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另一手亲切地拉着德敏的手,让昱伟顿时感到警报解除。
他很讶异自己这种想法。
作客他乡的夜晚令德敏辗转难眠,她开始对这个纯朴的小镇产生尊敬,因为它孕育出昱伟这般落落大方的君子。人前的内敛,人后的成熟,良人呀!
盛夏的夜应是凉爽舒适吧?德敏索性起床不睡了。
她漫步在晒谷场上,心想:其实昱伟力邀这趟台东探亲之旅非比寻常。这些日子来,昱伟积极地营造两人相处机会、气氛,在在显示他的用心良苦。晚餐时昱伟的双亲更是不遗余力撮合他们,字里行间更是刻意引君人瓮,犹然把她当做昱伟的未婚妻;而昱伟亦技巧地帮德敏解围并不否认,令德敏毫无退路。
将心比心,天下父母苦心皆然。
德敏向花坛前进,只因那夜来香阵阵飘香f前面有个熟悉的背影,是谁有此闲情逸致,或是个扰人的无眠之夜呢?万丈红尘中谁能与我相遇?那人蓦然转过身——
“是你呀!”昱伟惊讶道,但随即恢复一贯笑容。
“嗯!”
“睡不着?还是太热了?”昱伟关怀地问:“还是不习惯木板床吱吱嘎嘎的声音?”
“都猜错了,”德敏让昱伟释怀后又道:“乡居的夜值得珍借,令人舍不得早睡!”
“其实你不该自己跑出来……我是说不太安全。”
为什么总是客客气气呢?究竟我们之间是爱人还是朋友?德敏不语。
“晚上吃饭的时候让你很不自在?”昱伟想起父母一直有“逼婚”的倾向,尤其在晚餐时更表现得淋漓尽致,对德敏十分抱歉。
“我们俩是殊途同归。你还记得我生日那天,我父母的态度吗?”德敏的提醒令昱伟会心,两人相视而笑。
两人顺着小路,一路无语;德敏心想:又是两人单独相处,直见直情,令人害怕。虽有痛苦,但此痛仍源于昱伟的全心忖出及自己的不敢面对,是心虚呀!
在众人、父母面前只能微笑,以掩饰自己的不安、落寞,未料两人独处时竟是不敢面对良心。
“其实你也有幽默的一面。”德敏蓦然想起昱伟对父母亲的应对一反平常的认真,只用幽默逗趣来回答一切逼问,对昱伟的印象重新修正。
“套句广告词:‘演什么,像什么!’,面对无法解决或解释不清的事只好先把自己幽默一番了!”昱伟耸耸肩。
“你还是有所保留!你的保留是否因为我过去的恋情?或是你心有所属?抑或对父母的承诺,亲恩难违?”德敏自怨自哀地沉思着,未料,昱伟却轻轻握住她的小手,一股温暖传来,德敏略带犹豫。
“前面就是小河了,我爱这条小坷。”昱伟仍牵着德敏。
“嗯?”
“我和姐姐常常跑到这小河上玩水、捉鱼,也常常被逮、被罚,但仍乐此不疲!”昱伟回味道,并试图让德敏进人他的世界。
“然后呢?有没有想起青梅竹马?”
“有!”昱伟肯定地道:“不过,她已经是三个小孩的妈妈了!”
“哎!你果然是……”德敏欲言又止。
昱伟感趣地追问:“怎么样?多情总为无情伤?”
“少臭美了!”德敏又笑着道:“我是奉劝你,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哎!说了你一定不信……”
这次换德敏感兴趣了:“好吧!给你一个申诉的机会……”
“这些年来,国小、初中、高中毕业后北上读大学,然后大学毕业、服兵役、就业,然后创业。虽然事业可称是轰轰烈烈,感情却是一片空白,连我自己都纳闷!”
“你一定眼光太高了。”
“应该是不敢表达吧!”昱伟纠正并幽幽想起可君。
两人并坐在溪旁的大石头上,泉水不断的冲激石头亦迸出许多小水花、小涟漪!
泉水激石,性灵所至,一种异样情绪油然升起,昱伟突然迸出一句:“德敏
,你要不要考虑……我们结婚好吗?“
德敏着实被昱伟温存的声音所感动,她用手轻抚手腕那条细而绵密的伤痕
“你会冷吗?”昱伟轻轻拥住德敏,德敏不语。
“我们回去吧!”昱伟的善解人意,轻声细语再一次触动德敏心弦,只能无言承受他的柔情了,德敏打了个寒颤!
回程路上,两人仍是无语。
德敏仍旧挣扎。其实自那趟鬼门关之旅后似乎就注定与东升无缘了!既然无缘又何须苦苦折磨呢?为什么东升的话语仍历历在耳呢?“你没有抛弃我,我自然不会遗弃你!”海誓山盟又如何?这身、这命,都是父母所赐,不能孝亲至少也应悦亲呀!完成他们的心愿吧!何况眼前这位君子亦是良人呀!对不起了,东升!
德敏终于在晒谷场上回答了昱伟:“你说的话,还算数吗?”
“我一直在等你回答。”
“给我一个星期考虑好吗?”德敏认真地说。
昱伟微笑地点头,陪着德敏至房门口:“早点休息!”
他柔情的叮咛,并轻轻地轻吻德敏绯红的脸颊才礼貌地道别。
德敏一夜无眠!东升的影像捉弄似地不断出现……
程家的厨房一早便热闹滚滚,程母又是熬稀饭、又是煮热汤的好不丰富。
敏望着餐桌上一碟碟小菜:荷包蛋、丝瓜、绿笋、小米花生……乡居生活的清淡无与伦比!
“德敏呀!怎么不多睡会呀?”程妈妈关怀地问:“我看你们昨天晚上聊得挺晚的,怎么起得这么早?”
程妈妈这一问果真令德敏尴尬得不知所措,所幸昱伟的声音适时传出:“
哇!今天有什么好吃的?怎么这么香呀?“
“傻小子,都是你爱吃的菜呀……”
昱伟及时出现果然解除尴尬,德敏讪讪地望着屋外,朝阳赤烈烈罩住大地。
目送昱伟的车子离去,德敏第一件事便是驱车前往东升住所。
久违了,小阁楼!德敏一眼望去,床上、地上、桌上零乱不堪。书本满地丢,脏乱换洗的衣物亦随地躺着,唯有那张书桌,那张东升的工作抬,稿件井然有序地摆着,德敏放下了心。
都个月了,不知道东升还好吧?她知道,东升的电话与书信都被爸妈挡住了,只是一颗心,这颗炽热的心不论它是铜墙铁壁、刀山油锅,都无法逃避的呀!骗了世人骗不了自己!
她仔仔细细为他收拾房间,将他一件件衣服重新折过,甚至为他煮了一壶咖啡,满室的温馨渐渐扩散;德敏望着腕表,开始担心:东升究竟去哪儿?会不会发生意外?另一方面又担心父母怀疑她的行综,昱伟会不会打电话至家里呢……
德敏一听门开的声音,迅速跳了起来,理理衣服;果然是东升回来了!
“德敏!”东升又惊又喜地唤着她,顾盼四周,整齐、舒适外,还有一股浓郁的香味盈绕着。
“德敏!”东升趋前,紧紧地搂住德敏,恍若失而复得的宝贝般,唯恐一松手便又失去……
“德敏……”东升轻吻德敏的发梢,未久,又仔仔细细望着德敏的脸庞:“你瘦了!”
德敏感动得溢出眼泪,这是贴切的关怀;我寻寻觅觅,要得不多,无非只是一点点的温柔、熟悉的温柔呀!我又找到了!我不想失去……
东升轻拥德敏,吻住她的眼、鼻、颈、泪水,最后停留在她的唇……熟悉的唇、温热的唇……德敏热烈地回应,多么希望短暂的刹那成为永恒!
德敏听见东升心跳声,此刻两颗心的跳动己融合为一了!德敏轻轻地喘息,
东升亦放开她。他理理她的秀发,又紧紧拥住德敏……
“东升,你去哪?我等你好久了!”德敏倚在东升胸前娇嗲地表示。
“去找工作。”东升冷冷地说。
德敏讶异并起了身:“为什么?你不再写小说了?”
“德敏!”东升实在没勇气坦然面对德敏的眼神。
“为什么要放弃?”德敏略带气愤道。“为什么?”
“我要生活呀!”东升嘶吼道:“我不能再靠你救济了!”
德敏愣住了!是呀!这三个月来又何尝关心东升的生活状况呢?德敏责怪自己。半晌,德敏鼓起勇气,打算告訢东升这次来访的目的,毕竟腕上的伤痕将是永远的伤口。
“东升,我想;:你一定能找到理想的工作的……”
东升不作答,他已经猜到德敏还有话要说。毕竟多年来的感情、习惯、爱,她的一切早就如此熟悉了……
“我要订婚了!”德敏噙住眼泪并祷告自己别再心软了。
“谁?和谁?”果然不出所料,东升充满醋意:“是不是和程昱伟?”
“你……”德敏讶异东升竟知晓。
“小开、多金、多才有情,难怪你会选他……”
“东升,不是这样的!”德敏企图让东升明了并非她嫌贫爱富。
“好了!好了!”东升挥挥手,不让德敏多作解释。
德敏眼泪直簌簌落下,唯恐多年的深情被东升全部否决。
“我是输了!你用不着同情我!”东升口气强硬,生气似地将德敏折好的衣物甩开。
德敏用眼角看了东升,只见他拿出报纸,狠狠地摊开它们,似乎要把所有人事广告一眼看穿似地。他竟无视于她的存在?
“我走了。”德敏拿起皮包,倔强地说,眼泪却毫不留情布满脸颊。
“失综三个月,好不容易见面了却只是为了通报我说你要订婚了!哼!真是可笑!”东升眼睛稍稍离开报纸,轻蔑地道。
“东升,不是这样的……”德敏可恨自己的眼睛不争气,每每在紧要关头泪水却不可抑止。
“不必示威了!我认输了,你高兴了吧!”东升终于将报纸甩开!
德敏望着东升轻蔑、责怪又怒不可遏的眼神,泪水仍氾滥不止。
“你不必假惺惺了,走吧!”东升终于平稳地道,也令德敏收拾泪水,静静
地离开东升住所。
静静的长巷,德敏数度回首,仍不见东升追来的身影。其实,其实早该在
腕那刻起,就该了结彼此的情爱了!是自己痴、自己傻,仍希冀东升能留住她!
但,即使留住又如何,亦不容于父母呀!亲恩难负,亲恩难报呀!
自从那次寻短获救后,病榻前母亲的泪水,父亲年迈的身影在在都挥不走!
唯有昱伟,和昱伟交往才能令自己歉疚、愧对父母的心稍稍减弱!从今以后,似乎只有和昱伟顺理成章成为结发夫妻才是解决之道?
昱伟步入办公室,发现杜敏笑盈盈的。这种微笑非比寻常,昱伟不解,迳自步人座位,杜敏果然随后跟上并递上例行报表f昱伟并不打开卷宗,却直盯着
杜敏瞧:“你今天好像很高兴?”他感兴趣地问。
杜敏笑盈盈并由衷地道:“恭喜你了!Alex!”
昱伟愣了半晌,随即意会过来,仍然故作神秘问:“何喜之有?”
“程伯母已打电话来报喜了!恭喜羸得美人归。”杜敏清晰地回答。
“我那宝贝妈妈呀……”昱伟拍额直呼;随即又恢复正常。毕竟这是她老人家盼了多年的心愿,也难怪她喜不自胜,巴不得昭告全天下民众、亲友,但他却不知为何有些迟疑。
杜敏善解人意地微笑,随即又道:“什么时候请喝喜酒?也顺便让我们认识未来的老板娘?”
昱伟半晌才回答:“喜酒是一定请你们喝的,至于时间还在敲定,大概年底吧!要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