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在想着被你妈赶走的那个女孩子吗?”林伯父叹了一口气道:“她姓文对不对?看来你还是无法忘记她,否则也不会这么久后仍是跟她在一起。像她这么温柔美丽的女孩子,也难怪你一直对她念念不忘。”
林风心里一动。“父亲,你好像知道她以前就和我在一起过?”
林父叹息道:“是啊,我十年前就见过她。”他不能再隐瞒下去了,那么善良的女孩子,让她背着莫名的误会与指责太不公平了!
父亲见过文沁雪!他心里一跳,猛地抬起头来。
“什么时候,我怎么不知道?”
他的眼神如剑般在自己的父亲脸上搜索答案。
林父叹了一声,道:“说来话长。当年你不是为了她,不肯接受美国大学的奖学金,执意在留在台湾工作?你母亲看你放任大好前途不要,非常着急,于是我们就趁你去学校夏令活动的时候去找她。你母亲要她为你的将来着想,马上离开你。没想到她竟然立即答应了,她也答应为了不影响你们母子间的关系,永远不把这件事说出来。”
想到这件一直令他愧疚至今的事,不禁又是一声长叹。“其实我看得出来,她真是一个很好的女孩子,而且,她是真心爱着你,为了你,她竟然愿意毫无怨言地做出牺牲。连你母亲给她的赔偿费都不肯要。”
原来是这样!林风觉得心里就像是吃了黄莲一样,苦不堪言。“为什么你不早点告诉我?”
林父愧疚道:“你母亲要我保密,而且……当时你那么迷恋她,我也怕你真会为了她把自己的前途毁了。”
“父亲,你和妈妈凭什么以自己的意愿决定我一生的幸福?”他苦涩道
林父道:“唉,这一切都是我们的错……原来我以为你并不重视她,而且时间一久我也几乎要忘了她了。但是两个星期前当我在这里看到那个女孩子后,一眼就认出了她。这件事让我一直心怀愧疚……”他又唉口气道。
林风呆呆地听着他的话,眼前似梦似幻,一片模糊。
十年来,因为恨她,他可曾有一秒忘记她?十年来,他直到今天才幡然醒悟,原来他是爱她的,在小巷中见到她的第一刻起,他就全心全意地爱着她。十年来他有无数的女友,可曾有一个能填补她所造成的空缺,填补他心灵的空洞?多可笑呵,真相被揭开之后,他竟是受惩罚最重的一个。是的,他是真正被报复了,被仇恨、自私、狭隘所狠狠地报复。他狠狠咬着牙,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憎恨自己。他是天底下最无可救药的大白痴。
他的脉搏剧烈跳动着,心脏似要蹦出胸外,—呼吸都变得格外沉重。
原来她是真的爱他,从十年前一直到现在,原来所有她所说过的话,全都是真的,所有的柔情、眼泪,全都是真的。这世上从来没有一个人能像她那样,爱他爱得那么深、那么久。
他还记得自己一次次蛮横侵犯她时,她那毫不抵抗的温柔,只有真爱,才会让她如此温柔和柔顺,而他怎么仍会被仇恨蒙蔽了双眼,看不清丝毫她的好?
他还记得十年后第一次和她做爱时,她生涩娇羞的反应。“其实我从来都没有过别人!”她的话犹回荡在耳边,而他却执意地认定她是个荡妇,还用那样尖锐的语言来伤害她。而她,居然一声不吭地忍了下来。当她向他坦白爱他时,他居然嘲笑她的爱并将她的真心狠狠丢弃在地上不屑一顾。
“无论你贫穷也好,富有也好,健康也好,患病也好,在我眼里,就只在乎你一个。”
天哪,他居然仍是不相信她!
林风狠狠握紧拳头,借着折磨自己的右手引发的剧痛来缓解他心中的苦楚。还有情人节的时候,他这样丧心病狂地折磨她,当着她的面和其他女人亲热,而她还是一样温顺,逆来顺受,他忘不了那天她看他的眼神:深情、温柔、悲伤、痛楚掺杂在她美丽的双眸,可最终她还是什么都没有抱怨。
往事此刻被一点点地挖掘出来,解开了误解,他也一点点地看清了她的爱。他摇摇头,疯了,自己真是疯了,真是丧心病狂。竟将自己最爱的人当成最大的敌人,爱有多深恨就有多深,尤并一是男人的心,真正恨起来竟是如此不可理喻。
小雪,小雪,他辗转反复低语这个名字,似是对情人最温柔的呼唤,你在哪里?
平阳是个幽静的小镇,山清水秀,绿树成荫,离市中心有一小时的车程。
因地处盆地,比较干燥,所以这个小镇的房屋结构十分独特,以木制为主,多是独立的小屋。
镇上有一个“圣心之家”,收容一些孤寡老人和无家可归的孤儿,从福利院上面的高坡下去,有一个小小的内陆湖泊,湖水清澈见底,四周风景如画。文沁雪一忙完了圣心之家的事情,就会到湖边静静坐上一、二个小时,什么都不做,只是静静看着湖水,享受着这寂寞宁静的空间。
她为这个湖起了个名字,叫“静湖”。
这个春季已经过去,初秋的微风拂动她的头发,她比以前削瘦多了,使得怀孕近六个月的肚子看来格外凸出,还多了一份温柔的成熟美和一份与年龄不相称的沧桑,还有眉角眼底一抹淡淡的轻愁。
时间过得真快,不知不觉离开他已经有半年了。这半年来,在昕洁的帮助下,她俩一起回到这个如世外桃源的地方,在这个安宁的郊区的小镇里,找了一份工作,每天对着那些慈祥的老人和可爱的孩子,她心中的创伤正在一点一点地平抚。
没有忘不了的事,她安慰自己。还有腹中这个即将成长的小生命,她含笑轻抚已明显隆起的腹部,这是她未来生活的全部勇气和希望。过去的一切,无论是酸楚的还是甜蜜的,就让它像梦一般、像昙花一样消失了吧。
她闭上眼睛,默默聆听水声和鸟儿无忧的清唱。
平阳镇内大和巷
一辆最新款的宝马缓缓从小巷的远处开来,这恐怕是这小巷建成以来开进的最豪华的汽车。车子的主人一边开一边似乎在辨识着那些几乎年久失修的生锈的门牌,终于,在十三弄九号的门前,它缓缓停住。在车尾扬起的烟雾中,一个高大英挺的男子跨出车外,大步流星地走到门前。
他俊朗的脸上有着深深的倦色,为了追寻她的芳踪,这半年来他可曾有过一夜好眠?
看得出这是一幢祖屋,漆黑的铁皮大门,雕花的窗口和墙外密布的爬山虎的青藤都在说明这幢房子的年纪。他皱皱眉,想着她可能过的清苦日子便令他心痛不已。她居然来到这么幽静僻远的小镇,难怪这半年来他苦苦寻觅,直到现在才有她的消息。所以他马不停蹄地赶来,为了见她,他已经开了整整一天的车。
他举起手前踌躇了一下,再仔细辨认了一下门牌外,终于敲门。她究竟在不在这里?他屏息紧张地听着门内传来的细碎的脚步,心跳激烈地似要蹦出胸膛之外,他确信这一生从来没有像此刻这么紧张过。
“吱呀”一声门开了,映入眼帘的是一位眉清目秀的女子,长发及肩,清爽可人。她很美,几乎跟她一样美,但不是她!
林风一下愣住了,难道欧阳冉给他的情报有误,还是他们找错了人?想到有这种可能,他的心失望到了极点。
昕洁看着眼前高大英俊的男子,不禁微微一愣,开口道:“请问您找哪位?”
“文沁雪。”他缓缓吐出这三个字,上帝,别让他失望,别在这个时候惩罚他!
“她现在不在这儿。”
林风一振,眼神立即有了光采。“那她的确住在这儿?”
昕洁仔细看着他的神情,明白了几分。“没错。”她将门拉开。“进来坐吧。”
林风跟着她进屋,里面是一个宽敞的院子,种着几颗果树和满院的月季,芬芳扑鼻,他在院子的石凳坐下,昕洁从屋内拿出参茶。
“尝一尝吧,这是我从山上采的新鲜茶叶泡成的。”
林风坐了下来,知道她确实在这里后一颗如巨石般沉重的心才松懈下来,全身感到疲累不堪。他已经等了大半年,不在乎这一时半刻。他端起茶杯,尝了一口,只觉清香扑鼻,齿颊生津。“好茶。”
昕洁微微一笑,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就是林风吧?”
应该就是眼前沉静冷傲的英俊男子,她明白了为什么文沁雪对他痴心一片,这样的男人,和她心中的那人一样,天生就是女性杀手。
“你是……”
“我叫昕洁,是沁雪最好的朋友,她一直和我住在一起,现在她在镇上上班。”
林风攒紧了拳头,想见她的渴望如洪水般汹涌澎湃。“告诉我地址。”
昕洁淡淡望着他,答非所问地说道:“你知不知道半年前她几乎死过一回?”
林风的眼中掠过一丝痛苦的神色。“你是指她因高烧住院那一次?”欧阳冉帮他查到了所有沁雪离开他后的资料,也查到了在半年前离开他的当天,她就因为高烧昏迷而入院急救。他一直对这件事耿耿于怀,不能原谅自己在她危急存亡关头竟然对此一无所知。
“你知不知道那次经历已经几乎要了她的命?”
“我知道。”林风沉痛道,眉心忧郁地纠结着。“一切都是我的错。”
昕洁叹口气。“是对是错都是过去的事情了。我只想知道,你为什么而来,如果你来仍是要伤害她,那么我是不会告诉你她在哪里……”
“不。”林风道:“我来是为了找回她。”他的眼睛深深看着昕洁,里面有着不容忽视的深情。
昕洁点点头。“现在她应该在静湖。”她淡淡宣告道。
“多谢。”林风深深看她一眼,随即急步离去。
看着他高大的背影消失在门,昕洁的唇边有一抹温柔的笑意,但眼底却有幽幽的哀伤。好友的爱情眼看有了幸福的结局,然而她的呢?
她走到月季丛中轻抚娇美的花瓣,满院的月季昭示着生命的芬芳与美好,在花朵即将凋零的一季,能不能,再诚心地向老天偷偷祈求再见他一面,能不能?
她果然在这里!林风开车到离此不远的静湖,停下车朝高坡走去。每走一步,心跳都急促得似要蹦出胸膛。他来了!经历了种种误会、苦苦相思煎熬和半年地毯似的疯狂大搜索,他终于找到她了。这一次,他要永远把她拴在身边!
林风走上坡顶,向下望去,斜坡下是一个小小的内陆湖,湖边有一个白色的人影,纤细娇弱,似乎风一吹就能将她吹走。他的呼吸一窒,一步一步朝她走去。为了不惊动她,他的脚步格外轻柔,踩过草地时几乎没有发出一丝声响。终于,他走到她背后,停下脚步静静地凝视她的背影。
那纤弱的背影凝缩了他这半年来全部的相思与牵挂,在触手可及的这一刻,他向来刚硬的心竟颤抖得那样厉害!他甚至不敢开口叫她或是触摸她,生怕一开口,她就会立即消失在空气中一如他每夜梦到的那样!
似乎有第六感,沁雪一下子转过身来,看到他的刹那,全身都僵直了,天地仿佛都在瞬间凝固,一切似梦似幻。
林风睁大眼睛看着她隆起的大肚子,似乎仍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该死的她竟然怀孕了!他咬紧牙,发誓回去后一定要宰了欧阳冉那个浑小子,居然不告诉他她怀孕了!他皱皱眉,这么纤细的身子却挺着这么大的肚子,真不知她怎么能承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