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模样也显得有些委琐，鹰钩鼻上长着几块褐色的老年斑，脸上堆满皱纹，牙齿几乎已经掉光了，一张嘴半边瘪着。另外半边却因尚有几颗未拖落的牙齿而古怪地突起。从他那皱巴巴的嘴唇边上，甚至还能看到一颗发黑的黄牙。
如此的样貌，让卢杰有冲上去扇他一巴掌的冲动，但是，老头眼中闪烁的精光，却让他打消了这个念头。
那是一种智慧的光芒，只有最高深的智者，才能拥有如此炯炯有神却又无比深遂的眼眸。
这不可能是个恶魔。如果恶魔真的长成这副模样，那历史上那些有关恶魔描写的书籍都应该被丢进垃圾堆里，跟发酸变质的残汤剩饭与老鼠的粪便摆在一起。
但是，卢杰依然不敢大意，毕竟恶魔这种东西，是最擅长揣摩人的心思的。说不定，这就是恶魔耍的花样，有意变成一个你认为最不可能是恶魔的形象。
那个脏兮兮的老头局促地站立着，好像很不习惯突然拥有了身体。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身上，又扑到溪边，借着溪水照了照，然后抽风似地大叫起来。
“我的老天！在你的脑子里就没留着什么有用的东西吗？！居然把我想像成这副模样！我留给你的日记呢？！那本日记！道那上面就没有记录一点可以丰富你想像的东西吗？！我应该更……更……更……”老头连比带划，一连说了几个“更”字，但最终还是气急败坏地甩了甩手，大声吼道：“总之不是像现在这副鬼样子！”
他的样子看上去活像一个疯癫的小老头儿，看上去有些滑稽，让卢杰忍不住想要发笑。但是他又忍住了，因为他突然想起来，这么一个形象，的确是自己想像出来的，就在他阅读艾兰的日记里，有关描述那些食物的那一段时，他脑子里就已经勾勒出了这么一个令人感到滑稽的形象。
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那眼前这个老头，岂不就是……
卢杰用力地甩了甩脑袋，他不敢轻易相信这是真的。他始终没有忘记，在这个地方应该出现的，是一个恶魔。而恶魔最擅长的，就是利用人类的思维与想法。
老头并没有理会卢杰，依旧蹲在溪边，望着自己的倒影一个劲儿地摇头叹气，用尽全力地想要把自己的胡子理顺。只可惜，无论他怎么努力，那胡子始终还是保持着那乱蓬蓬的模样。
过了好一会儿之后，那老头突然站了起来，一把揪住卢杰的胳膊：“给我换个样子，这个样子我根本没办法和你好好说话！快给我换个样子！”
“换个样子？”卢杰突然觉得，即使这老头真是恶魔，那也是一个被关疯掉的恶魔。至少从眼下的情形看来，他对自己似乎没有太多恶意。如果真是那样，那自己应该可以争取到一点时间。
“我根本不知道你长什么样子，叫我怎么换？”卢杰摊着两手说道。
“这我不管！”老头大叫道：“你就去想想那些诗，那些浪漫的句子……就那个，月色下的郁金香，芬芳的丁香草……随便什么都可以！”
这些诗句的确曾出现在艾兰的那本日记上，于是，卢杰的脑海中勾勒出了一个画面——个形容委琐的老头，拿着一束不知道是什么的植物，站在半塌陷的墙脚下，对着对面阁楼上一位年轻少女投映在窗上的背影，怀念并哀悼着自己早已逝去的青春。
当卢杰再回头看向那老头时，不由得“扑”地一声笑了出来。
老头的模样并没发生什么太大的改变，只是身上的衣服已经换了。换成了一件只有时下最赶时髦的年轻人才会穿着的那种无比花哨的长袍，头上戴着一顶尖顶的、缎面高沿礼帽，腰上还扎着一根造型极为夸张的黄金腰带。他的胡子总算是理顺了，看样子还曾经精心打理过，被仔仔细细地结成一条辫子，在辫子的末端，还绑着一个紫色带白色斑点的蝴蝶结。
老头从倒影中看了看自己的新形象，嘴里咕哝了两句，显然对这个造型依旧很不满意。不过，比起之前那个疯癫老头模样，已经是好了太多了。
他白了卢杰一眼，叹着气说道：“看得出来，你这小子，一点浪漫的细胞都没有。我怎么可能是……是这副模样呢！算了，我也不能要求得太多，对于一个一点都不了解我的人来说，能想像出这副模样，已经是很不错的了。如果我一点都不讲究，那或许有一天，我真的就会变成这个样子。不管怎么样，我总算是可以跟你好好交流了，现在言归正传。”
“你到底想要说些什么？”卢杰警惕地看着这花哨老头，神经一刻也不曾放松过。
“我想说什么，你应该可以猜到。”老头说道：“我叫莱恩留下日记，留下最后一条通道，可不是为了让你进来向我提问题的。我现在能告诉你的，就是你的那个朋友，他被玛法提斯给弄进来了。他一定以为，之所以一直出不去，是因为力量无法与我抗衡，所以就弄了个帮手。哼，真是太天真了。他就是弄了再多的帮手，出不去就是出不去，即使他弄进来的是个神也一样！”
“玛法提斯？那个家伙？你的意思是……”卢杰被老头的胡言乱语弄得有些头晕脑涨。
“还能是谁？莱恩没跟你说清楚吗？那个恶魔！被凯撒那浑小子召唤过来的东西。”老头气呼呼地说道，还用力地抽了抽鼻子：“你跟那小子一样，一身的亡灵气息。要是我没猜错，你也是学习亡灵魔法的。只不过，在那之后，你又练习了什么奇怪的魔法。就像你之前做过的那些，有点有趣，但是这样是不行的。”
“不行？”卢杰愣了愣。他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说，阴阳二气不行。
就连希尔顿都对太极阴阳的变化激动不已，但眼前这老头，却说……它不行？
“你到底是谁？”卢杰沉声问道。敢说出这种话的人，在巴伦大陆上没有几个。而再结合这个地方，那他就只有是……
“小子，你反应很迟钝！想像力也不够丰富。”老头挺起胸膛，摆出一副高深的派头：“我就是艾兰！被称为魔法疯子的艾兰。喀萨尔！”
正文 第五章 委琐的大魔法师
“你真的就是艾兰？”卢杰望着眼前这一身花哨。却又偏要摆出一副正经八百模样的老头，满脸疑狐地问道。
“凡事持以怀疑态度，这是件好事。但同时，你也要拥有一双擅于去伪存真的眼睛。”老头说着，突然脸色一变，用手里那根不知道是什么的植物用力地敲打卢杰的脑袋：“你的脑袋就是木头做的！我给你我的日记，而且让你先读他，不就是为了让你弄清楚我到底是什么人，用来证明我的身份吗？！你这个蠢货，白痴……”
“别打了！”卢杰发出一声怒吼，一把抓住了老头的胳膊。
这老头一定是疯了，他忘了现在这个时间段，整个空间里所有的植物都将变为岩石，包括他手里那根被卢杰想像出来的植物也无法幸免。因此，此时毫无抵挡能力的卢杰，如今已是被敲得头破血流，几个大包从额头上冒了起来。
老头被卢杰突然的大吼吓了一跳，然后才看清他的情形，吓得赶紧把手里的“植物”给丢掉。
好不容易得了个徒弟，要是就这么被敲死，或者是敲傻了。那就亏大了。
“告诉我，这到底怎么回事！”卢杰揉着自己的满头包，愤愤地问道。不管这老头到底是不是艾兰，他都已经将之划归到“疯子”以及“危险人物”的行列。
“前面的起因，我想莱恩应该跟你说得很清楚了。”老头似乎对自己刚才的举动有些抱歉，因此态度显得温柔了许多。他坐在卢杰侧边的一块岩石上，慢慢地说道：“墨菲斯特虽然封印了玛法提斯的身体，却被他的灵魂逃了出来。我用永恒之塔将那家伙囚禁住，以为可以万无一失，但谁料到，那家伙的实力实在是太强大，随时都有可能逃出去。没办法，我只好自己进来，跟那家伙斗到底。”
“永恒之塔？你说这里就是永恒之塔？”卢杰愣了愣，想不到这里，居然就是他一直想要寻找的永恒之塔？看看眼前这个球状的世界，实在跟“塔”这个词没什么联系。
老头讪讪地笑了笑，没有直接回答，但其表情已经是默认了。
“那家伙？你是说那个恶魔？”卢杰问道：“这么说，他也在这里？”
“没错。”艾兰叹了口气，说道：“我跟他斗了几千年了，借助永恒之塔的力量，我才勉强跟他打个平手。现在，永恒之塔被一分为二，我跟他的力量进入一种此消彼长的状态。当他的力量变强的时候，我就会被迫陷入沉睡，反之也一样。不过。由于永恒之塔的特殊性，我跟他没办法正面交锋，所以过了这么多年，我们还是谁都奈何不了谁。你跟你那个朋友的出现，或许就会是一个转机。”
“怎么讲？”
“我与那家伙没办法碰面，但是你跟你的朋友能。”老头说道：“当我跟他的力量交替的时候，永恒之塔会有一段时间处于混乱状态。在这个时候，你可以看到你那个朋友，他也能看到你。所以，你们注定要成为我与他较量的工具。”
“工具？”卢杰挑了挑眉，他不喜欢被人当成工具，而且还如此直白地说出来。
“你明白我的意思。”老头摊着手说道：“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我没办法碰到那家伙，也动不了你那朋友。想要彻底地除掉这恶魔，就只能让你成为我的代替品。只要你能打败你那朋友，到那时候你就可以出去了。我猜，你是不会愿意一辈子待在这儿，跟我这疯老头做伴吧？”
一辈子？待在这么个地方，陪着这么一个疯老头？！绝不！
只是，卢杰对老头的话还是带着一丝怀疑。
“你凭什么以为，只要我打败了贝克汉姆，就能对付得了那恶魔？”
“凭什么？”老头笑了起来：“就凭我跟那家伙斗了上千年。他想些什么，没有谁比我更清楚了。他一直以为自己之所以无法战胜我，是因为他没有一个身体。所以，他把你的朋友带了进来。我猜，你那朋友的身体，一定有什么过人的地方吧？”
卢杰愣了愣，随后点了点头：“贝克汉姆是炎兽之子，天生的火元素灵魂者。”
“那就对了。”老头点头说道：“他一定是看中了你朋友的身体，以为只要跟他融合，他就可以逃出去。所以，你一定要打败你那个朋友，不能让那家伙的阴谋得逞。”
“打败？”卢杰苦笑了一下：“难道你没看到吗？我现在什么魔法都用不出来，贝克汉姆一记大火球，就能把我烧得灰飞烟灭。”
“那不是他的力量。”老头说道：“玛法提斯肯定是借用了一点力量给你那朋友，让他先尝到一点甜头，然后就会进一步地进行诱惑。只要你跟我学习魔法，总有一天会打败他的。如果我猜得没错，你这小子也是有一点过人之处的。”
“过人之处吗？”卢杰再次苦笑：“我曾被人称为光与暗的双生子……”
说到这里，他看到老头的眼睛亮了亮，但他立刻接着说道：“但事实上，之所以会有这样的误会，就是因为我修炼了那个功法。你也看到了，我那个功法在这里根本无法使用。”
“原来是这样……”老头皱起眉头，思考了一会儿，然后才说道：“你的那个魔……哦功法我看到过，很遗憾，它在这里毫无用处。”
“为什么？”卢杰赶紧问道。
一直以来，阴阳二气都是他最大的倚仗，而现在。居然有人说它毫无用处，这无疑直接摧毁了卢杰的全部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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