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怕会控制不了自己,她的人、她的心,一直很努力在压抑着不飞奔向他,所以才会那么害怕解放的情欲,会饥渴失控地去强求不属于她的拥抱,她不想让他看见她的丑态……
关梓群迅速替她换掉湿透的衣服,抓来架上的女用浴袍套上,过程中目不斜视,不该停留的地方不会多瞄一眼。
她一直目不转睛地凝视他,这个男人,为什么不是她的……
关梓群才刚绑好浴袍上的系带,将她抱回床上,还没来得及抽回手,她无预警地收紧双臂,他没防备,跌落她身上。
“娉——”迎面凑上的唇,吻去余音。
她的唇,柔软、冰冷,带着渴切的索求,吻得狂热又炙烈……
他惊喘,用力拉开她。“娉婷,不要这样!”
蠢动的身躯,炽热而焦躁,本能地寻求慰藉。
“娉婷,你是清醒的吗?”问了也是白问,她眼神迷蒙,掌下碰触到的肌肤热度高得吓人,眼前一切都是出于非自愿行为,要怎么沟通?
“梓……群……”她无意识地喃喊。
就算如此,她念的、喊的,还是他的名字。
他听在耳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他对她,真有那么重要?
他一面闪躲,避开了唇,却避不掉被她又吮又咬的颈际,纠缠中,竟被挑起本能的生理反应。
要命!他暗暗呻吟。
她动手想扯开身上的浴泡,关梓群没办法,只能紧紧抱住她,伸腿压制,不让她再妄动。“娉婷,你乖一点!”
被困锁在他怀中动弹不得,她双手揪扯着他的衣服,泪水无意识地掉,将脸埋在他胸膛哭得像个孩子似的,委屈又无助。
“乖,我知道你很不舒服,但是我们不可以这样,明天早上你会后悔。”
她不断、不断地哭;他不停、不停地安抚……
大半夜过去了。
不知是他的安抚起了作用,还是她终于哭累了,沉沉地在他怀中睡着。
关梓群松了口气,看着天花板,无声叹息。
奸好的交往三周年纪念日,这么特别的日子,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是他和品婕的情缘太浅,还是他与娉婷的缘分太深,避也避不掉?明明该是与女友共度的浪漫夜晚,为什么最后会弄成另一个女人睡在他怀里?
这一切,都荒腔走板得离谱。
他曾经试图避免与她发生这方面的纠葛,但是现在看来,好像更加扯不清了。
他从来不宿命,一直以来,他是最相信人定胜天的,自从遇到她后,他一直有种奇异的感觉,仿佛有条无形的线在拉扯着他与她,每当他几乎要走远时,又会不由自主地绕回她身边。
“这到底是什么孽缘哪……”他轻叹,对着沉睡的她喃喃自语:“你能不能告诉我,我们之间注定的,究竟是笑还是泪?喜乐或痛苦?彼此珍惜抑或……互相伤害?”
他有一种……很不妙的预感。
准七点,生理时钟自然运作,让关梓群由睡眠中醒来。
被枕着的左臂仿佛不是自己的,麻得失去知觉。昨晚他几度试图抽身,但是只要一有动作,她立刻不甚安稳地蹙眉,怕她醒来又没完没了,他不敢轻举妄动,撑到最后竟也不知不觉睡着了。
将右手自她腰间移开,打算以最不惊动她的方法起身,偏头审视她的动静,才发现她一直睁着眼注视前方,漾着薄泪的眸底,有一抹凄伤。
“你还好吧?”他关心地探问。
“没事。”声音平平。
“呃……”他觉得自己有必要解释什么。“昨天……没发生什么事,你不用担心。”
“我知道。”还是轻得没有起伏的声调。
“那你……在想什么?”
“在想……为什么我总是在相同的伤害中轮回?七年前如果我遇上的人是你,也不会发生那些无法弥补的遗憾与伤害,这些年也不用受那么多苦,更不会有瑞瑞。”
心脏有那么零点零一秒,紧缩疼痛,他震惊地望着她。
瑞瑞……是这样来的?
他无法呼吸、无法移动,无法言语。
胸口很闷,像是以往经手那些家暴的案例,看见被虐待得伤痕累累的孩子时的心情,却又不太一样,多了点更深层的痛。
那时的她,也不过才十七岁,是什么样狼心狗肺的男人,竟做得出来!
迷奸未成年少女?这男人,比昨天那个更禽兽!
“为什么你不早点出现……”她喃喃埋怨,泪水滑落眼眶。
他已经无法思考,本能地张手,将她拥入怀中。
“我曾经好恨。十七岁那年的伤害,几乎毁了我的一生,我一直不愿意再去回想,讽刺的是,瑞瑞却是那一年留下来的,无法抹灭。因此,我曾经连瑞瑞都一并恨了下去。她出生时,我连抱都没有抱过她,我怕我会失控地掐死她……很可怕吧?我竟然会这么想。”
“我将她丢给阿姨,不敢多看她一眼,怕自己真的会做出伤害她的事。偏偏,她又是我抛不掉的责任,这种矛盾的心情,一直到瑞瑞学走路那时候,我送生活费过去,看见她跌倒哭得好可怜,忍不住过去扶她,然后她就紧抱着我不放,哭着喊妈妈。”
“是那一声妈妈,让我整个人醒过来。我问自己,我究竟在做什么?这是我的女儿,无论她的父亲是谁,无论她的父亲做了多可恶的事,一个牙牙学语的小孩知道什么?我却在怨恨自己的女儿……”
“那个男人,我依然恨他,如果再见到他,我还是想狠狠甩他一巴掌,但瑞瑞,我会将她和这件事情分开来看,我努力在过我的生活、爱我的女儿,不让过去再来影响我,但是为什么……为什么那些男人要这样对我?我没有伤害过谁,他们却一直在伤害我……”说到最后,她语带哽咽,泣不成声。
从头到尾,他安静聆听,不说一句安慰,他知道她要的,也不是安慰,只需要有一只臂膀,在她哭泣时,供她依靠,收纳她的泪水……
然后,哭过之后,她依然是那个坚强的邵娉婷,对所有人绽放美丽笑容。
他认识的,就是那样一个她,脆弱时也能佯装坚强、想哭时还是笑得出来、对讨厌的人也可以谈笑风生、面对喜欢的人反而爱得毫无痕迹,若无其事当朋友的那种人。
倔强、勇敢,却教人格外怜惜的她。
第七章
尽管已有心理准备,情势的发展仍是完全出乎关梓群意料。
隔天各大报的娱乐版头条,净是邵娉婷大名。
后来,邵娉婷告诉他,那天晚上与她吃饭的那个男人是知名导演,本来是要谈新戏合作的可能性。
他说:“我那晚对他说话不太客气,不要紧吗?”当时真的是太生气,都忘了留后路,这种错误他还从没犯过。
她摇摇头。“弄成这样,摆明是要我拿身体去换取演出机会,得不得罪已经没差了,你不用放在心上。”
听她这样说,他才稍微释怀。
不过,显然他放心得太早。
某家八卦杂志,拍到她与某黄姓导演亲密共进晚餐,隔天早上好死不死,又被拍到他与邵娉婷一同离开饭店的背影,两相组合起来,她跳到黄河都洗不清。
事情一传开,连日来各大报皆大幅报导此事,而要命的是,黄姓导演是个有妇之夫!
这简直是雪上加霜,她原本就已经声名狼藉,如今再和有妇之夫牵扯不清,根本就不必做人了。
台湾媒体生态向来如此,哪里有丑闻就往哪里挖,报导中有几分真相不必探究,只要读者爱看就行。邵娉婷事件愈演愈烈,过往与她传过绋闻的男人被一一挖出来做个评比大特辑,在媒体成天紧迫盯人下,一向被严密保护的瑞瑞意外曝了光,接着,又是一连串的穿凿附会……
“私生女”、“勾搭有妇之夫”、“私生活淫乱”……更多不堪入耳的负面消息一再涌向她,他每天买来所有的报纸,读完后心情总是沉重许久。
问她预备怎么处理这件事?
她只是笑笑地回答他:“不用担心啦,媒体生态不就这样嘛,炒作一阵子,热潮过去就没事了。”
是吗?他没有这么乐观,这一回闹得很大,不同于以往,连黄姓导演的妻子都出面,形容憔悴、声泪俱下说要控告她妨害家庭了,事情怎么可能善了?
每天看这些垃圾新闻,连他都心情恶劣,他不相信她会毫不在乎。
“娉婷,记住我的话,无论你预备怎么做,告诉我一声,我会配合你。”
为避免再滋生事端,让记者再有机会捕风捉影,他们没再见面,只有靠每天一通电话与她联系,关心最新进展,她也总是每次都笑笑地告诉他没事。
直到那一天,他在外头与人谈完事回事务所途中,等红灯的空档,不经意瞥见大型电视墙上播出的重点新闻——
“经历‘未婚生子’、‘婚外情’等传言,最近备受关注的绯闻风波女主角邵娉婷,于今天早上十点召开记者会,首度为她与黄姓导演之间的负面传闻做公开说明……”
接着,是片片段段剪接的记者会实况。
她低调沈缓地念出经纪公司准备的声明稿,严正强调自身清白,并否认以身体换取演出机会的荒谬说法。
“那天,我确实与黄导演吃过饭,谈双方合作的可能性,但因理念不合,并不会接拍该戏,吃完饭便各自离去,并没有一起共度春宵。”
“那相偕离去的照片又如何解释?”有人接问。
她说,那张照片仅是模糊背影,应是有心人士移花接木,并不能证实是她与黄姓导演。
记者问她,有谁能证实她的说法?
她回答得坚定,毫不迟疑。“没有,我吃完饭就直接回家了。”
这笨蛋!关梓群为之气结。
他就是最有力的人证啊,她为什么不说?谁都知道那样的说法有多薄弱,连七岁幼童都不会相信!
昨晚,他们还通过电话,她却绝口不提记者会的事。
她明知道,请他出面为她的清白澄清,比她念再多声明稿都还有用,只要他一句话,所有于她不利的谣言都会不攻自破,何况,那晚她确实和他在一起!
而他,却是一直到新闻播出,才知道有记者会这回事。
当被问到私生女一事时,她突然一阵沉默。
而后,出乎意料地丢开公司为她准备的声明稿,深吸一口气。“对,她是我的女儿。我可以否认,全世界也都建议我否认,但是我不想,有个人告诉我,不能被承认、不能站在阳光底下,对孩子的心灵是一大伤害,我是她唯一的依靠,我不想为了我自己的演艺生涯,去伤害自己的亲生女儿,就算会因此而赔上我的演艺事业,我也不能辜负女儿对我的信任,还有那个人一直以来帮助我们母女的心意。我没有对不起任何人,我的女儿也没有,我们问心无愧。”
她的义无反顾,令他有些许意外,为她的勇气而激赏,也为她即将面临演艺事业有史以来最严峻的考验与冲击而感到忧心。
她很傻,开记者会,内容一向真真假假,谁不是挑对自己最有利的说词?唯有她,该说的不说,一心只想到要保护别人,连睁眼说瞎话都不会。
他叹了口气,拿出手机拨打,试了几次,全转进语音信箱。
这几天,她怕是被那些记者给烦透了,手机时常拨不通。
他改拨她家中的电话,也是无人接听。
她现在情况究竟如何?
关梓群不得不承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