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长说毛衣是你建议他买的。”
“对,我们刚好在百货公司遇到,他在伤脑筋不知要买什么,我就给了他一点建议。”薇薇将过期的杂志抽出来。
“你跟学长倒满合得来的。”
薇薇停下手上的动作。“我们只是普通朋友。”她走到柜台边将手上的杂志放下,拿起当月的杂志再走回来。
“我以为你喜欢学长。”袁佑蓉挑了下眉。
她一边上架一边说道:“你误会了。”
“希望真是这样。”
薇薇抬头看向她。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多心,怎么觉得她方才的语气有些尖锐。
“你们昨天还单独过圣诞节,感觉起来不像是朋友。”
虽然她试图用轻松的语气说,但表情跟语气听起来却不是那么回事,从哪刚说话到现在,袁佑蓉对她已不再像以前那样满面笑容一脸和气,她不用想也知道是什么造成她的改变。
她知道自己再怎么解释也是枉然,因此选择沉默。
见她闷不吭声。袁佑蓉继续道:“听说你离开前一个工作时闹得很不愉快。”
被刺探与冒犯的怒火瞬时升了上来,薇薇抬起眼,直言道:“请问你说这些话背后的意思是什么?如果你想要说什么就直接说出来,不需要这样试探、拐弯抹角。”如果对方连基本的礼貌都不想维持。那她也不需要去顾忌什么。
一抹尴尬闪过袁佑蓉的脸,紧接着便是怒气。“这才是你的真面目吧!”
“什么真面目?”薇薇皱眉。“老板快回来了,如果你不赶快说重点,等一下他回来,我就不方便跟你说话。”虽然老板为人不错,不过工作时聊天总也不好。
“好吧。”她瞄了眼其他的工读生,见大家各忙各的事,没人注意她们。她才说道:“我对你并没有敌意,薇薇,我这个人一向很好交朋友,我感觉得出你不大喜欢我,我也……”
“我没有不喜欢你。”薇薇解释。“我只是不擅于人际美系,有时候我不知道要跟你说什么,我……觉得找话题很累。”而且说真的如果不是汪澄颐的关系,她猜想袁佑蓉也不会想要搭理她的。
人跟人之间,大概只要说过几句话后,通常都能晓得对方的频率跟自己适不适合,她与袁佑蓉就不是属于频率相同的人。
举例来说,怡庭若不是她的表妹,她们大概也不会发展成为朋友那样的关系,因为她与怡庭的频率也不一样,不过因为亲人小到大相处的关系,所以彼此才能有较多的机会去磨合适应对方。
袁佑蓉深思地看她一眼。“你不知道跟我说什么。是因为对象不对吧?我看你跟学长倒满有话聊的。”
又绕回汪澄颐了,薇薇在心里叹口气。“我们也有很拘谨的时候……算了,我想你的重点应该是汪澄颐,你希望我不要跟他接触吗?”
“我没这么说。”她恼道。
既然她否认,薇薇也没再多说,继续忙自己的事,过了几秒袁佑蓉才又道:
“学长值得一个好对象。”
薇薇看了她一眼,默默地点了个头。
“大学的时候我就认识他了,毕业后我们大概有八年没见,没想到在两年前在校园里再次遇见,我觉得这是一个缘分。”
薇薇依旧缄默着。
袁佑蓉随手拿起一本杂志翻阅,静静地说道:“我自认是光明磊落的,不管是在爱情还是做人处事上,或许你现在把我想成一个坏心眼的人。心里想着我凭什么来跟你说这些有的没的,但正因为我自己做事光明磊落。所以我就瞧不起在背地里专搞小动作的人。”
小动作?薇薇猜想她指的是昨天的事吧!用家里有急事从她的生日派对上离开,没想到却偷偷摸摸跑到汪澄颐家里去。
“我话就说到这里。”她放下杂志,也没等她回应,自顾自地便走了出去。
工读生妹妹好奇上前询问,薇薇摇摇头没说什么,袁佑蓉始终不把话说清,偏在那里拐弯抹角,她猜想意思应该是希望她不要再去找汪澄颐吧……或者是希望她以后去找汪澄颐的时候要先跟她报备一声……还是希望她不要再有小动作出现?
唉……弄得这样复杂。实在不明白袁佑蓉到底希望她怎样。如果直接问她,她大概会生气吧?或者不会?她说她是个光明磊落的人,所以……应该是不会生气吧!
还是说光明磊落的人生起气来,会大方地将怒气展现在别人面前,所以叫作光明磊落?
言外之意这种东西真是教人头痛!抛开想也想不透的事情,她专心摆放杂志,偶尔想到汪澄颐时,她便特意将注意力放置在另一处上,不让自己去胡思乱想。确切该怎么做她还没决定,只希望生活能尽快恢复平静。
离开火葬场到外头等候时。汪秀琴频频拭泪,难掩哀伤。黄柏兴低头安慰妻子,汪澄颐则面无表情地看着外头的青山白云,黄钦池拍了拍他的肩膀。
“还好吧?”
“没事。”他仍是望着远处,双手插在口袋里。
黄钦池朝父母亲的方向看了一眼。“那你在烦什么?”
他讶异地转向表弟。“有这么明显吗?”
“拜托,你在跟谁讲话啊!”黄钦池夸张地翻了下白眼。“我是什么人,穿你裤子长大的人,能不清楚吗?”
汪澄颐勾了下嘴角。“你这个仇到底要记多久?”
“当然是一辈子。”他微笑地说。“你知道我到国小几年级才有属于自己的裤子吗?三年级,因为我把自己吃胖到穿不下你的裤子,这个牺牲有多大你晓得吗?从此我没再瘦下来过。”
“那是你贪吃吧。”汪澄颐笑道。
“拜托,如果不是我的牺牲,你可以这么瘦吗?”他一副受到委屈的表情。
“竟然还诬陷我贪吃。”
“我瘦是因为我慢跑。”他提醒他。“你跑不到三天就放弃了。”
“你一定要这样吐你老弟的槽就对了。”他瞪他。
汪澄颐扯开嘴角,好笑地摇头,虽然他对父亲很不以为然,但偶尔他又会忍不住想,或许父亲这辈子做得最对的一件事,就是把他送到姑姑那里去,如果他至今还是跟着父亲,他无法想像自己会变成什么样的人,或许早就饿死了也不一定。
他从来不觉得自已的家庭不完整过,姑姑和姑丈在他眼中才是他真正的父母,而钦池就是他的弟弟。
只有在他与父亲面对面时,他才会想为什么这样一个人会跟自己有血缘关系,姑姑说是奶奶宠坏了他……
“好了,告诉我你在烦什么?”黄钦池说道。“不会是你的学生吧?”
“我对他们早就没抱什么期望了,他们对社团、打工、泡妞的兴趣远大于功课,每次改他们的考卷跟报告我都觉得需要吃降血压的药。”
黄钦池轻笑一声,但随即压抑住,在火葬场笑出来可不是什么好事,来这儿的人就算没哭得眼泪鼻涕直流,也是神情肃穆,他若笑出来大概会遭来白眼。
汪秀琴走过来。“你们两个在说什么?”
“没有。”
黄柏兴走过来拍拍两人。“好了,你们如果有事就先走没关系,我跟你妈两个人在这里等就行了。”
“我没什么事,学校那边已经先请假了。”汪澄颐推了下眼镜。
“我也没事啊。”黄钦池瞄了母亲一眼。“爸,你顾着妈就好了。”
“我好得很啦。”汪秀琴擦干眼泪。“他这辈子这样不学好,只希望他下辈子好好做人。”
汪澄颐与黄钦池同时转开视线,假装看着外头的花草树木,不置可否。
“好啦,别想那么多,去那边坐着,那边有椅子。”黄柏兴说道。
汪澄颐望着冉冉上升的白烟。看着它融进蓝天白云里,消失在无尽的边际。
第8章(1)
圣诞节后气温一路下降。停了几天的雨,但跨年那天又开始飘起细雨。每年这个时候,薇薇都待在家里,有时跟着电视一起倒数计时,有时睡觉,有时看书,对她来说跨年并没有需要特别庆祝的理由。
她的生活一如往常,虽然禁断症状还是持续着,但已经减轻许多,每天上班下班,而袁佑蓉也没有再来找过她,日子过得很平静,只除了偶尔会想起汪澄颐,不过她很快会做些其他的事让注意力转移。
元旦过后不久,温度上升了不少,已经不再滴滴答答的下着恼人的雨,但天还是有点灰蒙蒙的。
上班前,薇薇照例先看了下信箱,将广告信丢入回收桶,四封信里有两封信用卡帐单、一个是寄给母亲的贺年卡,她将之放回信箱内,剩下的一封则让她诧异地愣在原地好几秒。
她已经好几年不曾收到贺年卡了,信封上的字体看起来很像练过书法,每一笔都透着刚劲,感觉很像勤练书法多年的老先生所写,不过当她瞧见寄件人住址时,心脏陡地缩了下。
是……汪澄颐……
……他……为什么写贺年卡给她?
她迟疑着打开信,抽出里头的卡片,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女子悠闲地坐在沙发上看书,一旁的桌子还放了杯饮料,女子背后是一扇窗,沙发旁有只猫,背景是素雅的白。
薇薇有些不解,他以为汪澄颐会挑那种封面印着新年快乐,背景则是鞭炮或春联的版画。
薇薇盯着卡片好几秒,始终没有勇气打开来看,最后她将卡片放回信封,再收入袋子里,带着一颗忐忑的心去上班。
坐在捷运里时,她伸手到包包里,捏着卡片的一角,几次想拿出来看却没有勇气……说不定里头就写着“新年快乐”四个大字,她到底在紧张什么,把自己搞成这样神经兮兮的。
她慢慢拿出卡片,深吸口气,以非常快的速度打开卡片又阖上,不只四个字,虽然那一眼什么也没看到,不过她可以确定不只四个宇,左右两边都写了,而且还夹了一张纸。天啊,他是写了多少字
她颤抖地将卡片放回信封内,收进包包里,晚点再看吧,她抓紧包包。晚点再看……
“学长,有空吗?”
正在整理办公桌的汪澄颐抬起头。“什么事?”
“没什么啦。”袁佑蓉入内,假装无所事事地看看书柜里的书,摸摸架上的小盆栽,确定廊上已没有人后才道:“昨天我接到一个老同学的电话,说佳芮回来了。”她小心翼翼地观察他的表情。
“我知道。”他将讲义放进资料夹内。起身收进书柜里。
“你知道?她跟你联络?”袁佑蓉惊讶道。
“之前偶然碰到的。”他简短地说。
“怎么都没听你提起?”她扬眉。
他坐回椅上,将汀书机收进抽屉内。“这没什么好说的。”
袁佑蓉沉默了下。“你还在乎她?”
他推了下眼镜,抬起眼。“她已经结婚了,我们现在只是朋友。”他懒得多做解释。
或许他这种态度才让人误会他一直沉缅在当年的感情吧!但想到要解释一堆,又觉得没必要。
“聚会你如果想去就去。”他补上一句。
“你不去?”
“不去。”
“我知道你不喜欢参加聚会什么的,可是又不是不熟的人,都是老朋友啊,博达也会去……”
“我们平常就有在联络了,不需要特地跑去那里叙旧。”
“如果佳芮约你,你也拒绝?”她试探地问。“发起人可是她,说想跟我们这些老朋友见见面。”
他皱眉。“我还是没兴趣。”
袁佑蓉拧下眉心。“好吧,我会告诉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