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她想起至今未婚的自己。如果她一直不结婚,等到老的时候,是不是也得一个人孤孤单单的过日子?
“好美的伤不要紧吧?”他问。
她摇摇头,笑着道:“谢谢您的关心,外婆她没什么大碍,休养一阵子就能继续来工作了。”
她猜想他一定很失望吧!尤其是看见代替外婆来的她,是个二十几岁的年轻女子时。对他这个年纪的人来说,比较希望看见的是像外婆那种年纪,能跟他有共通话题及相似回忆的人吧!
“准先生,我做事可能比不上外婆能干,不过我会尽力的。”她非常诚恳地道,“您有什么要吩咐,或是觉得我哪里做得不好,尽管跟我说……”
“ㄜ,町田小姐……”
“请叫我早奈就行了。”她说。
“不是,我是想跟你说……”欧吉桑一脸尴尬,“我不是准先生……”
闻言,她一怔。
“您……您不是准先生?”她疑惑地眨眨眼睛,“那您是……”
“我是园丁葛西,跟你外婆一样,都受雇于准先生。”他说。
早奈呆了一下。他不是准先生?这位慈祥和蔼的老先生不是准先生?
“准先生这个时候应该在偏屋的工作室里,你自己进去跟他打声招呼吧!”葛西说。
“ㄜ……”她一脸的惶然。
葛西看着她,一笑,“进来吧!准先生不会吃人的,他是我见过最好、最客气的雇主。”
最好、最客气的雇主?她外婆也是这么说的。既然有两个老人家亲口挂保证,那么准先生应该不难伺候吧?
“是。”她点头,走了进去。
一进到围墙内,看见眼前一片绿荫及五颜六色的花草,她忍不住惊呼。“好漂亮!”
葛西眯着眼一笑,“可不是吗?”
“这都是葛西爷爷您照顾的吗?”她兴奋地问,眼底有着崇拜。
“不完全是我,”他说,“准先生也会亲自照顾这片庭园,他说这是他的兴趣。”
“这样啊……”喜欢植物,而且还能把满园的植物照顾得这么好的人,绝不会是什么性情古怪的老人。
想着,她又更放心了。
“好啦!我要去忙了。”葛西指着主屋说,“你自己进去,有什么不明白的就去问准先生……”
“是。”她弯腰一欠,“谢谢您,葛西爷爷。”
跟葛西暂别后,她便沿着石板步道,朝着主屋走去——
偌大的屋里一点声音都没有,没有人,也没有多余的赘饰。这栋大宅维持着它旧时的风貌,完全没被破坏。
准先生一定是个念旧的人……她在心里想着。
不过,这么大的屋子,她该从哪里下手呢?虽然她平时在家也有帮忙家务的习惯,但她家那鸽子笼似的老屋,跟这栋大宅可是完全不能相较。也许她得先找到准先生,再听从他的吩咐行事。
于是,她观察了一下,找到了往偏屋的路。
这条路其实是一条长廊,跟外面的庭园是连接的,但沿着长廊外围立起了一扇扇古老的障子,将长廊跟外面隔绝,使得长廊有点暗。站在长廊的这头望着那头,感觉不出它的距离,只觉得在光线昏暗的那头……似乎会跑出什么奇怪的东西!
“町田早奈,你恐怖片看太多了……”她自嘲着胡思乱想,心里不觉有点毛的自己。
“这世界上没有鬼,人死了就什么都没了,外公死了那么久,我连个鬼影子都没见过……”她安慰着自己。
忖着,她深呼吸了一口气,一鼓作气地迈开大步,往前走去。当她快步通过长廊,来到转角时,突然,一个大大的黑影铺天盖地而来——
“啊!”她尖叫的同时,有东西撞上了她。
失去重心又惊吓过度的她,一屁股跌坐在地。
“鬼!有鬼!”她捣着眼睛,吓得失去理智地大叫。
看着眼前因为撞上他而跌坐在地上的女子,准治愣住了。
他端了端被她撞歪的眼镜,浓眉一叫。她是哪位啊?为什么会跑进他家里来?他家可是从来不曾有年轻女子出入的。
而且,她捂着眼睛直叫“有鬼”,又是怎么一回事?他是不太在乎自己的外在,但有糟糕到像鬼吗?
“你是……谁?”他问。
听见“鬼”发出声音,而且是年轻男人的声音,早奈一怔。
她小心的微微分开手指头,然后从缝隙间偷偷看着眼前的“鬼”。那是个男鬼,头发盖住了额头跟眼睛,而且他的眼睛还闪闪发亮……
“呀!鬼……”她再度尖叫。
“小姐……”准治有点不知如何是好,“我不是鬼。”
“那……那你是……是什么?”她颤抖着,“你的眼……眼睛会发光……”
“眼睛发光?”他一顿,立刻意识到,她看见的应该是他眼镜的反光。
“小姐,你先起来吧!”说着,他伸出手,想把坐在地上的她拉起来。
“哇!”感觉到他的靠近,她尖叫着:“别过来!”
看见她那“见鬼”的夸张反应,他忍不住地笑了出来,但同时,他也惊觉到一件事——他居然跟一位年轻女性说了那么多的话。
也许是因为光线昏暗,而她又用双手捣着自己的脸,所以他并没跟她“面对面”的关系吧!他感到意外的轻松及自在。
但……她到底是谁?
“小姐,你是谁?”他问,“你是从哪里来的?”
“我……我当然是从我家来的啊……”妈啊!鬼在问她话,而且她竟然还回答他?
“那……你来做什么?”
“我……我是代替我外……外婆来工作的……”
“啥?”他一顿。代替外婆来工作?难道她说的外婆指的是好美姨?
“你……”他试探地问:“你是好美姨的外孙女?”
“ㄟ?”她一震。天啊!这个鬼认识她外婆?
“好美姨没说代替她来的是你,”他说,“我以为会是跟她年纪相当的女士。”
听他这么说,早奈觉得自己紧张又恐惧的情绪好像梢梢缓和了一些。她慢慢的移开双手,但因为光线的关系,她只看见一个高大的黑影,跟两只发亮的眼睛。
好吧!就算他真是鬼,她跟他无冤无仇,他应该是不会害她吧?再说,他说话的口气还比较像是人。
“你……你不是鬼吧?”她战战兢兢的,“你说话的口气不像鬼……”
闻言,准治哧地一笑。
“你跟鬼交谈过吗?”好美姨的外孙女还真鲜!
“我当然不是鬼,大白天怎么会有鬼?”他笑问。
“这……所以说,你确实是人?”
“我绝对是人。”他说,然后移动了脚步。
早奈听见他走路的声音,而那使她更确定他是个百分之百的活人,因为鬼是用“飘”的。
不过他的声音很年轻,一点都不像是老人家。不是说这里只住着准先生吗?那么……他是谁?
正想着,一扇障子拉了开来,光线像一道耀眼的聚光灯般射了进来——
第四章
“抱歉,通常好美姨一来就会把帘子拉开,但是她今天没来……”早奈眯起眼睛,看着背光而站,并对着她说话的那个人。他有很高大的身形,但她看不清楚他的脸。
“刚才我吓着你了吗?”他问。
“ㄜ……”她站了起来,走向前去。她得把他看清楚,看看这个刚才吓得她差点儿尿裤子的“鬼”,究竟长什么样子。但,当她趋前一看,她看见了一张熟悉的脸孔——
“啊!”她再一次尖叫,然后惊疑地、难以置信地指着眼前的这个男人,“十三号清……清水先生?”
这可真的叫“活见鬼”了!她居然在这栋外婆帮佣的老宅子里看见他——那个受了她温情的一票,却让她损龟的宅男!
真是冤家路窄!他们竟然会在这里遇上?不过……他怎么会在这里?
当他听见她指着他叫“十三号清水先生”之际,准治也觑清了她的样子。
老天!她是好美姨的外孙女?那个“惠赐”他温暖的、爱心的一票,而他却让她损龟的女子!这是什么样的缘分?他这几天还一直想着她呢!
“你是……町田小姐?”
终于觑清她的样貌,他反而有点无法直视她。但一想起他们刚才在黑暗中的对话,他却又忍不住想笑。
“对,没错,就是我。”早奈死命的盯着他看。
虽然他没正眼直视她,但她却想用那杀人的锐利目光逼他面对她。
眼前的他还是那天的模样,黑色粗框眼镜、盖住半张脸的刘海、压低的脸、还有……高大挺拔的身形。
奇怪?一般来说,会压低着脸不敢直视别人的人,也通常会有驼背的习惯,但他没有,他扳直着背脊,直挺挺的站着。
他并不是个畏缩的人,她笃定的这么认为。那么……他为什么要低着头?为什么要用头发盖住额头及眼睛?
“
“你受伤了吗?”她直言问道。
他一怔,“啊?”
“你脸上有受伤留下来的疤,所以不喜欢抬起头吗?”
他抬起镜片下的眼帘看着她,看见她那张有几分盛气凌人的味儿,却相当率直可爱的脸。
他摇摇头,“不,我脸上没疤。”
“那你为什么要低着头?”
“这是我的习惯。”
“这是个坏习惯。”她说。
“好习惯,坏习惯,都是习惯。”
她眉心一拧,“歪理。”
他蹙眉一笑,没反驳她。她还是那天他所见到的她,率直、毫不虚假、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要是外婆知道,你就是害她外孙女损龟丢脸的家伙,她一定会在你的汤里放泻药!”她懊恼地说。
“ㄜ……”他一顿。看来她还在为那天的事生气,也对,他确实害她相当难堪。
“那件事,我……”他诚心诚意地弯腰一欠,“很抱歉。”
看他认认真真、诚心诚意的向自己鞠躬道歉,她心头一震。他是很有诚意啦!不过她真的很气不过……
“抱歉如果有用的话,那么人死后就不会下地狱了!”她没好气的嘀咕了一句。
闻言,准治一怔。“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就算干尽杀人放火、好淫掳掠的坏事,只要死前说一句‘对不起,我错了’,就不必下地狱受罪吗?”她解释得相当清楚。
“你是真的很生气喔?”他不好意思地问。
“那还用说?”她秀眉一拧,“那是我第一次联谊耶!结果就遇上那么丢脸的状况!”
“那你还会去吗?”
“当然不会!”她很激动。
看她提及那天的事时仍然如此激动,准治很是愧疚。
他绝不是存心让她难堪,他只是没想到她会投他一票。
“真的很抱歉,我没想到你会投给我……”他说。
“我也没想到你会投废票。”她不自觉的手抆腰,气呼呼的,“只有我去跟你说话耶!你宁可投废票也不投给我?”
“事实上,我一直以来都投废票。”他坦诚道。
“什么?”她一震,惊疑地望着他。
一直以来都投废票是什么意思?他不是说他不只一次参加联谊吗?既然去参加联谊,就表示有结识新朋友的意愿,为什么却……
“你是去闹场的吗?”她忍不住这么质疑他。
她的快人快语又让他一顿。“ㄜ……不是……”
“那么你从来没看对眼或有好感的对象?”
他沉默了一下,“算是吧!”
看对眼?有好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