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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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杀- 第7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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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精卫笑吟吟起身,说:“今天半日时间,打扰你们了。看得出,你是个用心之人。”

第十四章(12)

这次宴席,繁昌存了个心眼,没有去富春酒楼借厨子,而是到文明旅社附近那家名不见经传的酒馆,请了许家的私厨。原来宅内掌勺的改作下手,帮着切菜配料,忙了个不亦乐乎。

周家宅屋,虽然建得高大,但毕竟非街市酒楼可比,城中两台发电机向这边发电,灯光悠然亮起,光线虽比平日的烛火、煤油灯亮了许多,依旧黯淡无力,呈现出一派陈年腐旧的气氛。今天出席晚宴的,繁昌特地邀请了几位本地有势力人士前来参加襄助。李府老太爷年纪太大,不能外出,但他管着家业的二少爷自然是到场了。另外还有三位家中亲眷都在各处手握权柄之辈。

汪精卫不认识李少爷,繁昌在李士群耳边稍加嘀咕。李士群急忙起身,抢先一步说:“李先生原来是李慕堂的二弟,失敬、失敬。”

汪精卫听得李慕堂三个字,愣了一下,抬眼望着李少爷,问:“令兄在重庆还好吧?”

李少爷答道:“家兄新近就任西安行营主任,赴西北任职去了。他眼下不在重庆。”

汪精卫若有所思地点头,说:“蒋某人派他去西安,应对西北方面,足以显示对于共产党极不放心,这一点,和我不谋而合。日后,无论是重庆政府还是南京政府,都不会放松对共产党的警戒防备。他们是无缝不透、无暇不入的水银,渗透力极强。万不能给予机会。眼下,我们对付的新四军已成割据之势。要不是清乡行动,怕连海陵都保不准被他们占去了。”

席上众人尽皆点头称是。李士群指指繁昌,推荐道:“他前些日子,在海陵城中破获了新四军的地下情报站,一场血战下来,毙杀若干,擒获一人。至今仍死硬不悔,共产之毒,中得太深了。”

汪精卫听得此说,举起杯子来示意道:“来,咱们这头一杯酒,就先祝贺周世侄初战告捷。还望日后能够为政府效力,多创成果,作民国的再造大功臣。”

杯盏交响之间,繁昌心中隐隐有得意的念头,忆及数日前自己狼狈出逃、惶惶不可终日的情形,简直有云泥之别。厨房中,那位前许家私厨施展了平生手段,烹制出了十几道轻易不拿出来的菜肴,本想博得来宾的唱和,好讨些赏金。可惜,今天主宾双方只顾着纵论形势,酒菜只是应景而已。眼见流水样上去,满桌铺满了菜,却无人击节欣赏。正郁闷之际,忽见端菜的佣人下来,摊摊手道:“缓一缓吧。没地方放了。他们没心思下筷子,正聊得起劲呢。”

这顿招待南京政府要员的晚宴,在晚9时许结束。主宾双方相见甚欢,酒喝得不少,菜却未见多动,很多都是原封不动撤下去的。李少爷等那几位外请的客人,纷纷起身告退。汪精卫送到门口,又由繁昌送出宅门,这才四散而归。

汪精卫等人用热毛巾擦了脸,正谈论着他的前程问题。李士群力保繁昌去中枢任职,周佛海则设想新近筹划江苏分江而治的新江南省安排一个重要的职位给他。汪精卫微笑不语,瞧着这二人各抒己见。等繁昌回来后,便开门见山问他想法。

繁昌踌躇了片刻,说:“我与春圃相交甚厚,不如去南京吧。”

汪精卫望望李士群,笑道:“就按你的办,税务总署新近成立,你挂个副职,仍在李部长的麾下做事。海陵这一带,日后要成为区域中心,沙沟等地名义上设县,但仍受海陵节制。少不了要多倚仗你呢。”

繁昌听了此话,吃了颗定心丸,自然高兴,忙不迭地感谢领袖的栽培。

当下周佛海先行告辞,回了文明旅社陪陈公博等人打夜牌。李士群随着汪精卫留宿周家。一来是应繁昌的盛情难却,二来是为了卫护汪精卫的安全。他随身带来四大金刚负责前后宅的巡查,分散开去。烛火灯笼照耀得整个周宅内外通明,犹如白昼。

繁昌心满意足,领着汪、李二人绕过照壁向后面走去。

(七)

这一夜,失眠的人甚多。从同春里附近茶叶店内做好准备,等待时机出击的李明善,到白马湖畔坐于船头一身戎装的王小姐;从沙沟镇内秉烛熬夜的方世成,到通扬运河上枕戈待战的周繁茂;从封锁线附近田野草荡里隐伏的成千上万的新四军和老百姓,到后方指挥部运筹决策,等着发出战斗指令的高级将领们,无不在静静企盼着夜半时分的到来。

第十四章(13)

但这个夜晚,还有一个人孤独地失了眠。他坐在潮冷、阴湿的黑暗中,左手执手电筒,不是去照照右手腕上滴滴答答走动的劳力士表,生怕它骤然停止,耽误了自己的大事。他知道,相隔数百米外,有一群人正静候着自己的讯息。城外数十里,更有人凭舟等候。她心中所受的煎熬,超过自己更甚。

这一刻,前上海滩浪荡公子、清乡督导公署属员、粮油商人、军统刺客,集数种身份于一身的周家二少爷周繁盛,成了这一事件的惟一主宰者。

一天前,天色未亮时,他就做好了充足的准备,带着食物、衣服、手电,校准手表,从敞轩外墙角那丛青竹、花草内进去,拔除了明显安置在墙角、放置风灯的龛盒内的键销,推开看似坚墙的暗门顺阶而下,进入了一个更加令他匪夷所思的所在。

这条密道修建得高大、坚固,潜埋入地底更深。而且通往的地方,从大致走向来判断,直直延伸进入了后花园,并在其中一分为二。一条岔道向西,出口处的砖缝可以辨认得出已到了围墙外缘,直接可以脱身而去。另外一条道依旧维持原先的直线,向上尽头处,出口不是侧面的门扇,而是顶头一张床铺木板。细隙中,隐隐有女人的香味袭袭而下。

繁盛恍然大悟,这儿既然通到了后院周太太的房内,又有年轻女子的香痕,决然是她的贴身丫头如云的宿处了。

由此,一幕幕那个白衣女人轻盈飘忽的动作,绝非母亲周太太这样的老年妇女所能做出的。如云是实施者,周太太是幕后指使者。这也就一下子贯通了他以及远在城外的繁茂心中百思不得其解的一个问题。那暗中作祟想赶走两个儿子的周太太,怎样才能拼着老命奔走于各个暗道之间,不露痕迹呢,来去无踪呢?

然而此时,真相谜底只有深居地下的繁盛一个人知道。

在地下数米深处,繁盛无法从日光中获知昼夜的变化。好在不过一个昼夜的时间,还有通气孔内微弱的光线可以作为参照物。他在地底等候的过程中,对于这些密布于宅中的密道,感上了兴趣。它们始建于何时,是周家祖先们所建还是前代异姓主人所建?或者和地面建筑伊始就一起建造了?已经探查出来的三条以上的密道,繁盛通过自己的比较,大致有了数。现今自己身处的这段暗道,年份可以上溯到古远的年代。从砖砌的整齐度、砖头缝隙间糯米浆汁黏合的结合度来看,与地面老太太的宅院处于同一时期。而周宅中,犹以周太太的住房年份最久,是300年前的产物。至于他们三兄弟以及门口照壁,都是陆陆续续翻建或新建的。跟数百年前的面貌大不相同。

从这里,可以得出结论,周宅内大部分密道所建的年代不远,和周家有关。后宅通向自己所处的密道,则是当年宅中主人为避战乱兵火修建用于藏匿逃生的。但是,周家后来所建的这些暗道的用意何在呢?这就颇耐人寻味了。特别是那座敞轩,原本是一处空地,后来不但建了房子,还加了夹墙机关,定然是有不可告人的想法。

繁盛心想,眼下的事如能全身而退,潜心研究一下宅内这些纵横交错的密道,将会是件有意思的事情。

通风处徐徐吹来的风,不再如先前那段时间热乎,饱含了秋夜的凉意,扑面而至。令原本就处于寒湿中的繁盛情不自禁打了个寒噤。他此刻蛰居在花园附近的地下,上到地面出口处的窥孔后,向外看去。影影绰绰的人影在游走。

敞轩天井东边,是繁茂的住所,也是目前从夹道中窃听到的汪精卫的下榻处。但从表面看,那里只有两名哈欠连天的守卫在站岗,不时还互敬香烟,带着戏谑的意味低声开着玩笑。繁盛知道,三弟繁茂的住处从未发生过鬼事,也没有任何迹象表明其中有暗道存在。自己过去,只有两种可能。伊始倚仗身手敏捷,近距离擒杀守卫,入宅刺杀。二是先行猎杀一个游动的岗哨,换了衣服后冒充对方之人过去,神不知鬼不觉地下手。

第十四章(14)

他的内心倾向于后者,望望手表,见时间已经指向11点30,知道不能再拖了,便着手落实方才根据观察决定的方案。他轻轻从内侧启开出口,屏住呼吸出来,先贪婪地呼吸了几口清新的空气,顿时觉得神清气爽。然后,他隐身于花丛后面,全神贯注地等候着眼前那个预定的猎物。

负责值守敞轩及周围的安全的守卫是两人。一人向左,一人向右,晃晃荡荡地不时亮起手电来照射观察。那个卫士每隔10分钟出来一趟,但一个小时内已见他在树丛处小解了两次,显然不是茶水喝多了,就是肾虚弱尿频。

繁盛算准了时间,侧身朝外,借助竹叶的遮护,蹑手蹑脚向前。

5分钟后,那个卫兵吹着口哨过来,左右看顾无人,将手电夹在腋下,双手解开裤子,预备再度小解。说时迟那时快,但见竹草丛中蓦然探出一只手来,一把掐住他的脖子,像提小鸡一样往里一拉。这护卫半声未吭,便被拖入黑暗中去。随即,只觉得颈后挨了重重一掌,眼前一黑,什么都不知道了。繁盛赶紧将此人拖进暗道,三下五除二剥除了外衣,自己逐件穿上,化身成为守卫的模样准备出去。

但这时,一阵脚步声从敞轩那边传来。繁盛缩身回去,留神察看聆听,正是哥哥繁昌领着3个卫兵往后面去。边走边低声嘱咐道:“汪先生临时改变计划,在后宅过宿。你们几个要加强后院两边围墙处的动静。以防刺客从那儿进去。”

繁盛愣了一下,急忙返回暗道,暗忖怪不得繁茂那院子外守卫的人数寥寥,且神情轻松。原来,是繁昌故布疑阵。汪精卫真正留宿的地方是在后院老太太那边。他抬腕又看手表,时间已经是11点40,刻不容缓,时不我待。他复又沿密道下到地底,快步向那一端跑去。途径通向围墙外的三岔路口时,他陡地收住脚步,向那边深深看了一眼,旋而掉头不顾,直向前去。

周宅后院静悄无声,院落中站了八九个全副武装的侍卫,凝立不动,一副警惕的神色。谁也不敢大意。一只猫儿懒洋洋的样子,从围墙顶端信步走过,跳上正屋,在屋顶屋脊上游走,时不时叫唤两声。立即有人拣起块瓦砾,凌空一扔,正中猫身。猫儿一惊之下,见下面院中黑压压一群人,接连一个纵跳绝尘而去。只有檐头一棵塔儿草被擦动了,摇晃不已。

繁盛在地底下,自然不知道上面的动静。他腰后佩着短枪,口中衔着利刃,小心翼翼地踏着倾斜向上的麻石阶梯,接近了上面横卧压覆的床板。为了不打草惊蛇,他不敢轻举妄动,先倾耳于木板上,聆听上面的动静。见无异常,这才左手托住木板,暗运劲道向上微微一抬,竟然是空的。想来,是汪精卫入住后,女眷都迁到别处去暂别一宵了。

他心底松了口气,仍是不敢托大,点点滴滴地往上,逐渐掀开了出口,撸开花花绿绿的床单,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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