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公子这般推崇自己的父亲,那某也相信你说的,一定说服陛下和李相公,让你父亲来朝,酌情使用!”王晨也一点不含糊地说了自己的许诺。
虞允文更是大喜,一个劲地致谢,往日那洒脱从容的潇洒样子也没有了。
他到底年轻,心智不沉稳,平时间表现有些喜形于色,今日王晨亲自来拜访他,还没正式说话就答应了向皇帝和宰相李纲举荐他的父亲,这差不多是天上掉下来的喜事了,如何不高兴?
他也马上庆幸自己一意孤行,辞别父亲到开封来碰运气,这次真是拣到大彩头了。
王晨见自己的许诺让虞允文表现的失态了,心下也有点得意,不过他并没以有在面上表现出来,而是示意虞允文坐下,两人一道好好说话后,马上拿现在的一些时局问题问询了。
今日他来,就是想考校一下这个历史名人究竟是不是真的与众不同,对时局的看法有独到的见解。如果真是这样,那他马上就可以通过自己的便利,让这个有才之人为自己所用,为朝廷所用。
“虞公子,今日晨间听你说了一些关于局势的看法,甚是惊异和兴趣,今日过来,也是想和你讨论一下这些事。某只是一介武夫,此前又长于乡野民间,对朝堂上的局势看的并不太清楚,对靖康之难发生之前的宋金形势了解也不是太多,正因为如此,在许多时候提不出有益利于我大宋的见解。今日想听听虞公子对靖康元年以来朝堂上的情况及两国形势的变化有哪些见解!”
听王晨如此问,虞允文更是找到知音一样,兴奋的瞳孔都放大了,没有任何的客套,马上答应道:“也不瞒王殿帅,在下虽然年少,但自金军南下攻宋后,一直在关注国之大事,也有一些自己的见解,曾与家父交流,但许多见解不得家父认同,如果王殿帅感兴趣,那在下愿意一并讲给你听。不过要是有什么地方讲的不对,还请王殿帅不要见怪!”
“今日某过来寻你,就是想聆听你在时局及宋金形势上有哪些看法,你有什么见解请尽管说来,无论怎么说,我最多会提出疑问,但肯定不会怪你什么。或许你会让我茅塞顿开!”
王晨的和蔼与大度让虞允文完全放心了,也马上开始了自己的讲述:“王殿帅,在下觉得,靖康元年的两次金军南宋,我大宋遭遇败绩,并不是说金兵有多强,而是我大宋军队实在太弱了。我大宋军队空有百万名额,然都是一群乌合之众,完全不堪一击。造成如此局面的,是国之制度。”
“朝廷极度重文轻武,武将在朝中没有地位,导致兵不识将,将不识兵,平时荒于训练,官家及朝堂上的官员都不重视武备,大宋军队战力低下。而且,”虞允文顿了一顿后才再道:“而且我大宋的军事指挥制度更将原本战力就低下的军队完全束缚住,将领没有自由发挥才能的机会,所有一切都要听令于官家和枢密院指挥,面对瞬息万变的战场形势时候,如何能有效应对?能取胜才怪呢!”
虞允文一番义愤填膺的话让王晨为之愕然,他怎么都没想到,这个才十八岁的年轻人,对宋朝的制度竟然有如此深入的研究过,并得出这样的见解,果真不是一般人物。
“虞公子这番言论,甚得某赞同,某也是这么认为的,期望以后能有改变的机会。不过那是以后要慢慢做的事,今日还想听虞公子细说一二!”
“好,那在下就以太原被围,朝廷派遣大军之事细说此制度的弊端!”
第七章 论太原之战
金军第一次南攻时候,完颜宗翰率军攻打西北军事重镇太原,但并没成功。
完颜宗翰留下完颜银术可率一部继续围城后,自己率军南下。
此后,大宋朝廷组织了几次救援太原,但均告失败。
几十万禁军损失,大宋王朝的机动力量基本损失殆尽,让人唏嘘感叹。
靖康元年五月,北宋朝廷第二次派军解太原之围。名将种师中由河北井陉西进,另外两员大将,姚古和太原知府张孝纯的儿子张灏分别从长治和汾州北上,三军互为犄角,共解太原之围。
这次解围之战在许多人眼中是应该必胜的战事,但最终却惨遭失败,特别让虞允文耿耿于怀。
今日他也主要说这一次战役,为何会败的这么惨的原因。
“我朝自建立后,已经基本摒弃了唐朝时候的军政制度,这虽然将武将拥兵自重,甚至造反的可能降低了很多,但也导致了畸形的重文轻武现象!”说着虞允文也发出了一声长长的感慨。
北宋时候,从宋哲宗时起,朝廷已将三省(门下省、中书省、尚书省)合班奏事,完全没有了唐朝时候三省相互制约的作用。而且在宋初时候,建立枢密院,主管大宋的军务,以文人执掌枢密院,以避免出现唐末时候藩镇割据,军阀林立,武将造反的情况出现。
凡军国大事必先由宰相和三省、枢密院的正副长官共同商议决定。参与议政的三省、枢密院正副长官为门下侍郎、中书侍郎、尚书左丞、尚书右丞、知枢密院事,同知枢密院事,签书枢密院事、同签书枢密院事,宋朝时候各部尚书几乎都成了虚职,实际执掌事务的都是各部侍郎。这些三省长官合称为执政官,执政官又与宰相一起合称宰执,皇帝和宰执是北宋朝廷的统治核心和最高决策群。
看到王晨表情没什么变化,虞允文知道自己有点失态了,马上继续说道:“救援太原这样的大事,并不是由枢密院、三衙等军事机构来决策、指挥,而是由在京的全班宰执共议,提出方案,再由皇帝最后定夺。这些宰执大臣,都是文臣,几乎没有懂军事的,靖康天子也是一样,由这些人制定的策略如何能高明?还有,救援之战过程中,所有军事调动都要由官家和朝中执宰制定,如何能掌握战机?”
无论何朝何代,战争中统一调度指挥是作战的基本需要,但宋朝皇帝极少选任总领各路兵马的大帅。真正充当统军元帅角色的是皇帝本人,只有他才能同时指挥所有的军队。
自宋太宗赵光义起,宋朝就有了一个规矩:各路将帅外出作战时,不能私自决定如何作战,战争时候进退、攻守均要禀明朝廷、听从朝廷指挥。这是赵宋的一条家法,叫做“将从中御”。
宋太宗曾在将帅出征前,学三国时候的诸葛亮,预先给各路将帅“锦囊妙计”,嘱咐他们如果敌军从某处来,则打开某“锦囊”依计行事;如果敌军从另一处来,则打开另一“锦囊”,可敌军总是不按赵光义的锦囊来。战场形势瞬息万变,孙子云:“能因敌而制胜者,谓之神。”“将从中御”捆住了将帅的手脚,让将领根本没机会发挥自己的军事才能和随机应变能力。很早就有人对此提出过抗议:就算是才能平庸的将领都不愿意接受这样的遥控,有出众军事才能的大将自然更不用说了。
但这制度却一直延续了下来,直到靖康年间依然如此。
“如此作战方式,亘古未有,如何能应对辽、西夏、金等国快速机动的攻击?”虞允文苦笑着对王晨大发感慨,“这也是我大宋一百多年以来,对外战争没取得什么大的胜迹的最重要原因。驰援太原之战没有一次成功,反而损兵折将几十万,根本原因除了军队战力低下外,还有刚才说的这些原因。”
“唔,这一点某完全认同!”王晨神情严肃地点点头,他实在想不通宋朝的皇帝为何都会这副样子,完全将军国大事当儿戏。古代时候,交通、通讯不发达,完全不能实时传达战场的情况,前方将帅如想改变作战计划,必须以快马急递军情奏报,然后等皇帝回复。这一往返,战局早已发生了变化。
用一句俗语来说,那就是黄花菜都凉了,这样的情况如何发生在他穿越之前那交通、信息传递手段非常发达的时代还可以说说,在宋朝,军事指挥制度这样,能打胜仗,那是奇迹了。
即便退一万步讲,要“将从中御”,皇帝还必须是军事家,不然如何指挥作战?但宋朝除开国皇帝赵匡胤外,还没有哪一个皇帝和军事家粘得上边,更不要说到了靖康时候。赵桓生于皇家,长在深宫,毫无指挥才能和作战经验可言。他要指挥作战,只能听宰执大臣们的意见,而此时在京的宰执大臣都是文臣。皇帝和宰执们一来不知兵法,二来不了解战场实际情况,纯粹是瞎指挥。
宋军在这些不懂军事的文臣指挥下,不许武将自由发挥,安能打胜仗?
其实王晨对他穿越之前大宋与金国之间的战事并不是很清楚,许多战事只是听到一些大概,没什么人和他细讲这些。他没想到虞允文了解这么多,说起来头头是道。
“朝廷两次派大军救援太原之战,都采取分兵突击之策,两次都是远在千里之外的皇帝和宰执在指挥、协调各路军马,结果就是两次都没能做到步调一致,两次都被金军集中兵力各个击破。”说到这里时候,虞允文已经非常激动了,一张俊脸都因激动而变得通红,说话间手舞足蹈起来,“这两次救援太远失败,最根本原因就是我大宋的统军制度之祸,皇帝和朝中宰执们过多干预之故。各统兵将领必须听从朝廷的指挥,根本协同不起来,最终被金军各个击破。”
靖康元年二月时候,种师中率兵渡过黄河之后,发现完颜宗翰只留下副将围困太原,他自己则率兵南下,已经抵达泽州,种师中马上上奏朝廷,建议出其不意,自邢、相出上党,从侧后袭击完颜宗翰,但宋廷认为他的建议不能取得成功而没有答应。等完颜宗望率军率师北还之后,种师中被迫撤军。
五月,北宋朝廷再次组织军队救援太原,种师中率兵从河北井陉进入山西平定军,很快就收复了寿阳、榆次,但由于姚古、张灏的部都没跟上来,失去策应的种师中为了避免孤军深入,就率部屯驻在真定。而此时金军统帅完颜宗翰正在云中避暑,他让士卒就近放牧。宋朝的细作发现了这一情况,误以为完颜宗翰准备撤军,马上止报了朝廷,枢密院知事许翰误听谍报而做出了金军将要全线撤兵的判断,多次催促种师中进兵,甚至责备他手握重兵却逗留观望。
种师中接到命令之后,十分伤心,不敢抗命,留下辎重粮草,连赏犒之物都没带,就带领部队轻装出发。同时写信约定姚古、张灏两军分道俱进。
种师中部的前锋进抵距离太原二十里的石桥,中军到达寿阳的石坑,部将黄友发现情况不对,金军大军云集,立即将情况报告种师中,要求火速移军,但种师中没有采纳这一建议。
继续前行的宋军遭到金兵主力的袭击,种师中率领宋军拼命死战,取得了五战三胜的战果,苦苦前行,到了榆次,离太原只有百里的距离了。然而,惧敌怯战的姚古部将焦安节慌报军情,报称金军主帅完颜宗翰已经赶到,致使姚古、张灏两军逡巡不前,未能按照约定与种师中部会师。
在金军的猛烈攻击下,种师中部被迫撤退到杀熊岭。
此时士兵已经饥饿难忍,疲惫不堪了,金兵探知种师中军中情况之后,再次发动猛攻。
军粮短缺、士气低落的宋军再也顶不住了,右军、前军先后溃散,种师中率中军死战不退。但因为犒赏之物没有带来,没办法为士兵发赏赍,拼死死战的士兵没有拿到赏赍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