹物感怀,指给俞剑平看道:“你看,事隔多日,一点痕迹也没有了。这一伙强徒由打和风驿,就派下踩盘子的,直跟到这里,方才动手,扯得线真算长极了。他们的垛子窑,依我猜想,未必就在南面,恐怕在大纵湖附近居多。大哥你看,这路边的几块石头,还是他们搬来的呢!”
两个人说着话,一齐翻身下马,在这失镖的所在,前前后后查勘了一遍,又登上高处,向四面望了一回,陂塘起伏,竹柳掩映,果然地势险隘。俞、胡二人都懂得绿林道的手法,当下按照地势的曲折,揣度着强人安桩布卡的情形,在那竹塘后面一带荒岗附近,仔细搜查。可惜隔日太久,再寻断箭残兵,已不留一点遗迹。只在岗后一座荒庙中,寻见了一些马蹄印,但也难以断定必是贼踪。
俞剑平、胡孟刚两人暂在附近白马渡打店,对带来的镖行伙计,吩咐了言语;教他们分为五拨到各处查询。最要紧的是茶寮酒肆、妓馆逆旅,以及荒村孤庙,都可留神扫听,俞、胡心想:劫镖之贼,人多势众,又将五十个镖驮子,连骡夫一齐裹走,其声势浩大,必然惹人注目。就算他夜间劫镖而去,沿路居民也必听出动静来。俞剑平、胡孟刚因这白马渡,并无熟人可找,略歇了歇,便相偕出去亲访。料到贼人劫镖,必不能公然昼行,也必不走通行大路;两人便择隐僻小道,找那沿路人家,绕着弯子探听。
却是奇怪:这伙强盗人数如此之多,竟打听不出一点动静来,而且探问结果,本处也并没有大股土匪横行。直到下晚,那派往上岗、湖垛两地踩访的伙计,先后回店。内中有一人道:“在湖垛遇见一个看坟的,据他说十几天前,半夜时候,仿佛听见成群的人马践踏声音,从他们坟园后面绕过去;直过了好一会,才听不见动静,估量着人数很不少。”胡孟刚闻得此言,怦然动念。又有一个伙计报告说:“据上岗路旁药王庙的老和尚说:‘七八天头里,有一伙骑马的过路客,足有好几十人,从他们庙前抄过。’问他时间,说是天刚破晓。”像这些话仔细一推敲,多半是些模糊印象之谈,不是日期不符,就是路线不对。俞剑平对胡孟刚说:“找镖本非易事,我们且往湖垛亲踩一趟。”仍吩咐伙计往范公堤东面,再去打探。
俞、胡二人扑奔湖垛,找到那个看坟人,细加盘问。据他说:“那人马喧腾声音,仿佛是由东南往西北走,日期记不很准,大概也有十一二天了吧。”更找到附近人家,打听他们:可曾在某夜某时,听见过、看见过大帮步骑的旅客,从此路过么?沿路连问了几处,什九都说不曾理会。仅只一个闲汉,说是:“有一天晚上,正在赌钱,出来解手,听见东南角上,突突踏踏,过了一拨人马,好像人数不少。大概在三更以后吧?夜静了,那动静很不小,后来仿佛往西去了。”
俞、胡两人商量着,既有两个人所说略同,似乎有点影子,便依了这个大概的方向,往大纵湖一带探访下去。却是一路上越问越觉不对。直费了多半天的水磨工夫,才访明全与镖银无关。这伙夜行人,不过是二三十个接官差的兵丁;日期更不符,乃是近七八天的事。这一来,倒把线索问断了!
胡孟刚又烦恼起来,俞剑平却聚精会神的打主意,找熟人。在白马渡附近,用尽方法,搜查了六整天,实在茫无头绪。俞剑平方对胡孟刚说:“莫如我们径奔盐城。”盐城地当范公堤中段,距失镖之处既不甚远,又是冲要地点。并且城内还有一家镖店,乃是江宁永顺镖店的联号,字号是永利镖局。镖头黄元礼,又是俞剑平的故人子弟。他遂与胡孟刚离了白马渡,径投盐城。进城落店;店内盘查得很严。
俞、胡在店稍歇,便找到永利镖局。镖头黄元礼恰不在柜上;黄元礼的师叔单臂朱大椿新从南方回来,正在镖局。朱大椿从前和俞剑平交谊很深。当年他保镖到九江,被一群水寇围住,眼看失事;多亏俞剑平将十二金钱镖打出五只,才吓走群盗,以此很感激俞剑平。此时一见俞、胡的名帖,连忙迎接出来,殷勤款待。
问起黄元礼来,朱大椿道:“我这师侄被人邀往镇江,已去了六天。缘因近来路上不大平稳,有一位乡绅送家眷到镇江,特邀黄元礼护送,故不在此地。俞大哥打听他,可有什么事用他么?他不在这里,还有我哩!大哥有话只管吩咐,咱们患难弟兄,管保比他们年轻人办事牢靠。”又见俞、胡空身而来,问明已住在南关客店。朱大椿大嚷起来,道:“老大哥,你这可是骂我!你怎么不一直到镖局来住,反倒打店?”一迭声催着伙计:“快把二位老镖头的行李,搬到咱们这里来。”
俞剑平微笑道:“朱贤弟还是这么热诚,我们还带着好几个伙计呢!觉着人太多,住在镖局不方便。”朱大椿道:“什么话,什么话!我们这里有的是地方。”立刻派人把众人接到镖局,匀出三间屋子来,把俞、胡一行留下;又叫来酒席,给俞、胡接风。
直到饭后,朱大椿方才细问俞剑平的来意。俞、胡将失去镖银、查访不着的话说出。
朱大椿大为着急,想了想道:“二位老哥且放宽心,咱们大家想法。失事地点既在范公堤,贼人反正出不了江北。就怕如此巨帑,贼人一经得手,必不再做买卖;他定然销声匿迹,躲避缉捕。他们此时也必不敢擅离巢穴,运赃出境。我们这小镖局,也有几十个伙计,我就暂不兜揽生意,派他们分道出去查访。依我想,此贼敢于劫取盐帑,恐怕是外来的强人,或是新上跳板的绿林道。但凡老江湖,都不愿动官帑,自找麻烦。我们还可以托绿林道上的朋友,代为查访一下。凭大哥十二金钱的威名,江湖上知名的英雄,总得有个关照。我们何不大发请柬,邀请通省豪杰聚会,即席查问一下呢?”
胡孟刚眼望俞剑平说道:“朱仁兄这个办法,倒是很好,我们何不联名试一下?”俞剑平沉吟道:“我已经发出一批信去了,至今还没见回音。此贼指名找我寻隙,恐怕是外来的强寇。本省绿林道,怕未必晓得他的来历哩!”朱大椿道:“休管他,我们姑且试试看。”
胡孟刚也一力催促。俞剑平便道:“既然如此,倒也不必邀请人家来。我们只择江苏和邻省的镖行同业,跟江湖上知名之士,把失镖情由,劫镖人的年貌、党羽开个清单,附上信柬,托他们代为留心。有那交情近、武功强的,和有闲工夫、能分身的,信上也可以附上几句,邀请出来相助。接头地点就在盐城,我们便借永利镖局为聚会之所。信来信往,全都投到此地。不过这一来,却给朱贤弟和黄镖头添麻烦了。”朱大椿道:“俞大哥,不要这么说,小弟应当效劳。”
这一天,拟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