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文拓他人呢?”官父蹙了蹙眉。
“他今儿有事出庄了。”官若盈心虚地道。还好早上青莲去打探了一下。回过头看着妇人一张心疼的脸,不禁胸口一暖。从今以后,她就有母亲了?
“娘。”她从小就想叫妈妈,现在有了,不禁眼眶一红。
“盈儿,怎么了?别哭喔!是不是陆家给了你什么委屈受?老爷,我就说早该来看看,你一拖就是一年多。盈儿,别怕,爹和娘都来了,他们再过分待你,咱们就一状告到皇上那儿去。”妇人爱怜地摸着女儿削尖的脸,“真是娘的人心肉喔!”
“娘……我很好,大家都待我好,反倒是女儿太任性了,常惹不少人生气呢!爹、娘,你们这一趟来,不如就多住几天再走吧!”她一来是技巧性地套话,二来也是想与母亲多相处几天。虽然,这是别人的妈妈,但哪怕只是做梦,她也盼着能有妈妈护着、爱着。就让她贪恋几日有母亲的日子吧!她不奢求更多了。
“住!当然住!难得你爹空下几日,娘就盼着来见见女儿。盈儿呀,咱们母女俩好久不曾聊过贴心话儿了,今日也总有机会了。你说实话,陆中书是否真待你不错?”
“你这人,还陆中书地叫不停。那小子已辞官两年了,真是的。”官父道。
“哎呀,瞧我这记性!盈儿,你说,他待你好不?”官母问。
“好好好。他呀,表面严肃,私底下还是对女儿很好的。娘,您就放心吧!再几天便是中秋了。过完节再回去如何?”她笑道。心底却像是沉了铅似的。又沉又闷。看着娘一脸的笑意,她不能让娘发现自己与拓的冷战,会被误会的!看来,这件事必须提早解决了。
“那就好。中秋当然在这儿过,你让陆文拓也空出几日时间带我和你爹四处走走,”她说着又小声起来,“看看他,娘才放心呀!”
“娘……”真是“天下父母心”吗?明知道疼的不是自己,官若盈仍是想哭。
陆文拓因为忙着生意而没赶回来吃晚饭的事令官父大为不悦。直到将两老安排在客房住下后,仍还是念着明日一定要见着人。
戌时过后,他才回庄,一回来就往枕寒楼去了。这使得官若盈不得不去找他把事情说个明白。
缓步走在通往枕寒楼的回廊上,官若盈满心的矛盾。虽然父母的来访,令她为自己找了个求和的好借口,其实她心里明白,思念的心情早已胜过一切。她不想离开这儿、不想离开他。否则大可向爹娘诉苦,回娘家住上一年半载的,不是也不错吗?但她没有。她选择了去见他。
一样的夜,一样的路。只不过自这样的夜里奔至书房找他,与上次已隔了近一年。那时,还是初春,这回,已近中秋。
没什么好畏惧的,不是吗?里面的那个人是她名副其实的丈夫。她已熟悉了他的体温、他的气息、他柔和的笑。只不过十几天未曾见面,该有的冷静与思索也够了。何苦呢?折磨了自己。或许,也折磨了他。
定了定神,官若盈看了看仍亮着灯的火,不再犹豫地推门而人。他工作时最怕人吵,进书房一定不让敲门,直接进去即可。
书桌后的他,头也未抬地继续对账。半个月的时间,他瘦了。为什么他仍是背背笔直、神清气爽?发丝不见一毫散乱,眼神没一丁点迷惘,衣着整齐,连个落拓影儿也没有。风采依然令她神往。她忽然间觉得自己很可笑,这算什么?一厢情愿吗?
官若盈坐在正对着书桌的椅子上大约等了一刻钟,陆文拓就放下笔和账册,直视她。
“有事吗?”他轻问。
“你知道我父母来了吗?”她已不愿再多想,什么骄傲、自尊全陪着理智抛到了九霄云外。谁去理后果?想什么便说什么吧。
“张总管告诉我了。因为回来太晚,不便今日拜访,我也就没去打扰了。”他起身走到桌前,凝望她。
“我不管你怎么想。”不愿气势矮人一截,她也站起来与他面对面,“你若仍是气我也罢了,可我希望在爹娘住这的几日中我们能够和好,一起带他们四处走走。如果你不愿意……那就算了,我就回娘家住……唔……”
她的话,被他激烈的吻打住。
开头还抗拒地捶了他两下,可后来就变成柔顺地接受他霸气的需索了。直到两人都已喘不过气,他才稍稍松下了搂她的手。
“你,这是什么意思?不是不回房吗?不是……”她的话陡然被泪水梗住,心下一酸,想起他一连十几天不来找她,想起他毫无憔悴,更是再也无法隐藏住心底的酸楚。
陆文拓心疼地紧抱住她,“别哭。”
“不要你管。”她推他,“放手……”
他将头更深地埋人她的发中,将她的整个人都压向他。
“放手放手,你不尊重我就别碰我!你听见没有?我只是希望你做做样子给爹和娘看,才不是想你,才不是要求和……你王八蛋……”推不开他,她索性放纵自己在他怀里失声痛哭。她好爱他。她第一次这么爱一个人,但这个人却不爱她。是不是男人总是如此,女人是用来宠,却不能投诸爱的?女人是必需,却不能成为分享喜乐的伴侣?不!她不要入乡随俗,她不甘当人附属,得不到全部,她宁可不要!尽管玉石俱焚的方式,会令她痛不欲生,但她也不能委屈求全地过一辈子!
“不放,一辈子都不放……”他低哑道,“是我不对。我承认,我想你,我求和。我受不了……你别再同我怄气了。”
“你说……什么?”她难以置信地抬起泪痕交错的脸。
“我说,”他的脸上有无奈,“我不知道你在气什么,我也不再去气你在大厅上的行为,我更不去气你让云扬扶你的离开。我投降,我承认自己一败涂地。我爱你,我不想离开你。”
她只是愣愣地看着他,随即被猛然涌上心头的狂喜而惊得破涕为笑,“拓,你刚刚说什么?最后一句,再说一遍。”
他深深地凝视她,“我爱你。”
“拓!”她喜极而泣地投入他的怀抱,“我好怕,怕你不爱我,怕你认为女人只能‘怡情’,怕你再也不理我……是我不对,你贵为一庄之主,我却因一时被气愤冲昏了头,在大庭广众下对你大呼小叫的。我是个大傻瓜!”
“我也有错。差点亲手杀死了二弟的孩子。盈儿,那天说的‘怡情’什么的。都是我的无心之语,你别放在心上。乖,别哭了。”他温柔地抚摸她披散的发丝。
“拓,你不在,我好想你,没有一个晚上睡安稳了。铃儿的事也无心过问。对了,她与正风是要成亲了吗?正室吗?”她低头见他正忙着解自己的衣服,“拓!”
“嗯。”他现在根本无心应对。
“是吗?她那天为什么不拿匕首给你呢?……难怪,铃儿的屋子让我有种熟悉感。她屋里的摆设与正风做的木制品一样呢!原来正风是因为她才……拓,你在干什么?”她忽然发现自己的衣裳已被褪得差不多了。
“吻你。”他边亲吻她边解自己的革带。
“嗯……拓,回房……”
“我等不到回房了。”他一把横抱起妻子,往内室走去……
门外的吵嚷声将睡在书房的两人从梦中扰醒。
“谁呀,一大早的?”官若盈不悦的低喃。
“你睡,我去看看。”陆文拓亲了亲她的额际后起身着衣。
外面的声音有愈大的趋势。
“什么?张总管,你说陆文拓那小子一夜没回房就是睡在这里?这种情况有多久了?他好大的胆子,竟敢这样欺负我的女儿!你滚开!让我进去找他问个清楚。”是官父怒火中烧的声音。
“官老爷,庄主现在还没醒,这阵子已忙得好几天没睡个安稳的觉了。您不如待会儿再问吧!”张总管苦苦哀求。
“待会儿?我宝贝女儿都不见了!”官母更是忧心不已,“青莲说盈儿昨儿个一夜没回,也不知被怎么了。一定是这儿的日子不好过……”
“岳父大人、岳母大人,请放宽心,”陆文拓适时开了门,“盈儿在我这儿。”
“啊?”
望着两老惊讶的面容,他转而向张总管道:“这几天的时间你先帮我空出来,我要陪岳父、岳母逛逛。还有,叫青莲过来帮夫人盥洗。”
“是。”张总管领命而退。
“爹、娘。”着衣完毕的官若盈走过来对两老缓缓行礼。心想,这回可是糗大了!
第七章
时间过得真快,距离上次官家父母来访已是四个月以前的事了。这期间又有了很多的变故。铃儿嫁入了陆家,成为了陆正风的正室,不久即生下儿子陆然,使青日山庄又热闹不少;云扬与杏儿订了亲,两个月前他即到阴山拜师学武去了;官若盈也有了一个月的身孕,但每天仍是跳来跳去的,快活得不得了。惟一不变的似乎只有陆治和盈香两人,仍是每天除了练武就是看书,不是喊打就是要杀,弄得人心惊肉跳的。
北方的冬天,冷而长久。对于在南方生活惯了的人而言,无疑是一种折磨。自从人了冬,下过第一场雪,官若盈就不大出门了。每天窝在有火盆的房里,包裹得严严实实的。
“嫂嫂!我们出去玩好不好?”盈香拉着陆治从门外冲了进来,也带来一股刺骨的寒风。
“快关门!”她瑟缩了一下。玩?她亲爱的老公已出门三个星期,她浑身上下一点精神也没有,怎么玩?
“嫂嫂!我们去堆雪人嘛!”盈香娇声拖她起来,“不要再窝在床上了,快起来!”
“堆雪人?”她双眸一亮,“去把杏儿、铃儿也叫来,我们一起来打雪仗吧!”
“好哇好哇!阿治,你快去!”盈香雀跃地猛推陆治。
“大嫂,”他面有难色,“你有身孕……不要紧吧?”
“没事没事!”不过,说是这么说,她待会还是小心些就对了。想到拓还不知道有了孩子,她又是一阵叹息。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才会回来。
这就是幸福吗?无忧、快乐,被爱人宠溺着,被家人关怀着,即使有些小矛盾也会在瞬间化为乌有。只是,幸福的日子是否有意义呢?这不是了无建树吗?不,也不对,她不是使丈夫更全心地投入工作了吗?这也是“建树”吧?脱离了阴险狡诈的社会,来到了这里,即使有些碍眼的“东西”,弹指间也被她清除得干干净净。不愁生计,有人疼爱,想要什么都能招之即来。这,是梦吗?她已很久不曾问自己这个问题,现在又有了怀疑。也许有些玄妙的事情是现在的她永远也想不通的,她只需惜福就好。她知道,她现在好幸福。而最幸福的时刻,莫过于是丈夫回来的刹那。
那天刚下过雪,空气中的冷意已没有前几日那么严重。据二十一世纪物理知识解释,水凝固态会放热,可见不假,她已能暂时脱离被窝了。
敲门声是突然响起的。
见青莲不在,她于是就决定自己开门。心想不知是谁,一声不吭的。
门在打开的一刹,冷风顿时窜人衣襟,抬头想看看是哪个天杀的在害她受冻。然后,她看见了一张被冻得通红却微笑着的脸——
“盈儿。”他温柔地唤她,向她伸出了久违的双臂。
就在她扑到他怀里的那一瞬间,她忽然领悟:见到自己最深爱的人,才是最幸福的。哪怕拥有再好的物质,被再多的人宠爱,生活得再安定舒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