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定还在生我的气!”冉骧有点懊恼。
昨天他醒来后,百里翎虽不至于完全不理他,但神情却清冷淡漠,他问了清菊,才知是因为昨天早晨她叫他,却被他喝斥的事——
“皇上那时说要将皇后娘娘拖下去砍了,把娘娘给吓坏了,所以娘娘才战战兢兢的不敢再多言,免得触怒皇上。”
不管他怎么向她解释他不是有意要凶她,她还是不谅解。昨晚也用身子不适的借口躲着他,不与他同床共寝,害他想向她坦白真实身份,也一直没机会说。
见他面露失望,葵公公想了下道:“若皇上想见皇后,大可前往玉遥宫,皇后不敢拒绝的。”
“我不想勉强她。”
沉吟了下,葵公公又说:“皇上已立后,可以开始纳妃了,奴才待会儿就吩咐下去,命各地召选秀女进宫。”
北焰皇朝规矩,所有男子皆必须娶了正妻才可以纳妾,连皇帝也不例外。
冉骧严拒,“不要,朕不需要什么秀女,不准召选任何秀女进宫。”
“皇上为何不要秀女?”葵公公难掩惊讶。
“我有皇后就够了。”那时在秘道里,他亲耳听见她想等他有了其他妃嫔后,利用她们让自个儿被逐出宫去,他不知她计划怎么做,但他绝不会让她有机会出宫的。
“可皇上后宫只有皇后一位,未免太空虚了,历来皇上立后之后,便会开始召选秀女——”
冉骧不耐烦的打断葵平,“我说不要其他秀女,你没听见吗?”
“奴才遵旨。”见皇上动了怒,他连忙躬身。“对了,皇上,韩大人求见。”
“我不见他,叫他走。”
“是。”
正当葵公公旋身要出去时,又被叫住。“葵平,你命人去叫皇后身旁那个叫清菊的侍婢来见朕。”
“是。”
“奴婢拜见皇上,不知皇上宣奴婢来,有何吩咐?”突然被传召到麒云殿来,清菊不免有些惊惶,虽然来之前,小姐已经嘱咐过她该如何应对,但她还是害怕。
冉骧戴着面具,觑向她,“朕问你,皇后是真的身子不适吗?”
“是真的。”
“她哪里不适?”他质问。
“呃,奴婢不敢说,”被他那双黑灼灼的眼看得心头发颤,清菊垂下头,不敢看向他。
“朕命令你说,不准有任何隐瞒。”他沉声道。
“皇后娘娘她……适逢葵水来,所以身子下适。”她一脸惶恐的回答。
葵水?冉骧愣了下,才醒悟过来她的意思,“那可有宣太医诊视?”
“回禀皇上,这种情形无须看太医,奴婢已熬了药给皇后娘娘喝,等葵水结束就没事了。”
“是这样吗?所以她不是因为在气恼朕,才不见朕的?”冉蠼骧的黑瞳立刻亮了起来。
“这……”清菊迟疑了下。
“你有话就直说,不要吞吞吐吐的。”
“回禀皇上,皇后娘娘自那日冒犯皇上,被皇上斥责之后,这两日心情确实不太好。”
“朕已经同她解释过,朕不是有意要凶她,她还要气朕多久?”他不悦了。
“皇上虽然向皇后娘娘解释了,可皇后娘娘一直无法释怀,深深忧虑着唯恐哪日不慎再触怒皇上,会被皇上赐罪。”清菊胆颤心惊的边说边留意他的神情。
听到她的话,冉骧烦躁的站起身,“那你说,她要怎样才肯相信朕绝对不会伤害她?”
被他冷不防的这么一问,清菊结结巴巴,“奴、奴婢也不知。”
“你是她的贴身侍婢,你怎么会不知道?”他怒诘。
“奴婢是真的不知道皇后的心思,请皇上恕罪。”她吓得双腿发腿,差点跪了下去。
冉骧不悦的斥道:“真是没用!你还杵在这儿做什么?还不回去问清楚,再来回覆朕。”
“是,奴婢告退。”清菊脸色发白的赶紧离开麒云殿。
她离开后,冉骥取下面具,从怀里取出香囊,低头看着,不满的低喃,“你真是太小家子气了,居然为了一句话就气我这么久。”
“皇上,你一个人在自言自语些什么啊?”
听见这道透着慵懒的嗓音,冉骧收起香囊,抬眸向不请自来的镇远王冉骥。
慌慌张张跟着进来的殿外侍卫,战战兢兢的说:“启禀皇上,属下拦不住镇远王。”
他没有追究,挥手让侍卫退下,“皇叔,你突然进宫有什么事?”
冉骥找了个位置坐下,这才慢条斯理的开口道:“没事就不能进宫来看皇上吗?”
“没事你根本懒得进宫。”冉骧横去一眼。这个皇叔有多懒散,他很清楚。
“呵,皇上倒是挺了解我的,看来这么多年,我果然没白疼皇上。”说得一脸欣慰。
“你哪时疼过我了?”他怎么都没有感觉到。
“咦,皇上,你不知道吗?所有皇侄中,我最疼的一直都是皇上啊,所以当年韩杰联合大臣们请皇兄严惩皇上时,本王可是在皇兄面前力保皇上,劝他将你贬到北漠反省反省就好。”
听见他的话,冉骧顿时目光一凛,“原来我被贬到北漠是你向父皇劝说的!”
“可不是!”仿佛没察觉他的怒气,冉骥邀功又道:“要不然当初你重伤五皇子,皇上本来是要将你重打一百大板之后贬为庶民,永远不准再踏进宫中,是我向皇上这么建议,你才没有被打烂屁股,还保留了皇子的身份,这会儿才有命能当上皇帝。”
冉骧咬牙切齿,“我一点儿也不想当皇帝,这个皇位你想要的话给你,我才不希罕。”要不是父皇的子嗣只剩下他一个,他压根不想当这个皇帝。
“我绝对没有觊觎皇位之意,皇上不要试探我了。”冉骥郑重的澄清,眼里却透着一丝戏谑。
“谁在试探你啊,皇叔,我不想当皇帝了,你是我的皇叔,也是皇家的血脉,我传位给你,也合乎法统。”
而且若是交出皇位,他正好可以名正言顺的带着百里翎出宫,她不喜欢待在宫里,等出宫后,他们就可以四处游玩了……愈想,愈觉得这是个好主意。
冉骧走到皇叔面前,脸色发亮的说:“皇叔,就这么决定了,我即刻就传位给你。”
“万万不可!”见他似乎当真,冉骥吓得连忙摇手,表情难得出现一丝严肃。
“为何不可?”
“那些大臣不会乐见我当皇帝的。”
“皇叔可是我父皇的弟弟,谁敢反对?”
“我无法为皇室留下血脉,不适合当皇帝,此事皇上千万不要再提。”他只好男色不好女色,可是满朝文武皆知。
“没关系,等我和翎儿生了孩子,过继一个给皇叔,这样皇室就有血脉了。”
冉骧根本不觉得这是什么大问题。
“不成、不成。”这回真被吓到了,冉骧看起来似乎不是在试探他,而是真的有意要传位给他。
“皇叔就不要再推辞了,论年纪、论见识,皇叔比我更有资格继承皇位,我这就立刻拟旨,传位给皇叔,来人,替朕传召——”
“等一下。”冉骥急忙出声叫住他,一脸沉重的开口,“事到如今,我就跟皇上明说了吧,我没有资格继承皇位。”
“你是我的皇叔,怎么会没有资格继承皇位?”冉骧狐疑。
他刻意压低音量,附在皇上耳边说:“事情是这样的,我名义上虽是你皇叔,但实际上我并非皇家子嗣,我其实是母妃从外头偷偷抱进宫里养的,身上流的不是皇家的血脉。”
“什么?有这种事,我怎么没听说过?”一脸诧异。
“这种事极为机密,岂能到处乱说,若非你今日说出想禅位这种话,我也不会说出来。如今皇室子孙凋零,只剩你一个,这皇钒位是非你莫属,你可千万不要再说出不想当皇帝这种话来。”
“皇叔,你说的都是真的吗?”冉骧还是有所怀疑。嫔妃从宫外私抱婴孩,冒充自己所生,这可是欺君大罪。
冉骥长叹一声,平目的嘻皮笑脸全看不见了。“这事兹事体大,我能欺骗皇上吗?”他接着解释,“当年我母妃一再流产,迟迟无法生子,才会买通太医,佯装受孕,却私下从宫外抱回刚出生的我,当作自己所生。这事若让先皇得知,可是杀头重罪,因此我母妃一直严守着这个秘密,直到她离世前才告诉我。”
“今日若非皇上突然说出要禅位这种话,我一定会把这个秘密带进棺材里,永远不让任何人知情。”
听他说得合情合理,冉骥也不得不信。历代后宫妃嫔之间明争暗斗十分激烈,丝毫不亚于男人之间的战争,为了争宠,不少妃嫔甚至会暗中害死其他人的孩子,因此皇叔的母妃会私下抱养宫外的孩子混充自己所生,想来也就不是为奇了。
“不过皇叔,你告诉我这个秘密,不怕我削去你的爵位吗?”
“皇上方才硬要传位给我,逼得我不得不说,若皇上因此要降罪于我,我也认了。”冉骥又恢复了一贯的慵懒神情。
他方才说所有皇侄里最疼的就是他,这句话可不假,冉骧脾气虽然暴躁,心性却是所有皇子中最好的,从没想过算计任何人,所以他压根不怕他会降罪。
见他的表情完全不害怕,冉骧露出阴戾一笑,“皇叔,我不但不会削你爵位,为了奖励你的诚实,我还要替你加官晋爵。皇叔,你回去等着接旨吧。”
冉骥嘴角微微一抽,“皇上,加官晋爵就免了吧。”
“不行,一定要。”他还要封一个能忙死他的宫位给他,让他没办法再过得这么逍遥自在。
“早知道我就不进宫替胡东延带话了。”冉骥咕哝哀叹。
听见好友的名字,冉骧问道:“东延有什么话要皇叔带给我?”
“他多次上表,说有重要的事要进京面圣,可是迟迟没有下文,因此才特地托我进宫来问问,皇上为何不见他。”
“东延曾上书说要见我?这件事我怎么完全不知道。”他难掩讶异。
冉骥思忖,“会不会是有人拦住了他的摺子,没有上报给皇上?”
眉峰一拧,他出声喊道:“来人,传葵平。”
不久,葵公公进来,躬身分别向两人行礼,而后问:“皇上召见奴才,不知有何吩咐?”
“东延上书给朕,要求进京面圣,这件事为何你都没向朕禀报?”那些摺子一向都是由葵平审阅,这事他不可能不知。
“胡将军有上书吗?奴才没见过他的摺子,请皇上息怒,奴才这就去查,许是下面的人漏了他的摺子。”他惶恐答覆。
“你立刻去查清楚,查出是谁漏了他的摺子,给朕严惩!还有,传朕旨意,即刻召东延进京。”
“奴才遵旨。”葵平领命退下。
葵公公离开后,冉骥瞬向他,“你该不会把摺子都交由葵平看吧?”
“那些摺子我看了就头痛。”头痛令他无法专注的细看那些密密麻麻的文字,看得稍微久一点,便会头昏眼花,后来索性都不看了。
当年他被贬出宫,没人愿意随侍他到天寒地冻的北漠,只有葵平自愿跟着他,六年中,葵平将他服侍得无微不至,做事细心又谨慎,因此登基后,他很放心把摺子全都交给他处理。
“葵平是个太监,朝中之事他能懂得多少?”冉骥不以为然,他没想到冉骥竟会懒散到这种程度。
“皇叔不要小看葵平,他虽然是个太监,但文采不错,不输那些文人,跟在我身边多年,他处事井井有条,又颇有见地,而且朝中不是还有左丞相顾微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