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佳芮约你,你也拒绝?”她试探地问。“发起人可是她,说想跟我们这些老朋友见见面。”
他皱眉。“我还是没兴趣。”
袁佑蓉拧下眉心。“好吧,我会告诉他们你不想去。”她顿了一下,而后微笑道:“既然你不想去参加聚会,那……总可以陪我去听音乐会吧。”
她从皮包里拿出两张票,倾身靠向坐在椅上的他。“朋友送的,我记得你不排斥音乐会吧。”
他望向她的眼。“我觉得这不是好主意。”
她的脸闪过一丝恼怒与难堪。“为什么?”
“我告诉过你,我们不适合。”他坦言。
她别开脸。“只是听音乐会,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说到那边去。”
他叹口气。“或许我说得太严厉了些,但我不喜欢自欺欺人,佑蓉,一年前我就对你说过,别把心思放在我身上,如果你对我只是普通朋友。去听音乐当然没有什么,但是……”
“如果邀你的人是麦薇薇,你就会去吗?”她尖锐地打断他的话,直视他的脸。
他诧异地看着她,随即点头说道:“是。”
“所以她是普通朋友?”
“不是。”
她再次转开脸。“真伤人。”
他捏了下眉心,喟叹一声。
“我不懂她有什么好,从第一次见面我就觉得她是个怪人。”
“她并不怪。只是……”
“我知道,她有病嘛,所以戴帽子、戴口罩、不喜欢跟人来往,每次吃饭就搞得像科学怪人……”
“佑蓉。”他严厉地说了一声,制止她再说下去。
“我并非没有同情心,学长。”她不觉得自己说错了什么。“但是我有时候真的觉得有些人得什么忧郁症、躁郁症的都是自己造成的,他们根本承受不了压力,就像现在的草莓族一样,一压就碎,把所有的事都怪到别人身上……”
“你再说下去,我要生气了。”他冷下声。“如果你做不到同情与理解,最起码的尊重最好能做到,她不需要承受你的批评。”
她生气地握紧拳头。“我并没有批评她,我也不是那种会在人家背后说什么的人,我只是想说她并不是你想的那样的人,我知道病人应该得到一些体谅,但是你根本不知道有些病人是拿着他们的病在消费的,希望获得别人的同情,然后占别人便宜,要求别人体谅他,这些你知道吗?”
“我并没有那么愚昧。”他简短地回答。“我想你该走了。”
她深吸口气。“你知道她当过别人婚姻的第三者吗?”
“你……”
“我先说,我没有那么卑鄙去调查她的事,一切只是巧合,我的一个朋友跟薇薇以前是同事,她们在我的生日派对碰到……所以……我的朋友跟我说了一点她的事,然后薇薇藉口说家里有事就急着走,结果她跑去你那里,她根本就是个爱耍心机的女人。”
“你说的事我都知道。不过我不认同你的观点。”他沉着脸起身。
“你都知道?”她张大眼。
“我想你也说够了……”他推了下眼镜。“你走吧!还有她在跟那个男的交往的时候并不知道他已经结婚了,我希望这种谣言跟闲话最好能停止。”
“你相信她的话?”她不可思议道。“你们男人为什么都那么蠢,她当然会这样说,我朋友说……”
“我不管你的朋友说什么。”他冷声制止她。“还有我不想再听这些闲言闲语,她是什么样的人我自己会判断。不需要透过别人的嘴别人的眼来告诉我。”
“你……”她气得脸都泛红了。“男人真是蠢,蠢到让人受不了。”她转身。气呼呼地踩着高跟鞋忿忿而去。
父亲的丧事在昨天总算告一段落,沉思一夜,决定提笔写信给你,主要是不希望吓到你,那天有些话还未说完,但又担心与你面对面使你感到压力,只得用写的。
我必须再次重申,我是喜欢你的,但我也明白你的顾忌。可我必须说对于女人我的理解有限,所以我只能用自己所能想到的方式说服你。经济学者PaulRomer曾经说过:危机是不应该被轻易浪费的(Acrisisisaterriblethingtowaste)。这句话的原始意义是在指美国当前的经济危机,换一种方式来说危机便是一种契机,也是一个机会,虽然看似危险,但若能藉此清除掉一些陈腐的事物。带来新观点,便能为自己找到一条出路。
这句话套在人生中也是相同的道理,许多人经历过磨难后,获得了新生的机会,希望你能如此看待你的疾病,而不该将之视为负担。
我明白你不愿成为任何人的包袱,当然这也包括我,但请容我再次引用PaulRomer说过的话:很多产品是互补的。某一产品单独存在,价值不会太高。但当另一产品出现时,彼此的价值会同时提升。以笔为例,若只有笔没有纸,没人会用笔。
有了纸后,笔和纸的价值都提升了。
一个人的价值是毋须否定的,但两人在一起,对彼此的意义都将不同,如果可以我希望自己能写些甜言蜜语来说服你,却不知如何下笔,经济学与爱情其实有很多相似的地方,如果你有兴趣的话,我希望能说给你听。祝新年快乐!
一看完信,薇薇忍不住便笑了出来,纠结了一上午的紧张感,全松了开来,她没想到是这样的一封信,她的第一封情书竟然这么怪异。
她又将信从头到尾看了一逼,而后轻声叹口气,将卡片放在心口上,这明显是一封不及格的情书,她怀疑有多少女人会被打动,大概寥寥可数吧!不过她很喜欢,重点并不是内容,而是她能感受他的努力,可以想见他应该是烦恼了一个晚上,不知要怎么写吧。
有股冲动,想去找他,可她还是迟疑,他是这样好的一个人。配她……可惜了,她苦涩一笑。转身走出厕所。将卡片放回包包内后,紧张了一个早上的情绪总算平静下来。
原本她一直找不到勇气打开信,但发现自己工作不专心后。便明白不能再这样下去,若不先把事情解决,她这一天怕是要浑浑噩噩的过了,于公,对不起雇用她的老板;于私,弄得自己神经紧张;心力交瘁,这才下决定把悬在心上的事给解决了。
下班时,她静静走在喧嚣的路上,卡片躺在外套的大口袋内,紧紧地掐在她手上,因为心情有些浮躁,她打算弃公车而走路,让心沉淀。
冷风吹来使她打个哆嗦,她拉紧围巾,压下灰帽子,一步一步穿过路口、下班的人群、笑闹的学生,听着交谈声、来往的车声、商店播放的音乐声、风声……像背景音乐,环绕四周,却是过耳不入。
虽然不喜欢跑步,不过她喜欢走路,以前还曾经由家中走到办公的地方,整整走了一个半小时,没有什么原因,只是想走。
后来便很少再走这么久的路,顶多只是在家附近走走绕绕,走路像瑜珈一样,能让她的思绪变得清明,她不必跟谁说话,就连跟自己也不用,只是走着,让自己成了这城市的背景。
第8章(2)
不知走了多久,天色暗了,她走进面店吃了一碗干面、一碟青菜,便又开始继续走着,虽然并不累,可是脚却开始发疼。今天穿错鞋了,早知道应该穿布鞋出来的,有根的鞋子即使是厚根的,还是不适合走路。
看了下四周,发现有些熟悉,才想起汪澄颐家就在附近,没想到不知不觉走到这儿来了。她下意识地摸了下口袋里的卡片,为什么一遍一遍地告诉自己该放弃,念头却还是不停地绕着……
她叹口气,继续往前走着,忍着脚疼,又走了几分钟后,才在一家便利商店前的长椅上坐下。
又看了一次卡片后,她掏出笔记本,想给汪澄颐回封信,却始终不知如何下笔,为什么她这样烦恼呢……看着手上的笔与纸,不期然地又想到了他在信封里说的话,两个人在一起会更好吗?
拉起围巾,她将脸埋在毛织布里,轻轻地吐了口气,不该这样自寻烦恼的,不用回信也没关系吧……
拉下围巾,悠悠地又叹了口气,抬起头,却差点把自己吓得跌落椅子……
“吓到你了?”
说这话的不是别人,正是汪澄颐。
她紧张地想逃跑,可是却只能僵直地坐在椅上。
他一身运动服,脖子上挂着毛巾,看起来像是刚慢跑完……或者刚要去慢跑……
“我正好慢跑回来,看到你的帽子……”
她扯下帽子,紧握在手上,这讨人厌的帽子,怎么每次都让他瞧见?明天起不戴帽子了,虽然他说过每天会慢跑,但她根本没想到他会在这个时间出来运动。
“你来找我?”
“没有。”她吐出一句,而后突然惊觉卡片还在手上,她故作镇定地将信以及笔记奉收进袋子内。
“我……收到你的信了。”
他拿着毛巾抹去鼻头冒出的汗。
“去我那里好吗?”
她讶异地看着他。
他微笑道:“我满身汗,想先洗个澡再听你说。”
她应该拒绝的,但她还是点了点头。“好。”
“你吃过了吗?”
她起身。“吃过了。”她往前走,脚趾与脚踝的疼痛让她抽了口气。
“怎么?”他关心地看着她。
“没什么,我不应该坐下来休息的。”她的脚比之前更酸更肿了。“我很久没走这么长的路了。”
“你走路来的?”他惊讶地问,他本以为她坐车来找他,但因为他不在,所以才在这儿休息。
她点点头。“本来只是想走一段,清清头脑,没想到……”
“能走吗?”
“可以,只是脚酸而已。”她往前走。“早知道应该穿布鞋的。”
“你想穿我的吗?”
她震惊地看着他,他推了下眼镜。“开玩笑的,我脱下来会把你臭死的。”
她突然笑了出来。“其实你还满有幽默感。”
“我没什么幽默感,不过钦池有,耳濡目染二十几年,多少可以耍弄一点。”
她微笑着,与他一起走回住处,理智告诉她不该跟他走,但她还是顺从了自己的情感。
在汪澄颐冲澡的五分钟里,薇薇没停过想夺门而出的念头,但却都让自己压下了。她不能逃避,如果在这时离开,以后她也找不出勇气再面对他的,但是等会儿要说什么她到现在还完全没有头绪。
谢谢他写这封信,她很感动,但是她不能跟他在一起……
这想法很快让另一个给覆盖过去……为什么呢?她为什么不能跟他在一起,她到底在坚持什么?
为什么她要跟自己对抗,为什么不能顺从自己的心意?
这声音排山倒海淹了过来,本来只是一个呢喃,现在却成了一个巨大又消灭不掉的野兽。
“天啊……”她闭紧双眼。
三年前她喜欢上一个烂人,她都能跟那种人谈恋爱,为什么她不能跟汪澄颐在一起?
“这不一样。”她无力地低语。“别再想了。”
就在她觉得自己快被这相左的念头逼疯时,忽然一个新的想法窜了出来,她怔了下,原本焦躁的心情一时烟消云散,那念头像及时雨,把闷热的暑气全给逼退。
开门声将她的思绪拉回现实,她坐正身子,因为这新想法而感到心跳加速,她真的可以这么做吗?
为什么不呢?她听到心里一个声音说着,如果最终都要放弃,为什么不能攫取一些回忆然后再放弃……
“我以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