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一说完,他跌跌撞撞地离开春罗小阎。
门砰地一声关起来之际,里在缎被下的苗苗也痛哭失声。
对不起……对不起……
相见争如不见,有情还似无情。多情难沾难惹,难弃难舍。自是古来无奈何,非君独伤悲……
第七章
自此而后,春罗小合和兰草堂的气氛相同凝重,凝重到经过的人都忍不住拔腿快跑,免得听到里头隐约的嗟叹而禁不住心酸泪洒。
没人知道究竟是发生什么事了,却知道必定是两人闹别扭,正在各自嗟吁悲叹伤心。
向老爷原先想着儿子必定会把事情搞砸,然后就会求他出马,可没想到前头是猜对了,后头却是猜得大错特错。
儿子非但不来求他,连他过去敲门试探,都险些被儿子给轰出来。
帕子抹着汗水,向老爷连忙快逃,逃到了外头小院后,他忍不住大大叹了口气。
“原想我老头子不惹事,这种小儿女的心事就让两个年轻人自个儿去料理得了,没想到现在还是得劳心劳力哪!”他嘟着嘴道:“想帮忙还把我给轰出来,生到这种儿子真是枉然啊!”
既然儿子那头说不开来,就到苗苗姑娘那儿去敲边鼓好了。
他就不信以他“年高德劭”的身分,苗苗姑娘也会像儿子那般不客气,硬生生把他给轰出来。
向老爷索性到厨房去要了些点心小菜,亲自端着来到了春罗小阁前。
“哎哟,手好酸哪,快要断了呀,拜托,谁来开开门哪!”他站在门口呻吟。
阿福刚好路过,没事献殷勤地凑了过来,“老爷,我来帮您……”
向老爷给了他一记大白眼,低声骂道:“你给我滚远一点,别碍事,山人自有妙计,别坏了我的好事!!”
阿福缩了缩脑袋,连忙抽腿逃命。
果真是马屁拍到了马腿上,没得彩头还被踹了一记!
向老爷继续在那儿哀哀叫,“快来人哪,手好酸哪,老人家快要捧不住啦!哎哟,我的腰啊……”
苗苗在小厅里听见外头叫得凄凄惨惨的,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人、什么事,还是拉起袖子擦擦红肿的眼睛,吸吸鼻子走过去打开了门。
她温柔地问:“老爷子,您是哪位?怎么端了这么重的束西站在春罗小阁的门口呢?”
苗苗伸手就要帮忙接过,向老爷哪可能让弱不禁风的她拿这么重的东西呢?嘻嘻一笑之后,闪身就进了春罗小阁。
“唔,把你安置在这儿还挺妥当的,只不过这房间太素雅了,得拿几盆牡丹还是山茶过来摆摆,还有古董,那绛紫色窗纱也得换换,姑娘家住的得换个粉红的才漂亮。”
一进房里来,向老爷左顾右盼,一边指示一边批评。
苗苗惊奇地看着这个五十多岁却精神铄铄的老爷子,迟疑地问:“老爷子,您……手上的托盘不重吗?”
向老爷这才想到,他尴尬一笑,连忙把托盘放在花几上,老实不客气地坐了下来,“你也坐呀!”
苗苗温驯地点点头,在他对面的雕花椅上坐下。
向老爷上下打量着她,心底惊叹之余,也不免气恼起自己,怎么这样一个如花似玉的“媳妇儿”,他没早点来看看呢?
瞧她长发漆黑乌亮如缎,明亮的大眼睛虽然是红了点,但是小巧的鼻子和樱桃般的嘴儿恁般可人,鹅蛋小脸虽然苍白了些,身子骨也纤弱了些,但是没关系,可以补回来。
一江春水堂里多得是补药,一天三大补,外加消夜再一补,还怕补不胖吗?嘻嘻!
“老爷子,请问您是……”
“我是这药铺的大老板。”
苗苗畏缩了下,心慌地垂下眼睫,“原来是向老爷。”
“什么老爷小爷的,如果你愿意的话,也可以叫我一声爹啊!”
苗苗脸红了起来,慌道:“苗苗不敢。”
“有什么不敢的?如果你愿意嫁给我那笨儿子的话。”向老爷笑嘻嘻,“怎么样?愿不愿意?来嘛、来嘛,我那儿子虽然木讷了些,但只要你不嫌弃他的话,凑合着还是能用的。”
苗苗虽然听不懂凑合着用是什么意思,但是她的脸蛋先是闪过一抹酡红,随即脸色一白,“老爷子……我怎么会嫌弃向大夫呢?向大夫太优秀了,一点也不笨,反倒是我……唉。”
看样子这小姑娘并非不喜欢他那个笨儿子,只是有一些乱七八糟的事在作梗。
向老爷试探地问:“如果你不嫌弃他,为什么不愿意接受他呢?”
她烦恼地皱起眉头,轻叹一声,“我配不上他。”
“你们是年轻人,怎么会有这么古板的脑袋呢?谈什么配不配得上,若真要论呀,是我那儿子配不上你这冰雪聪明的美妙人儿才是。”向老爷摇头赞叹道:“如果你也喜欢我儿子的话,就打铁趁热点点头,再别提什么配不配得上的问题了。”
没想到向老爷是这么好的人,毫不嫌弃她的身分背景,可是他们越对她好,她越不能克死他们呀!
呜呜呜……她悲惨的人生,注定要众叛亲离吗?连宠物都不能留在身边,她还其是个不祥的人哪!
苗苗越想眼眶越红,倒把向老爷吓得惊慌失措、手忙脚乱起来。
“你……你别哭嘛,是我说错什么了吗?”他连忙掏帕子,爱怜地安慰着,“不哭、不哭,都是我不对,把你逼太急了,对不住、对不住。”
他们还是对她这么好!苗苗眼泪控制不住滚了出来。
向老爷吸了口凉气,着急地嚷道:“惨了、惨了,我把未来的媳妇儿给弄哭了,落花知道非砍了我不可……”
“老爷子,向大夫不会砍您的,您是他爹啊!”虽然哭,苗苗还是本能地安慰他,“呜呜……”
“苗苗,你这么好,难怪我那傻儿子会对你死心塌地的喜欢。”他又是欢喜又是感叹,“只可惜你不喜欢他。”
苗苗哭得更大声了,委屈地道:“我……没有不喜欢他啊,我只是……只是……不能喜欢他。”
向老爷听出了苗头,“咦?为什么?你是由自小就订过亲了吗?”
她摇头,抽抽噎噎地道:“我……不能……喜欢他……会害死他的。”
向老爷越听越不对劲,有点着急地问:“有那么严重吗?”
她重重点头,“是真的,我会害死他的,我天生就是煞星,克死了爹娘,克死了小山猪,还差点克死了绿豆……向大夫这么好的人,如果我喜欢他,我就会把他克死,我不能这样做。”
听完她字字血泪的告白,向老爷愣在当场,实在……也不知道该笑、该哭,还是该难过。
他小心翼翼地问:“你是煞星?有算命师父这样说过吗?”
她摇头!擦着眼泪。
“你爹娘是突然间啊地大叫一声,喷血而殁吗?”
她迷惑地看着他,傻气地摇了摇头。
“小山猪……”他抓抓头发,考虑一下该怎么问,“是谁?怎么死的?”
她泪眼汪汪地比手画脚,描述小山猪的样子,“牠长得牙尖尖的,鼻子翘翘的,这么小……可是有一次我误拔了有毒的草喂牠吃,牠吃完以后就口吐白沫死掉了。”
向老爷心头的惊惶渐渐消失,啼笑皆非地看着她,这个善良天真又有点傻头傻脑的小姑娘呀!
“绿豆又是谁?它是一颗豆子吗?你不小心把它吃下去了?”他强忍着笑意。
她再摇头,“绿豆是向大夫送给我的兔子,我上次不小心拿萝卜干……不是,是人参给牠吃,结果害牠补过头流鼻血晕倒,若不是向大夫救牠,牠可能早已经没气了。”
“你就因为这些因素认定出自己是煞星?”向老爷又爱怜又疼惜地看着她。
她吸吸鼻子,“难道不是吗?只要是我喜欢的人或东西,统统都会遭遇不幸,这不就证明了我是个不祥之人,任何人被我沾惹到就会没命的吗?”
“那是意外啊!”向老爷终于笑出来了,“傻孩子,那只是一些意外,怎能因为这样就说自己是煞星呢?”
“明明就是这样的,如果不是我的话,他们压根都不会死的。”她心痛地道:“我不能让向大夫死……老爷子,求您成全我吧!”
“你这孩子怎么比我这老头子还迷信呢?”向老爷摇头笑道:“如果你不信的话,我可以请有名的算命师来帮你推算一下命盘、排排紫微四柱,看看你究竟是不是煞星。”
她眼眸微微闪动着光亮,随即一黯,“老爷子对我好,为了要说服我,一定会买通算命师说我好话的。”
向老爷一怔。这妮子还挺聪明的。
“不会、不会,我哪里会做这样的事呢?”他还是极力说服,“听我说,像你这么可人善良的好姑娘,怎么会是煞星呢?一定是你自己想左了、想偏了,咱们现在到街上随便找个算命师,他们若指你是煞星,到时候再来排解也不迟呀!”
他的话打动了苗苗,她若有所思,迟疑地问:“可以吗?”
“有什么不可以的?”他暗笑,姜是老的辣,果然还是要他这老头子出来摆平才行。
“可是……”她犹豫,“万一每个算命师都说我真是煞星,那怎么办?可以排解得吗?”
她不能在燃起了一丝希望后,再被打入地狱中……那种滋味太痛苦了。
可是……如果她真的不是煞星的话,那么……她就可以跟向大夫在一起了……这个诱惑实在太大了,苗苗不觉坪然心动,热血沸腾。
“当然可以。”这还不简单吗?塞个五十两银子就行了。
到时候甭说是煞星了,把她说成九天仙女下凡尘都有可能呢!
他识得街角的李半仙、张半仙和董半仙,那三个都是半吊子算命师,只要有钱就好说话的,找他们三个准没问题。
当下不啰唆,向老爷站了起来就要带她去算命,可眼儿一瞥,满托盘的点心凉茶都还没吃喝呢!
他又坐了下来,吞了口口水道:“现在不急,咱们先吃过点心再去,这点心是我说好说歹才跟方大娘拗来的,好吃得紧,不吃太可惜了,来来来,先吃一块玫瑰松糕,保证你会立刻爱上的。”
苗苗看着热情亲切的老爷子,手捧着松糕,眼眶又红了。
记忆中,爹娘的印象已有些模糊了,如果爹娘还在世上的话,必定也是对她这么好的。
如果……如果算命师也亲口跟她说了,她绝不是煞星,不会克人的话……那么她就可以安安心心地喜欢向大夫,喜欢老爷子了。
她心底深处也多么希望有这样一个和蔼风趣的爹呀!
苗苗握着玫瑰松糕的手更紧了……
“什么?我爹带苗苗出门去了?”
落花倏地起身,对着门外的报马仔惊愕吼叫。
那个老头……呃,老人家又想怎么样?他怎么突然去找苗苗,还把苗苗给带出去了?
难不成他是想为难苗苗,将她赶出去吗?
惊慌失措和紊乱思绪已经将落花整治得头晕脑胀,他再也无法冷静思考了,快步走向大门。
“老爷带苗苗出去做什么?”
阿福被他夺人的气势吓退了几步,吞了吞口水道:“老爷说要带齐姑娘去算命!”
算命?!
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平白无故做什么带苗苗去算命?难不成是要叫算命师告诉苗苗,说她八字与自己不合吗?
该不会就为了不让他插一脚瞎搅和,他就出此下策,好让问题越发严重,到最后让自己不得不去求助于他吗?
以他这个思想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