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哪里人?”
还是答非所问。
“台湾的哪里吗?嗯……我想想……好像是台湾的……唔……”冉樱搔着脑袋认真想了一会儿。“高雄吧!”
“南部啊!”邹文乔自语般地低喃。“难怪有点台湾国语,”
“什么?什么国语?”
又瞟她一眼,“你妈妈是日本人?”邹文乔再问。
依然答非所问。
“对,她原本是东京人,小时候全家搬来京都,”冉樱有点得意地笑了。“不过,你注意到了吗?我的日语很标准喔!因为……”
“去看祭典吧!”
什么玩意儿!
笑容僵住了,片刻后,冉樱才慢条斯理地问:“日野法界寺有裸踊祭,可以吗?”
一个星期下来,她领悟到两件事,一件是就某种层面而言,邹文乔是个很“老实”的人,他绝不会做任何表面功夫来讨人家的欢心,有时候甚至连最基本的礼貌都没有;另一件是邹文乔很任性,他只讲他想要讲的话、只做他想要做的事,不管人家正在说什么,或正在做什么。
可是,既然他觉得无趣,又为什么要一脸无聊地跟着她到处乱跑呢?
“那是什么?”
“我哪知道,我也是听人家说的嘛!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冉樱低声咕哝。“好嘛!如果你不喜欢的话,我们也可以到美须神社,那儿有祈求商业繁盛的祭典,这应该合你的意了吧?要不还有……”
“就日野法界寺吧!”
冉樱忍不住翻了翻白眼。真是有够跩的!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说好听点,这个人是很酷;要说老实话的话嘛!他是表面上人模人样,看似随和,骨子里其实是个冷淡傲慢的王八蛋。
但她还是每次见到他就心跳不已。
隔一天,开了一整天会的立野社长又伴同邹文乔,以及另两位主管级人士来到“樱O屋”。一天没见到他,冉樱还真有点想念,于是赶紧上前去招呼,然后,听着他们的对话,冉樱差点爆笑出来。
“邹总,我认为这个企画有必要……”
“下雪了,”凝目望着格子窗外的邹文乔突然这么说。
“呃?”
“我不喜欢,也不讨厌下雪。”
“是……是吗?”坐在邹文乔对面那三人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应付这种对话才好。
“明天我要去保津川泛舟。”说完,邹文乔即转回头来看着摊开在桌上的文件。
“嗄?!”在下雪的冬天泛舟?他脑筋有毛病吗?“可是……”
“对,这个企画有必要稍作修改。”
“……”脑袋一时转不回来的那三个人只能直眼瞪着邹文乔。
可怜的立野社长,怎么他还没有习惯邹文乔的脾气吗?
再晚一些时候,老板娘突然拦住了捧着托盘往后走的冉樱。
“樱子,后天你会去参加成人式(注2)吧?”
“不会。”冉樱毫不迟疑地否决了。
“咦?你没有接到通知书吗?”老板娘有点惊讶。
“有啊!”
“那为什么不去?”
“为什么要去?”冉樱反问。没有家人,没有朋友,没有男伴,也没钱租和服,她去干什么?
“说什么话,这是人生中的一个重要阶段,怎能不去呢?”老板娘说着,突然转向邹文乔。“这样吧!邹先生也许想看看日本的成人式,就让邹先生充当男伴陪你去。可以吧?邹先生。”
邹文乔想了想。“可以。”
开玩笑,这样她更不想去了!
“不要!”她才不要在邹文乔面前丢脸哩!
“为什么?”
“就是不要!”
“唉~~就算你不要,也得说个理……啊!难道是……”老板娘双眼询问地凝住冉樱。“没有钱租振袖?”
冉樱垂眸盯着手中的托盘不语。
“也是,租振袖的确很贵,那……”老板娘的目光在冉樱身上绕了一圈。“你就穿这套小纹和服去吧!虽然不是振袖,但……”
“我送你吧!”立野社长突然插进话来。“我女儿有两套振袖,她嫌花样不好看打算送人,我看就送给你吧!如果你要的话,还有,她毕业时穿的毕业女裙也可以给你。”
“欸?”冉樱迅即抬眸惊喜地觑向立野社长。“真的可以给我吗?”
“可以,可以,明天晚上我顺便拿来给你。”立野社长大方地说,
老板娘和冉樱喜孜孜地互觑一眼,“太好了,立野社长,真是太谢谢你了!”随即转向冉樱。“哪!现在你有正式的和服了,那天你先过来一趟,我会帮你穿,再帮你做头发,这样就没问题了吧?”
“没问题,没问题了!”冉樱活像布谷鸟似的点着脑袋。
运气真好,不是吗?
注1:3月3日为日本的女儿节,正式名称是“雏祭”,又因为是桃花盛开的季节,所以也称为“桃花节”。这天,家里有女儿的家庭,从女儿未满周岁开始就要设雏坛摆置雏偶人,以祝福女儿们幸福健康。
注2:每年1月的第二个星期一是日本的成人节。这一天,日本年满二十岁的青年男女都要以各种方式进行一番庆祝,而女孩子们通常都会穿着传统和服参加。
第三章
运气真是衰到家了,这一天从一开始就是个大灾难!
首先,因为这天是国定假日,所以冉樱的古董闹钟也决定要公休一下,因此当她醒来时,早已超过预定时间两个钟头了,她只好抓起装和服的盒子便慌慌张张的往外冲,连脸都没洗,牙也没有刷。
跟着,老板娘帮她穿和服穿了一半才发现有裂口,于是又急急忙忙脱下来进行修补大作战。
“你怎么不先检查一下呢?”老板娘一边忙着穿针引线,一边抱怨。
“检查过啦!可是谁会去注意到那种地方嘛!”冉樱低低嘟囔。
“真是糊涂。”老板娘摇头叹道。“哦!对了,立野社长打电话来说,因为公事上有点问题,所以邹先生可能要稍微晚一点才能过去。”
“是要我自己先去吗?”
“对,等他们谈完公事,立野社长会直接送邹先生过去。”
“会吗?”看来那位邹傲慢有八成是改变主意不想去了,说的也是,她也不觉得成人式有什么好看的。
好极了,这下子大概只有她是自己一个人去参加成人式,准备“成仁”在现场了!
然后,正当她忙着考虑要不要临阵脱逃时,老板娘已经缝好和服帮她穿好了,还替她梳了一个美美的发髻,就这样,缩头乌龟做不成,她又匆匆被赶上路去做小丑了。
接着,因为怕太迟,所以坐计程车,没想到又碰上车祸塞车,她只好半途下车练百米赛跑。好不容易到了会场,正暗自庆幸这个会场的人不多,爷爷奶奶爸爸妈妈哥哥弟弟姐姐妹妹男朋友未婚夫摄影师加起来也不过三百人上下而已,下一秒钟,她就瞧见那个她最不想见到的人迎面而来,后面还跟着一票死党。
“哎呀!樱子,你终于来了,我真担心你不能来呢!想想大家都到了,就差你一个的话,那多令人伤心呀!”
伤心?
是失望吧?
望着那张充满虚情的面孔,冉樱同样绽开满脸假意的笑容送过去。“多美子,你今天真漂亮啊!”
她讨厌多美子!
并不是因为多美子欺负她,或对她不好,相反的,多美子对她可“好”了。
只要有吃剩的菜,多美子一定会包起来让她带回去吃——多半是啃一半的鸡腿,咬过一口的寿司,或腌制失败的渍物之类的。
不想要的笔或笔记本也一定会送给她——大概再写两个字就没水,或再用两页就没纸了,
甚至还会送衣服给她——十成十是那种破了一个大洞,而且无法再补缀的衣服。
没事就“关心”地询问她有没有任何困难——然后用那种贵族看庶民的眼光同情地瞅着她,却一点要帮忙的意思也没有。
这种种的“关爱”,真是教人痛哭流涕,永生难以忘怀!
至于那些真正有用的,完好的东西,多美子只会送给她的死党好友,她的援手对象也仅限于那些跟她同属贵族阶级的友伴。事实上,她今天的穿着打扮,除了没有戴头套之外,简直就像是古代的鸡……不,姬公主模样。
总之,多美子想做一个“乐善好施”的大好人,却做得不伦不类,只是更令人不爽而已。
“你今天……也很漂亮。”多美子死眼瞪住冉樱的和服。“你的和服是哪里来的?”
“是店里客人的女儿不要了转送给我的。”
“是吗?”多美子不甘心的表情很明显,因为两人的和服品质一样高档。“好像还不错嘛!不过……”她慢慢拾起眼来。“你不太适合穿这么高级的和服。”言下之意不言可喻,她那些死党立刻异口同声的附和。
是,是,她也同意,无论她穿得多高档,也不会一步登天成为世界名模。
“我知道,不过一辈子就这么一次,也无所谓了。”
多美子抿抿唇,而后往冉樱背后望去,“没有人陪你来吗?要不要我替你找个人作伴?否则孤伶伶的一个人很可怜耶!哪,告诉我,你喜欢佐野或竹下?”
哦!饶了她吧!
“不用了,我有伴,只不过他会晚点来而已。”就算明知道邹文乔不会来,她也得这么说,否则,再搭上那些多美子的过去式男朋友的话,今天一定会变成世界末日!
多美子眨了眨眼,随即笑了。看样子,她是不相信冉樱的说词。“可是我以为你不好意思来,所以已经跟竹下讲好了,说你再不来的话,他就要去接你,然后跟你作伴一起完成成人式哟!”
天哪!美国人为什么不再丢一颗核子弹过来呢?
“真的不用了啦!”
“没关系,小事而已,你不用太感激我。”
感激?
她还想咬她呢!
“我真的有伴啊!”
“你哪来的伴?”多美子还是不信。“难道是你的同事,那些居酒屋的女侍?”
“不是,是客人,是台湾来的客人,他想来看看日本的成人式。”
“居酒屋的客人?”多美子瞪大了眼,“不会是什么奇怪的欧吉桑吧?”
你才是诡异的欧巴桑呢!
“当然不是,是……”
“冉小姐。”
醇厚的声音自冉樱背后传来,而且是中文,冉樱的话立刻中断,旋即发现前面的人在把视线转移到她后面之后,马上就变成眼睛会流口水的白痴了。
不是吧!他真的来了?
冉樱半信半疑地缓缓回过身去……果然是他!大概是因为直接从公司过来,所以邹文乔仍旧是一身优雅的亚曼尼,出众的外表依然耀眼得令人恨不得踹他一脚。
没想到他是真的想看这么无聊的成人式,“邹先生,你……真的来了!”是因为台湾没有吗?
“为什么不来?”邹文乔反问,然后举举手中的照相机。“立野社长拿给我的,是不是要照相?”
废话,不是要照相,难道是要拿来K小强的?
“照一张就好了!”然后就可以落跑了。老实说,她真不知道今天到底是来干嘛的。
冉樱游目四顾,正打算找个好背景照张相,没想到邹文乔居然相机随便一抬,就喀嚓一声按下了快门,搞不好照到的正好是她的后脑勺。
而更令人吃惊的是,好似连锁反应似的,一连串的喀嚓声紧随在他的喀嚓后也响个不停,冉樱错愕地转眼一瞧,这才发现会场内所有的照相机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