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为卿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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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为卿狂- 第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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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披衣坐起,发现天色早暗了下来,房内留着一盏灯,他本来只想小睡一下,没想到会睡得这么沈。
  不知宁儿晚膳时没见着他,会不会担心?
  急欲前往探视的步伐,在迈出之前停住了。
  如今的她,巴不得避他愈远愈好,怎还会挂念他?他苦涩地轻咳几声,瞥向桌面上黑稠的药汁。
  端起汤药入口,是没有意外的冷,以及苦。
  冷峻寒漠的性情,让仆佣全都对他敬畏至极,不敢稍近,见他沈睡,更是不可能自找苦吃的惊动他,人人自危以求明哲保身,谁会真正关心他?
  他早喝惯冷却的苦药。
  窗外暗影晃动,警觉性奇高的他眯起眼,低喝:“谁?”
  没有动静。
  不会错的,他反应一向敏锐,方才外头确实有人!
  若来者不善,会牵累到同住一个屋檐下的宁儿!
  “到底是谁?再不出来,休怪我无情!”莫冷霄跃身而起,隐于门后,暗运内劲,在门被推开的同时,一掌也挥了出去──
  “啊!”娇细的惊呼声传来,看清来人,莫冷霄已来不及收回内力,危急中偏离掌势,击向她身后的门,紊乱内息冲击下,他猛然踉跄退数步才站稳。
  受了太大的惊吓,云求悔连声音都发不出来,跌坐在残破的门边,无力地捂着心口。
  好、好痛!脆弱的心承受不住惊吓,闷闷疼着。
  她颤抖着毫无血色的唇,不敢发出声音,深怕惹他不快,真的会一掌劈了她。
  “宁儿,你怎样?有没有事?”莫冷霄受到的惊吓并不下于她。
  只差一点!天!只差那么一点点,他就伤了她!
  经历过太多生生死死、身体与心灵的煎熬,却从未如现在这般,急遽痛缩的心无法平复──
  云求悔试着开口,却发不出任何声音,莫冷霄顾不得太多,想上前察看。
  步伐才一移动,她就忙不迭地用力摇头,喘息着用力想挤出声音。
  没事、没事,她没事的!
  要她做什么都可以,只求他别再靠近,她再也承受不住更多窒息般的恐惧了──
  见她如此,深沈的窒闷压在心口,说不出那是什么感觉,好苦,好涩。
  怎会不清楚呢?宁儿的压迫感来自于他,只要他远远避开,她就可以活得很好。
  莫冷霄如她所愿,退到角落。
  “别净吸气,先缓缓吐出一口气。”他沈着地指示,云求悔不敢违逆,听命照做。
  见她逐渐透过气来,莫冷霄紧绷的身躯不着痕迹地松弛下来,语气也恢复惯有的清淡。“怎么突然想到要过来?向寒衣呢?”
  想不起她已多久没主动来找他,平日她躲他都来不及了,所以他压根儿就没想到门外的人会是她,要真错伤了她,他就是死一万次都无法原谅自己。
  “对、对、对不起,打扰大哥了,我现在就走──”她挣扎着,硬是撑起发软的双腿,心慌地想爬起来。
  “等等!”
  “啊?”好不容易红润了些的面容,在他冷不防的叫唤中,再一次血色褪尽。
  莫冷霄紧握着拳,似在强忍什么。“你没有打扰我,我只是想问你,找我有事吗?向寒衣怎没陪着你?”
  “寒衣说,大哥病了,要我来看看……”她怯怯地低嚅,现在,却好后悔来这一趟。
  她不想来的,是寒衣说,大哥对她比任何人都好,他生病,谁都能不理会,唯独她不行。
  “大哥冷情,才不会在乎我去不去看他──”她想反驳。
  “他冷情,但你不能也冷情。我认识的云儿心软善良,不会这么残忍。”
  她对大哥残忍吗?一句话震傻了她。
  她不知道,也从没想过这样的问题,一直以来,她都认为残忍无情的人是大哥,谁能伤得了他?所以她从来都没去思考,她对待大哥是否残忍。
  有了这样的念头,她开始坐立不安。
  虽然他不见得需要她多余的探视,但她终究还是来了。
  站在门外,她一直拿不定主意是否该敲门。
  这些年来,她卧病在床的时间,远比安好的时候多,渐渐的,大哥也习以为常,早懒得再去问一声,今天她就这样贸然跑来问他好不好,他会不会认为这是种无聊的行为?
  想走,可是房内传来的轻咳声,让她的脚步好沈,怎么也迈不开。
  “是吗?向寒衣要你来?”若非如此,她不会来这一趟。莫冷霄听得出来。
  云求悔惊疑不定地瞥视他,无法由他沈晦难懂的神情中看出个所以然来。
  他在生气吗?她果然不该来烦扰他……
  “我、我回去了……寒衣还在等我……”
  不意外了,在他身边,她只会急着逃开,有向寒衣的地方,才是她渴望飞奔的归所。
  “再一会儿,宁儿。”他唤住她。
  打开床边的小木盒,取出一只瓷瓶,隔了段距离抛向她。“药,记得吃。”
  云求悔看着手中的青玉瓷瓶,又看他。
  大哥步履有些虚浮,不若以前的轻浅无声,脸色也有些许不寻常的苍白,他真的病得不轻吗?
  每年约这个时候,他总会显得特别虚弱,她始终不明白为什么,也早就不敢去打探他的事,怕惹恼了他。
  “回去吧,别让向寒衣久等。”
  大哥在赶人了,她片刻都不敢迟疑,赶紧离开。
  这回,莫冷霄没再试图留住她,望住她迫不及待离去的身影消失在眼界,他闭上幽晦瞳眸,疲倦地仰靠床边。
  千思万绪涌上心头前,再一次,狠狠地压回灵魂最深处,永不碰触。
  *  *  *
  “大哥──”树影后,年约五岁的娇小身躯蜷坐着,等待练完武艺的莫冷霄走来。
  “怎么啦,小妹?”拭去额际汗珠,莫冷霄放柔了神情,看着缩成一团小虾球的娃儿。“谁惹你不开心了?”
  她摇头,闷闷地将小脸埋进膝间。
  莫冷霄坐在她身畔,不厌其烦地逗她,直到她抬起脸为止。
  “吃不吃?”他不知从哪儿摸出了一袋零嘴。
  她摇头,莫冷霄当作没看到,塞了颗进她的口。“别逞强了,这是你最爱吃的桂花棉糖呢!”
  “唔!”还真的……满好吃的。
  “好了,吃了大哥的糖,就笑一个给我看。”
  桂花棉糖融在嘴里,骄宠得她嘴甜心也甜。“还是大哥对我最好了。”
  “嗯哼!”莫冷霄淡哼。“说说谁对你不好?”
  所有人。
  除了大哥,没人真心疼过她。
  “大哥,我能不能问你一个问题?”
  “问吧!”
  “我是你的妹妹,对吧?”
  “当然。”不然宠她宠假的啊?
  “那为什么……我不能跟你一样姓莫?”
  莫冷霄神色一整。“是谁对你说了什么?”
  “大家背后都在讲,我姓云,不是莫家的人。”爹冷落她,就连下人,都不拿她当主子看待,因为她只是个白吃白住的外人。
  莫冷霄凝眉。“还有呢?”
  “大哥,我的名字,很不好,对不对?”
  他沈默了。
  小妹年纪尚幼,还无法完全理解这个名字的伤人,可她小小的心灵太敏感,对自身的一切不会察觉不出。
  “小妹不喜欢这个名字?”
  “不喜欢。你自己还不是也不喊。”大哥一向只唤她小妹。
  是的,他不喊。
  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但他起码知道,父亲取这个名字,带着多恶意的诅咒,他不要当帮凶。
  爹从来不曾关心、怜惜过她,放任她自生自灭,但他不会,既然爹说她是他的小妹,那他就自己来疼,自己来爱!
  “大哥为你起个小名,好吗?”
  “好啊!”她忙不迭地点头,如果是大哥取的,她一定喜欢。
  莫冷霄想了下。“唤宁儿,可好?咱们不含恨,不求悔,只盼你一生平安康宁地度过就好。”
  “好!”她终于又绽开甜笑。虽然听得不是很懂,至少明白他的疼惜。
  “大哥──”她伸长了手等待。
  看出她的肢体语言,他轻笑。“大哥一身汗味呢!”
  “没关系。”她喜欢大哥抱,也只有大哥才肯抱她。
  莫冷霄没再多言,温柔地将她小小身子揽进胸怀──
  *  *  *
  睁开眼,由梦境中抽离,她怔怔地望着床顶。
  那段童年往事,她已经好久不再忆起了。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是……十三岁吧!葵水初来的那年,也是在那一年,她发现大哥噬血残暴的真面目,从此视他如鬼魅,不再靠近他,并且也下意识的封锁所有与他相关的记忆。
  可──怎忘得掉呢?他曾如此真切地关怀过她啊!在那段所有人都对她不闻不问、恍如弃儿的日子中,只有他在为她付出,伴她走过每一个凄冷孤独的日子,这样的恩义,岂容抹杀?
  为什么?为什么他会是这样的人?云求悔痛苦地闭上眼。
  她多希望他仍是她心目中最好、最完美的大哥,他为什么要破坏?他让她……不知该怎么去面对他,只好逃,一再的逃,到最后,什么都不敢去深想,任由满心的惶惧,取代一切。
  他,早已不再是她认识的那个温柔真诚的大哥了!
  不愿再深想,她坐起身,发觉枕畔空冷,本能地仰起头,在窗边寻到她渴望的身影。
  向寒衣本是不与她同床共枕的,直到有一回,她夜里高烧不退,无人发觉,几乎丢了小命,在那之后,他便搬回这间属于他们的新房。
  就算只是有名无实,能与他这般平静温馨地相守在一起,她就满足了。
  她没出声惊扰,悄悄打量着斜倚窗边,修长沈静的身形。
  他在想什么呢?为何月光下的面容,如此沈晦迷离?那清零的身影,竟让她读出一抹寂寞忧伤──
  那样的寂寥,她懂,也心疼,不忍他也受同样的苦。
  静默地,她来到他身后,低唤道:“寒衣──”
  向寒衣轻震,手中的东西飘然落地,愕然回首。“还没睡?”
  黑眸,泛着淡淡水光。
  云求悔讶然。
  印象中的向寒衣,都是沈静淡漠的,话少,表情也少,是谁,令他无言凄伤?
  她弯身拾起地面的纸张,向寒衣想掩饰已来不及。
  一张喜帖。
  发帖人,是素有天下第一庄盛名的慕容世家。
  说明慕容家么儿将与今生挚爱共缔白首鸳盟,敬邀五湖四海,各路英雄好友共襄盛举──
  用词婉转恳切,并无不妥啊!
  云求悔又来回看了帖子一遍,才留意到上头只写新郎慕容恩敬邀,新娘的名儿与来历倒是一个字也没提。
  “是你的朋友吗?”她仰头问。
  “不是!”答得太迅速,神情反而不自然。
  云求悔困惑地思考。“还是大哥与慕容家有生意上的往来?”
  “我不知道。”向寒衣偏开头,神色僵硬。
  “那你会去吗?”
  “不会。”
  “噢。”她没再多问。“夜深了,你要不要去睡一下?”
  向寒衣点头,草草结束谈话。
  第二章
  她以为,这件事就到此告一段落了,直到数日后的一个夜里,她才明白,那张喜帖,其实正是一切问题的核心!
  这些天,向寒衣明显的心神恍惚,她看在眼里,暗自忧心。晚膳后,正想着回房好好与他谈谈,推开房门,不料他正在更衣。
  “啊!”她讶然低呼,匆匆忙忙想退开,但那一瞬间不期然瞥见的光景,却令她目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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