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冷耆卧病一年多来,都是由一名相貌平庸的贴身总管前来执行他的政策,在这儿做事的人已有一年多没见到正主儿了。
可没想到,他那张传言被毁容的脸孔不仅没事,反而更加俊朗出众,整个人更是英挺迷人,还有那不曾见过的少夫人,绝丽出尘,有着沉鱼落雁之貌,透着红晕的脸颊煞是迷人,两人站在一起,堪称绝配。
冷耆拥着爱妻进入门面宏伟的冷家商行,一进门就是古色古香的正厅,他们的出现再度吸引了仍在里面工作的男男女女惊艳的眼神。
察觉爱妻的不自在,所以冷耆不走商行左后方专门处理瓷窑进出货的广大中庭,而是直接带着她经过好几道拱门,茶厅,院落,一直到他专用的别院,进到书房,然后要尾随的古安守在门口,不让任何人打扰。
他拥着爱妻,拿起桌上的帐册及一些图表,谈起他经由杭州的市舶司与异族人贸易经商的种种。
这两年多来,冷家还成立了同行组织,各地陶瓷的从业人员都加入了行会,再由身为行头的冷家负责与官家做生意,安排行户的货物价格,工资及交货期,让一些被官家欺凌的小工匠或小户不再吃闷亏。
由于利益共享,不管是各大名瓷,名窑皆成为行户,冷家也因此成了最大的民营瓷窑集散中心,不管是专门烧制瓷器给宫廷的汝瓷,还是龙泉青瓷,景德镇的白瓷,烧制成红釉的钧瓷,在此处皆能供货。
因为海上贸易及陆上四通八达的驿站与人工运河的便利,冷家及其他行户一年的收益就有数千万贯,不仅扩大了经商的区域,也让许多行户一跃家财万贯……
恩静贤凝望着冷耆自信而动人的俊颜,既为他感到骄傲开心,却又无法抵抗心中另一股急涌而上的浓浓沮丧。
他的卓尔不凡,更显出她的卑微平凡,即使她为他动了怀,动了心,可悲的是,他们之间犹如天与地,她终究不配与他站在一起……
第6章(1)
一个月后,在汝州,也有个人怒气冲冲的喊着“不配”,还一古脑儿的将桌上的瓷壶杯盘全数扫落,乒乒乓乓的跌碎一地。
“不配不配!潘紫嬣那个野丫头跟冷哥哥怎么相配?又怎么可能恩爱异常?”
杜府,杜娇娇正在自己的闺房里大耍脾气,看到东西就扔就丢,把房间弄得一片狼藉,然后火冒三丈的坐在床上,气愤的猛槌枕头。
她气!她恨!她好恨!
杜德开在丫鬟们急匆匆的前来通报后,三步并作两步的直奔女儿房间,却见整间房差点没让她给拆了。
“你这是在干什么?”他大为光火的怒斥。
相貌娇艳的杜娇娇一双美丽瞳眸里有怨,有恨,也有怒。
她瞪着圆润婑胖但个性阴狠的父亲,“爹都没听说吗?冷家冲喜真的冲去了霉运,冷耆的身体已经康复,而潘紫嬣也没有半点病态,两人不仅同游西湖,夫唱妇随的到冷家商行,冷耆他……”她在街上听到这些事已经够呕了,居然又听到有人说——
“他一个大男人竟然还为了潘紫嬣下马车买糖葫芦,而且,就因为潘紫嬣喜欢吃,便天天要卖糖葫芦的小贩送几串到山庄去!爹,都是你害的!如果当时你让我嫁过去,现在外面谈论的就会是我跟冷哥哥恩爱异常了!”
杜德开能怎么说?这些传言他当然也听到了,而且这些传言也已传到皇上耳里,可是,“千金难买早知道,这种事谁料得到?”
“是爹不好,明知道我爱冷哥哥,却不让我嫁。”她就是不甘愿!尤其传言还说,冷府上下都将潘紫嬣当成宝,疼得不得了,连梅姥姥、冷王妃都将自己珍藏的珍贵首饰全转送给她,那之中,随便一件可都是价值连城的珍品呢!
杜德开受不了的直摇头,“当初你也不肯啊,装病的事还是你想出来的!”
提及这一点,杜娇娇咬着下唇,有羞有怒,但有更多的有恃无恐,她下了床,骄纵的拉着父亲的手臂又摇又晃。“我不管,爹不是最有办法的吗?我要爹帮我想想办法。”
杜德开烦躁的拉开她的手,“我哪有什么办法可想?”天知道,他的懊恼可不比女儿少!
“爹,你这么说就不对了!”杜坚不知何时也站到门口,只见他走了进来,看着父亲道,“爹想想,放眼天下,有多少人想跟冷家结为亲家?可是冷家的第一首选却是妹妹,可见冷耆对妹妹是有意思的。”
“哥说得对极了。”杜娇娇顿时笑靥如花。
“所以,我觉得爹只要再使把力,把潘紫嬣暗中逼走,妹妹就有机会了。”杜坚也可算是风流倜傥,只可惜不学无术,空有一张好皮相。
长子的一席话没有引来杜德开的赞赏,反而给了他一记白眼。
他当然知道儿子在打什么主意,如果他们跟冷家结成亲家,顶着齐郡王的小舅子之名,这混小子要进到轩腾堡要恩静贤那美若天仙的小丫头,相信轩腾堡是不会不买账的,但若以他此刻的身份,不过只是这个小地方的监察官吏,财大势大的北方霸主可不会将他们放在眼底。
“爹,你听到了没?干啥瞪哥呢?我觉得哥说得对极了。”杜娇娇急道。
“对?那里对?潘紫嬣是正室,你去当小妾吗?真要如此,去当皇上的嫔妃不更好?你为什么不要?”他简直快被这两个子女给烦死了。
“爹!我不要当嫔妃是因为皇帝汰旧换新的速度太快了,我进皇宫可能不到两个月就得进到冷宫。”
这话说得一针见血,让杜德开找不到话驳斥女儿。
“不过,当冷哥哥的小妾就没关系了。”杜娇娇看似真的不在乎,让一向精悍的杜德开被她吓了一大跳,差异的瞪大了眼。
她耸耸肩,“小妾比较惹人疼啊,爹应该会认同这一点嘛!”
杜德开有三妻六妾,但大多是下不了蛋的母鸡,只生了这一对子女而已。
他已经够呕的,女儿还拿这事糗他,他狠狠的瞪她一眼。
杜娇娇可不介意,再道,“这么说吧,一开始当小妾,之后想办法让正室坐不住,我这小妾不就爬上正位了?”
杜坚抚着下颚,邪恶一笑,“妹妹说得对,爹,你就先写封信到明伦山庄去,说咱们一行三人要到杭州玩,顺道去拜访他们,关切齐郡王的身子。”
杜德开来回看着这一对外貌出色的子女,想了想。如果真能跟冷家攀亲,以冷家日进斗金的现状,要挖一座金山银矿也是很简单的事……
他贪婪的笑了起来,很快前往书房,挥笔写了一封信,命人快马送到明伦山庄。
夜色如墨,明伦山庄里,寂静的流酣斋又传出一声声女子难过的低泣——
“小主子……对不起……我要说……我会说的……真的……对不起……小贤……不是故意的……”
睡梦中的恩静贤呜呜咽咽的哭了起来。
同一时间,才刚入睡的冷耆已从床上起身,很快下了床,走到仍坚持睡躺椅的妻子身边,而一墙之隔的卓相文也已披上外衣跑了进来。
“她又作恶梦了。”
冷耆心疼的看着在睡梦中哭泣的妻子。他们从冷家商行回来的那一晚,她就开始作恶梦,总是说着一些不明话语。
卓相文替她把过脉,但她身子没有问题,只是气血不顺,而且胸口极郁闷气,似有很大的心理重担,因负荷不来,才夜夜患梦。
“起来,紫嬣,你作恶梦了……”冷耆想唤醒她,不忍她在梦中哭泣,但卓相文立即制止。
“不是说好了,她今晚再作恶梦,就听完她说什么吗?要不然难道你们要这样一直分床下去?”
他看得出来两人是郎有情、妹有意,但因为判紫嬣夜里难眠,总是睡到一半就惊醒过来,为了不吵到冷耆,所以她一直不肯与好友同床共眠。
“可是——”
他不忍心,她的神情好痛苦,让他的心也跟着痛起来。
“别可是了,我们问她究竟作了什么梦、为什么哭,她都不说,这样下去,没病也会变成病的,届时,你可别后悔!”卓相文一脸凝重,兼好友还是很犹豫,索性把话再说得更严重些。“拜托!她得的是心病,这是最难医治的,会积郁成疾啊!”
他话语乍歇,恩静贤又开始低泣,“小主子……对不起,应该是我来做的……是,我也会解释的……好……好……我来扫地……我煮饭……你休息……不要生气……”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恩静贤梦到了一身丫鬟打扮的小主子,她一脸憔悴,却带着可怕的怒火骂着她——
“你好,你了不起,当起主子了!拥有了冷耆的爱,还有冷家人的关怀,我呢?我呢?把我的丈夫还给我!把我的幸福还给我!”
“我还!我还……小贤还……都还给小主子……可是……我说不出口……我是骗子……我、我害怕他们用嫌弃、厌恶的表情看我……小贤是坏人……是个恩将仇报的坏人……呜呜呜……”梦里的恩静贤朝着小主子拼命磕头认错,哭成了泪人儿。
“不成!”冷耆不忍的将双眸紧闭,泪珠直掉的妻子扶坐起身,让她靠在自己怀里,“醒醒,你做梦了!快醒来!”
“冷耆!别叫她!想想姥姥跟你娘是用什么眼光在看她的,你忍心让她们失望?”卓相文这一说,冷耆忍不住瞪了好友一眼。
都什么时候了,他还能闲扯谈!
只因长辈们以为她怀孕了,因为姥姥先前调查潘紫嬣时,其中有一样让姥姥印象深刻,就是她不爱吃甜食,什么糕点糖果都不爱,可是最近,她却天天吃糖葫芦。
姥姥说了,“怀孕的人口味都会变,而且会很爱吃某样东西,在怀孕时非吃不可,若没吃到,便会想上一整天。”
天知道两人根本尚未圆房,她怎么可能怀孕?再加上她一些奇怪又不似主子的行径,还有那名小乞儿……
种种疑点迫得他不得不派人去将先前那名监控杜家及潘府的探子召回,他在那里以待上几个月了,应该足以答覆他心中的疑问。
只是现在,听着怀里的女人说了这么多呓语,他心中的猜测其实已经印证了八分。
卓相文也看着他,心中有一样的答案——好友的正牌妻子可能另有其人!
“别说出去。”冷耆这句话不是在询问,而是近乎命令。
撇撇嘴角,卓相文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人是你的,你看着办吧!”他转身走了出去。
看着睡梦中仍然泪流不止的妻子,冷耆轻轻唤道:“快醒醒,快醒来。”
在他不断轻声叫唤下,终于将陷入恶梦中的恩静贤给唤醒了。
她眨着泪眼,看着近在咫尺的俊颜,感觉到他温柔的拭去自己脸颊上的泪水,怔怔的问:“我……我又作恶梦了?”
他点头,先为她拭去脸上的热泪,又为她擦着额上的冷汗。
“我……我有没有说什么?有没有?”她好害怕,也好担心。
他将她紧紧的拥在怀里,“……没有,什么也没说。”
恩静贤这才暗暗松了口气,也贪心的汲取他的温暖,只是,望着外头的寂静,愧疚再次涌上心坎。
“我、我还是到你的书房去睡吧,这样天天吵你,万一你的身子——”
“胡说!我们是夫妻,本该睡在同一张床上,要不是你怕打扰了我,一再坚持,我才会勉为其难的答应让你睡躺椅的。”看她仍显不安,他只好将家中长辈抬出来,“紫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