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能……”织宁咬着下唇,事情已经走到这一步了,她不能又跑回台北,不能功亏一篑。
‘我明白了。’了解织宁不会轻易改变决定后,羽珊也不愿她一直沉陷悲伤中,只好主动换个话题。‘你放心,我绝对不会说出你在西雅图的。呼~~幸好我再过几天也要到巴黎去念书了,可以逃得远远的,不然,我真的很怕再继续面对杰修学长的逼问。’
羽珊又道:‘你一个人在西雅图我真的很担心耶!对了,我不是说我有一个很好的表哥也在西雅图吗?就是严书浩啊,你们在台湾见过的,你应该有印象吧?’
“我见过?”织宁很疑惑,印象中,她好像有见过羽珊的表哥,可是却怎么想都想不起来。
羽珊嘟起小嘴。‘厚~~我知道你早就忘记啦!你跟杰修学长一样,眼睛里除了对方,根本看不到其他的人。几年前我表哥回台度假,常常到学校去接我,我还拉着你及一些女同学跟他去爬阳明山、带他去莺歌参观陶艺教室啊!想起来没?他的个性幽默风趣,妙语如珠,把我们几个女同学都逗得哈哈大笑呢!我表哥对你的印象不错,他说你很有礼貌,个性很温和。’
织宁打起精神。“去莺歌玩陶土?听你这么说,我好像有点印象了。”
羽珊又道:‘你一个人在西雅图举目无亲,我真的好担心,为了预防万一,我把你的手机号码给了我表哥,他说他这几天就会联络你。倘若你在那里遇到什么紧急状况,尽管找他,不要客气。’
织宁轻轻蹙起秀眉。“可是,这样太麻烦你表哥了。”事实上,她只想每天躲在旅馆内,不想见任何人。
‘不会麻烦啦!我表哥全家早就移民到西雅图了,那里他熟得很,有什么事你就找他帮忙。就算是帮我一个忙吧,不然,你孤伶伶地在那里,我又要去巴黎念书了,这样我会很担心。’
“我知道,谢谢你。”织宁鼻头发酸,她知道自己是幸运的,她并不是无依无靠,至少,她还有羽珊这个情比金坚的好姐妹。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后,织宁才收线,付了咖啡的钱,宛如游魂般地走到对街的邮局寄信,最后走回青年旅馆。
她住的是单人房,回房后,织宁缓缓地坐在床边,就着浅色窗帘透进来的光线,怔怔地举起自己的左手,眸光眷恋地、忧伤地望着无名指。
曾经,这里有一枚戒指,当他深情地为她套入戒指时,她喜悦地流下眼泪,许诺要跟他厮守终生,一起变老。
可是,她食言了。
她不但亲手褪下发誓永远都不会离身的戒指,她还在两人预定要去公证结婚的当天消失,飞到另一个国度,离他好远好远。
她不敢去想象,杰修会不会恨她?毕竟是她辜负他的信任,辜负他的爱。是她不守诺言,明明在月老面前发誓要长相厮守,却亲手斩断了一切。
颤抖的手轻轻抚摸挂在胸前的项炼,看似平凡的项炼,炼坠里却藏有一样最珍爱的东西,也是她此刻唯一可以依靠的信物。
其实,离开他的那个早晨,她拔下戒指之后,也曾经试图动手取下项炼,把两样信物都一起还给他。她必须让杰修深信,她真的要放弃这段感情了,她对他已经没有眷恋了。
这样,他才有办法忘记她,甚至恨她。
这样,他才有办法在最短的时间内疗伤止痛,重新开始。
可站在床边,望着心爱男人的睡颜,她的手却无法控制地发抖,好几次就快成功解下项炼了,泪水却湿濡掌心,怎么也无法顺利解开锁扣。
她没有办法。
她可以忍痛拔下戒指,却无法取下这条意义非凡的定情项炼,因为项炼里有她此生最珍贵的东西,也是隔着千山万水后,还可以依稀感受到他的体温、他的气息的东西。
最后,害怕自己忍不住啜泣而吵醒熟睡的杰修,她匆促地抹干眼泪,拿起行李匆匆离去。
这条项炼也跟着她上飞机,陪着她飞越一大片海洋,来到陌生的国度。
其实,在这里她的确是举目无亲,虽然羽珊一再强调她的表哥可以照顾她,但那毕竟是外人,织宁不想去打扰他。
这条项炼是她最后的心灵寄托,是她勇气的来源,唯一的依靠了。
杰修以前常常会送给她小礼物,织宁把那些礼物全部留在他的屋子里,一样都没带走。唯一可以证明她曾经轰轰烈烈地爱过、被爱过,甚至爱到死生相许的,就只剩这条项炼了。
杰,一切都是我的错,请你忘了我。你可以怨我、恨我、诅咒我,把我当成毁诺绝情的坏女人,可是,不要为难自己,不要再找我。
对不起、对不起,不能陪你到老了……
忘了我……
她以颤抖的手打开炼坠的扣环,泪眼汪汪地望着以红线缠绕的两缕黑发,这是杰和她的头发。屏住气息,她小心翼翼地取出交缠的发,把它贴在自己的脸颊上。豆大的泪珠纷纷坠落,她温柔地吻着发,一遍又一遍地吻着。
杰……杰,我好想你,好想好想……
爱恋地以指腹轻轻摩挲黑发,她几乎可以感受到杰手指上的温度似乎还残留在红线与黑发上,发上还有着他的气味。织宁悲伤地想着,也许,这股淡淡的气息很快就会消褪了,到时候她该怎么办?她疯狂地想留住属于他的任何味道,就算只有一点点,对她而言都是珍宝。
把黑发按在自己的胸膛上,仿佛如此就可以温暖孤寂的心。她倒在床上,任泪水爬满她的脸,湿濡枕巾。
意识昏昏沉沈的,她不知自己身在何处,魂魄仿佛离开身体往上飞,飞出了窗外,飞越千山万水,回到她最熟悉的故土,回到她最心爱的男人身边,回到台南那座古色古香的城市,回到那见证两人爱情的月老庙……
第二章
台南
一个细雨纷飞,寒气逼人的隆冬。
傍晚五点,织宁独自留在他们下榻的饭店内。她坐在窗边,透过雾茫茫的窗子好奇地往外望,从这里可以清楚俯视附近的著名古迹,还可以看到古迹旁的小学操场,甚至可以看到一些穿球衣的小男生不畏细雨,继续在操场上进行棒球比赛。
看着那些孩子专心地投球,挥棒打击后拚命地奔跑,整个人扑在地上去抢垒包,搞得灰头土脸,身上的球衣脏兮兮的,却因为得分而全队快乐地欢呼、嘻嘻哈哈地拥抱在一起的模样,织宁忍不住笑了。真是一群可爱的孩子啊!
成长过程中,她大多时间都待在台北念书、工作,偶尔会回到故乡看看,不过,还不曾踏上府城台南。
这是她第一次来台南,虽然是初次造访,不过,她发现自己很喜欢这座充满古典韵味的城市。这里的生活步调很悠闲,到处都可以看到古迹,拥有好多好多的绿树,整个城市散发着宁静的气息。
当然,她喜欢这里还有一个很大的原因——这里有好多美食!昨天晚上,杰修就带着她去品尝最著名的度小月担仔面、阿憨咸粥、福记肉圆……吃得她快撑死了。
杰修应该快回来了吧?织宁满脸期待地看看手表。他说顺利的话就可以直接签约,最晚五点半以前一定会回来。
为了工作,杰修在周六一早搭着飞机从台北直奔台南来洽谈合约,因为这一阵子他的工作很忙,两人相处的时间越来越少,所以,当他开口说希望她能跟他一起南下出差时,织宁毫不犹豫地就答应了。
反正她周六和周日都不用上班,只要可以跟心爱的人在一起,哪里都是天堂。
叮铃铃铃~~
专属的来电铃声响起,织宁满脸期待地接起手机。“杰!”
“我在计程车上。”彼端的声音充满笑意。“车子快到达饭店了,你现在下来,我们出去大吃一顿。”
“好,我马上下去!”织宁满脸笑容地合上手机,匆匆跑进浴室洗了把脸后,抓起外套就雀跃地往外冲。好棒,杰终于忙完公事了!
来台南这两天,虽然杰修大部分的时间都忙着处理公事,织宁都自己一个人留在房间内,可是她一句话也没抱怨过,反正她可以在房间里看书,最重要的是,她好珍惜可以和他共度的时光,每一分、每一秒都觉得很甜蜜。
冲到饭店门口后,果然看到一辆计程车已停在前方,杰修摇下车窗对她唤着。“织宁,上来!”
她兴冲冲地上车。“忙完了?”
“嗯,都处理好了。”
身上那套来自英国的纯手工三件式西装,将巩杰修衬得更英挺出众、器宇轩昂。他眉黑如墨,黑瞳炯炯有神,鼻如悬胆,轮廓分明的五官自然彰显出菁英气息,再搭配高大修长的身躯、笔直的长腿,是个一站在路边,就会令女人心跳失控的大帅哥。
巩杰修亲匿地握住她的手。“要你跟我来出差,这两天我却一直忙着开会,连最著名的赤崁楼,还有饭店附近的孔庙,我都忙到连陪你去逛逛的时间都没有。一个人在饭店很无聊吧?”
“才不无聊。我刚好可以利用时间,把一直想看却没有时间看的《追风筝的孩子》看完啊!真的好好看喔,害我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
“哭得很惨喔?难怪你的眼睛到现在还红通通的,连鼻子也红了。”他爱怜地轻抚她的小鼻头。
“鼻子也红了?”织宁花容失色,想拿出镜子看一下,这才发现自己连随身包包都忘了带出来。“啊,人家这样会不会很丑?”
“丑翻了,活像是红鼻子的小妖怪。”巩杰修坏坏地逗她,笑容更加飞扬。
织宁气呼呼地别过脸蛋。“好、好,我是丑八怪!那你放我下车,不要跟我走在一起,省得我丢你的脸。”
他哈哈大笑,大手紧紧搂住她的纤腰。“这样就生气啦?真是小气鬼。你放心,就算你变成红鼻子、绿眼睛的小妖怪,依旧是我最喜欢的织宁。”
亲匿地揉揉她的秀发,无比爱怜地在她的额头上落下一吻。
“不要闹啦!”织宁羞得手足无措,轻轻推开他。“司机在前面……杰,我们到底要去哪里啊?要先去吃东西吗?”
“呵呵,秘密!”他莫测高深地微笑。
他最喜欢她这份单纯无垢的笑容,更喜欢她的善解人意。这一阵子为了处理繁忙的公务,有时候他不得不耽误跟她的约会,甚至一通电话就临时取消,但织宁从不抱怨。
她总是笑笑地叫他要记得吃饭,不可以吃冷便当,一忙完就要赶快回家睡觉,别担心她。如此温婉又蕙质兰心的好女孩,他如何不爱?
身边有好多朋友总说织宁好幸运,可以遇到他这么优秀深情的好男人,真是麻雀变凤凰。其实,他非常讨厌听到这类的话。对他而言,织宁原本就是凤凰,她拥有独一无二的耀眼光采,她是个杰出、秀外慧中的好女孩,能得到她的芳心,才是他这辈子最幸运的事。
织宁笑着睨他一眼。“还搞神秘呢!到底要去哪儿嘛?”
正说着,计程车已经停下来了,司机微笑道:“到啦!前面就是著名的武庙。”
“谢谢。”巩杰修付了车资后,拉着织宁下车。
织宁呆呆地跟着他走,冬雨绵绵,附近好像有人在卖烤番薯,空气中飘散着暖暖的香气。
“杰,为什么要带我来这里啊?”嗯……有点冷耶,出来时太匆忙,忘了带围巾。
“乖,跟着我走就对了。”注意到她的指尖有点冰冷,巩杰修立刻解下自己的大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