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浑然不知自己辛苦整理出来的东西被人调了包,并且遭人设计陷害。
直到他在竞标场中失利,眼睁睁地看着别人以比他更低的价格标走了他势在必得的标的,他这才发现自己寄出去的估价单竟是同行中总价最高的。
他事后得知,为时已晚。瞪着她错愕的眼睛,他只有愤怒,只有受欺骗的狼狈!他只想毁了她,也让她尝尝血的代价!
他竟被公司以出卖机密为由,连拟了三项罪名移送法办。人情的冷凉、亲友的攻讦,并没有因为最后罪证不足被释放而得到些许的宽容。
他永远难逃指责、难辞其咎!他永远忘不了当他被释放后,当着所有股东的面亲口承认出卖公司的正是他的恋人!
因为他的疏忽,而让标的被对手抢走,几十双斥责的眼睛活活地将他推入黑暗的深渊。
他清白的人生像突然被人泼上了墨汁,迅速扩散、迅速沉沦……
“请告诉我,我能为你做点什么?好吗?”他的这一生全因她而被抹黑,她该如何修补当初的错?
“你在我的心口捅了一刀,现在却妄想伤口能自动愈合?”
“也……也许……”舒蕾双眼泪汪汪的。
“也许什么?嗯?你绕来绕去都是同样的谎言!”萧冠群反复的询问,就是想看看她悔改的程度,结果没有!没有!“你再怎么说都是那一套!拜托你,把谎话再编得更高明一点!”他突然吼。
吓得她蜷缩着肩头,泪掉得更凶。
“你不要开口闭口都是那一些!”他听都听烦了,“告诉我,你父亲把东西卖给巨鲸后,你分了多少好处?”
舒蕾猛烈地摇头。
“你口口声声说你什么都不懂而傻傻地被利用,糊糊涂涂地只想帮忙父亲……嗯?”
她的头摇得更加凶猛。
“不是?”萧冠群一脸的恍然大悟,“原来你不是糊糊涂涂,而是存心有意!”
“不!”她凄厉地喊,“我真的不知道这样会害了你”
“你不知道?”他疯狂大笑,“你不知道你现在住的豪宅就是用当初出卖我的那笔巨款购置的?”
舒蕾脸色倏地发白。
“你不知道你父亲现在开的这家公司就是用当初那笔巨款筹设的!”笑声突然转为咆哮。
她摇摇欲坠地往后贴靠在树干上,瞪着萧冠群贴近的脸一直摇头。
是的……她怎么没想到她住的房子是怎么来的?她怎么没想到她的豪华房车、父亲现在经营的公司都是打哪儿来的?
那些……全是“出卖”她的爱人换来的!
看着愤怒的俊容、听着他的吼声,她的灵魂已被掏空,脑海里不断反复的是当时自己的念头,以及他现在的指控……
“告诉我,”萧冠群摇晃着她,“你可以推说你什么都不知道,但是请你告诉我,为什么当警察来抓人,你却眼睁睁地看着我被殴,连一句替我辩驳的话都没有?为什么不敢承认东西是你偷的?为什么你当时不开口?!”
他静静地看着她,仿佛又看到了舒蕾当时害怕、怯懦、心虚得不敢开口的情景。
“开口了,是不是爸爸也要被抓去关?”
终于知道自己已没有资格请求他的原谅,舒蕾平静地说出事实。
她已无所求,也不再妄想得到他的谅解,她刚刚才看清楚自己的龌龊!这五年来她强抑思念,享受的却是“出卖”他的成果!
她还有什么脸好在乎的?
她又何必口口声声一再解释?
就让他知道她当时有多么卑劣和懦弱又如何?
反正她早已失去他了!
“我害怕!”她瞪着萧冠群突然愣住的脸,一脸平静。
他静静地听着困扰了他五年的答案。
“我担心供出了爸爸,我自己是不是也要在牢里度过?”
突来的意外令她惊慌失措,看着警察粗鲁地将他压向桌面,反铐住他的双手……
她怕……真的怕!
“我很怕被拖下水,”她不能害了爸爸,“也很怕被抓去关。”爸爸怎么禁得起殴打?她被吓呆了。
可是爸爸不是告诉她不会有事的吗?她脑海里一直闪着这个问号。
却还是眼睁睁地看着他被抓!
或许她曾因惊恐而忘了反应,却没有因此而被击垮了意志。
父亲曾经告诉她一定会出面替他澄清的话语依稀还在耳边。
可是事发后却面目狰狞地一再否认,她气得想要去投案,却被父亲派人抓回,当场甩了她两巴掌,将她软禁在房间里,由两个她不认识的男人轮流看守,而使她错失了陪他一起共赴苦难的机会……现在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她确实是个一无是处的家伙,从没能在他最困难的时候帮上忙,她只会哭喊,只会做丝毫使不上力的挣扎。
她当时曾经凄厉地狂喊,就算是要关,她也要陪他一起关到老。
完全不懂法律的她根本不知道监狱是男女分开关的,现在说出来,只怕又给了他耻笑的借口。
他说得对!她确实在妄想被她捅了一刀的伤口能自动愈合。她现在住的、用的都是她当年亲手剜下来的血肉代价啊!
“所以你就不管我的死活,眼睁睁地看着我被人冤枉、陷害!”萧冠群一个字、一个字咬着牙说。
“是的!”舒蕾用力点头,眼里有着豁出去的决心,“是我的懦弱害了你!是我的自私害了你!”
第4章(2)
倏地,他伸出了手掌准备甩下,她却认命地仰首闭眼,等着他的惩罚。
打吧!她绝不会有半句怨言。
是谁害他变成这样的?
以前那个热情如火、单纯善良的大男孩跑到哪儿去了?
如今的他冷酷无情,一脸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漠然,这又是拜谁之赐?
她宁愿他恢复以前的单纯、善良,以前的无忧无虑,以及以前的热情性格……如果这几巴掌能换回他过往的一切,她愿意挨!
恼怒掌心一直挥不下去,他瞪着她湿透的睫毛,全身都在发抖,他咬紧牙,欲再挥出,却因她突然咽气吞息又再度僵住。
打吧!如果这样能出一口气的话。
打吧!别让自己后悔莫及,毕竟你等这一天已经等很久了。
她宁愿再恢复过往,用她的生命、用她的一切弥补他曾有的心碎,找回他原有的开朗。
她不要他变得像现在这样……孤冷疏离,一张酷容令谁也消受不起。
她不要!她不要!
性格骤变的容貌虽阴沉,却仍不失俊伟,但这离她初认识的他好远好远……
“打吧!”她睁开眼睛看着萧冠群,“你不是很恨我?”她状似不怕死地冷笑挑衅,“打啊!”如果她能因此解脱的话。
孔武有力的手掌在空中握了又握!冷瞪着她的眼眸中有着越燃愈炽的火焰!
“打呀!”舒蕾哽咽地哀求,却又倔强地望着他。
为什么不让她解脱?为什么要让她看着他严苛的神情难过?
萧冠群浑身揪紧的肌肉教人看得心惊;浑身隐藏着的爆发力与压迫感教人看得窒息、无法呼吸!
他冷冽的眼神更教她伤心欲绝!
他不该变成这样的……
如今直视她的眼中除了愤怒之外还有什么?
萧冠群猛一挥拳,舒蕾惊叫一声。
在她身后的树干被他这一拳撞得摇摇晃晃,树叶纷纷掉落。
她愕然地瞪圆眼睛。
他只是笑!笑得像一把火闷烧在胸膛无处可窜……
她不觉悄悄吞了口口水,刚刚才硬逼出来的勇气被他刚刚那一拳吓得无影无踪。
“冤有头、债有主。”他轻柔地点着脑袋。
知道他此刻的温柔全是刻意装出来的,又让她呼吸不顺。
“我应该先找大的来剥皮!”他咬牙狞笑着,“之后再来找你这只小兔子算账……”
“不!”舒蕾惊恐地吼。他的意思是要对她的家人不利?
萧冠群只是笑,特意回头一瞥,让已经在里头待得不耐烦出来透气的人看清楚他的笑容。
是啊,他在笑。笑得好不快乐、好不深情。
舒蕾惊慌地抬眼,却被他特意假装的深情凝视给挡住了视线。他是故意作假给偷偷打量他们的人看的!
他笑着吻住她光滑细致的颈子。惊慌顿时攫住她的喉头。有人转头避开了视线。
不!她用眼神祈求他。
就让我“清偿”,不要再节外生枝好不好?
回答她的只是他覆上的唇,以及毫不妥协的冷眼。
不!舒蕾惊慌地扭头想躲。你不能伤害我的家人!惊骇的眼神已透出她的恐惧。
萧冠群深深吻着,却眼瞪眼地毫不放松。
“我爸爸不是故意害你的!”要不是迫不得已,他也不会这么害人。
“是啊!”他轻笑着,眼神冷冽,也学着她轻声而又急促地说,“我也是迫不得已,谁教他要欠我那么多呢?”扶着她的后脑,他又再度覆上自己的唇。
轻轻的交谈声响在四周,人愈聚愈多了。
“当时情势所逼……”好不容易她又争取到说话的机会,“如果我知道……”她慌张地瞪着萧冠群愈来愈冷的脸,“我才是害你的凶手,你找我!”
他用力地放开舒蕾,害她差点摔跤。
他闭上眼,任由胸口剧烈的起伏,全然不理会周围一张张惊愕的脸孔。
五年了,她到现在关心的还是家人!一心惦记的还是家人!那他萧冠群算什么?!他在她眼里又算什么?
“我……”她很想再说、再解释什么,却被他粗重的气息给吓得无法出声。
他缓缓地睁开眼睛……她又慌了!
“我不是——”
“你不是什么?”赫然蜷紧的大掌又把她吓了一跳。
他已然疯狂,心火四处燃烧。
见她欲言又止的模样,他就想杀人。
舒蕾紧紧地缩着肩头,瞪着父亲和弟弟根本挨不了几拳的巨掌。
“你打算怎么赔偿我?”萧冠群悠然地转身问道。
她瞪大眼睛,一时无法从他突然特赦她家人的轻柔反应回神过来。
“说!”他怒喝!霍然旋身的瞪视狠劲让她踉跄后退,“当初你为了家人出卖我——”
舒蕾急急地解释:“我的家人是不得已的!”
她已经慌得不敢再听他半句恐吓。
“如果时光倒流,同样是在不得已的情况之下,你会作何选择?”
她抽气!
“说!”他突然恶狠狠地抬起她的下巴,语气却轻柔得骇人,“说!你会作什么样的选择?”
舒蕾浑身直打哆嗦,无法发出一语。
“你是不是会做同样‘不得已’的选择?”
她愕然地张着小嘴,哑口无言。
为了家人……她会再选择……
“说!”萧冠群咬牙切齿地捏紧她的臂膀,让她疼痛地瑟缩着,却逃不开他铁钳似的手指,“我要你说!别再谈你是不是故意的鬼问题!别告诉我你有多么的不得已。”他暴躁愤怒地贴着她的脸孔,“我要你亲口告诉我,如果时光倒流,你会选择背叛我,还是背叛你的家人?”
他愤怒得像只中了箭的野兽,张开它的血盆大口恨不得将她一口吞没。
“说!”他暴喝!
舒蕾扑簌簌地滑下了泪:“我……”她无法面对自己。
如果重回过往、迫于情势,她还是会……会……
她为这可能而瞬间惊惶起来——
他脸色刷过一层惨白——
“你还是会选择家人?”萧冠群冷冷的语调像是被突然掏空了灵魂,又像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