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诉他们,这是为了血月的李丞相,丞相若是在这里遭遇不测,他们就再也没有好日子过了。”她斩钉截铁道,下令再去找人。
好不容易一位婆婆被找来,她哆哆嗦嗦地看着这些官兵,“你们……你们怎么好像不是血月的兵?”
“我们是司空朝的兵马,为了救李丞相而来。”聂青澜和颜悦色地说。
婆婆惊诧地睁大眼,“为了救丞相,你们司空朝都派人来了?”
“是的,婆婆。因为李丞相是个好人,连司空朝也敬重他的为人,所以不愿见他命丧山赋之手。但是这里的山路我们并不熟悉,婆婆可不可以教我,如何能找到进山的快捷方式,还不被山贼发现?”
婆婆握着她的手,细细摩挲着,“多好的姑娘,心地这样良善,我们血月就没有多少这样的好官。李丞相是个好人,路过这里时,看我们生活困苦,还要部队留下了一部分的钱粮给我们。唉……我们不是不懂得知恩图报的人,只是山贼太过凶狠,若是让他知道我们有人为官兵带路,日后必然会回来报复的。”
“我绝不会给他们报复村民的机会。”她坚定地握住婆婆的手,“这一次若不能彻底剿灭山贼,我聂青澜愿死在西山!”
“聂青澜?”婆婆一惊,“你是……司空朝的那个青龙将军?”
“是。”她点头。
“以前……你总是和我们血月作战,杀了不少血月人。”婆婆神情恍惚地似在回忆,“如今你竟抛弃旧仇来救我们丞相……我代血月的百姓谢谢你了。”说着,婆婆竟然老泪纵横地跪下。
聂青澜急忙把她扶起来,婆婆擦了把眼泪,说道:“进山的路一共有四条,丞相人多,走了其中的三条。其实还有一条是秘密的小路,就是山贼都不知道。每年春夏雨季,山中会有一些草药长成,百姓们就会顺着山洞悄悄爬进山去,采一点就赶快回来。因为山洞狭小,每次只能允许一个人爬进去,不适合大队人马行走。前次丞相来,我们便没有告诉他这条路。”
她心神大震,连忙说:“请婆婆帮我指点这条山路的所在。”
按照婆婆的指点,聂青澜很快找到了那个山洞。
正如婆婆所说,山洞非常狭窄,就连她,也只能低着身、双膝跪倒在洞中爬行前进。
杨帆见山洞这么不好走,坚持要走在第一个,却被聂青澜拦住。她心中焦急如焚,越是耽搁一日,李承毓就越多一分危险,若不能第一时间看到他平安无事,她只怕要被自己的担忧逼死了。
山壁深厚,山洞狭长,曲曲弯弯,她直爬得自己的双膝都开始火辣辣的疼,想是裤子都磨破了,膝盖也流了血,但她顾不得这些,只一心一意地快速前进。
好不容易,爬到了山洞的尽头,她用手推了推,挡在洞口的是一块石板,石板并不大,因为长满了青苔,覆着树叶,所以从外面不易被人发现。
她凝神运气,将石板缓缓推开,外面的光线瞬间打入山洞之中。
他们准备进山时,还是夕阳西下,如今居然已月挫当空,万籁俱寂。
“传话下去,全体保持戒备,不要说话。”聂青澜向后传令。
这次进山,她不能将所有人马都带来,除了将七百余人另外布署,她只带了一百名精锐跟随。
命令被一个一个传递下去,她看了看左右没有动静,双手撑住山壁,纵身跳了出来。
双脚踏在地上,踩得枝叶沙沙作响,聂青澜屏住呼吸,一手抽出桃花刀,悄悄砍断挡在眼前的枝叶荆棘,为属下行辟着道路……
转过一道山壁,她蹑手蹑脚地向旁边移动身子,倏然间,她感觉到了一丝凌厉的杀气从旁边飘来,立刻全身绷紧。紧接着,一柬银亮的寒光从左侧如电般划落!
她本能地抬起桃花刀,向上一挑,架住了那道寒光。
对方应变极快,一击没有得手,立刻抽剑反刺。
就在这第二剑即将逼到眼前时,她忽然惊喜地低呼出声,“承毓!”
瞬间,剑光消散,明月下,暗影中,走出那个让她心心念念惦记了数日的人。
在他的手中紧握着的,正是聂青澜借他的那柄明月剑,也正是因为这柄剑独特的光华,才让她在黑夜中认出了他。
“青澜,你……太冒险了!”他的脸上自然流露出同样的惊喜,但随即变成了愤怒,低声喝斥,“谁准许你到这里来的?我不是说过要你在皇宫等待,我已经告诉公冷侯爷,若是我不幸死了,他会派人护送你回国!”
“我以为我们已经是朋友了。”从未见他对她这样疾言厉色过,但是他斥责得越重,她心中越是开心,因为她终于可以确定他是平安无事的。“既然是朋友,就不能在朋友有难的时候袖手旁观。”
“这边我应付得来,你回去。”他命令道。
“不。”她响应得一如他一般的坚决。“我既然来了,不帮你扫平贼寇,就绝对不会回去。这无关我能不能当上女皇,而是关系到你最关切的血月安危。你不要妄想说服我,因为你是不可能说服我的。”
李承毓盯着她半晌,清晰地感受到从她身上传来的那股坚定力量,终于轻轻叹了口气,“不知道我拉你来血月,到底是对还是错?”
聂青澜用手握住他的手腕,“你不是眼睛不好?怎么还到这半山崖上?其它人马呢?”
“谁告诉你关于我眼睛的事情?”他皱紧眉,“公冷安?”
“怪我以前太任性了,老拉若你月下喝酒。”她满怀歉意,“以后不会了。”
他却展颜一笑,“不,能和你月下共饮是我的荣耀,我很愿意。”他向身后一指,“铁雄带着一队人马在后面,其它的人己经分散在这山中的各个角落,否则怎么会你一出现我就知道了?”
“还有多少人?”聂青澜问,“损失大吗?”
“损失?只是损失了几车粮草,人员折损不过几十人而已。”
七千大军相比几十人的折损,的确不算大,聂青澜在长呼一口气后,又不禁大为不解,“那为何战报上说你被困山中,身处险境?”
“战报?”李承毓微一沉吟,便明白了。“只怕是有人故意捏造。”
“为何?”
“我的粮草有失,若不能尽快结束战斗,在这里耽搁久了,就会被逆转形势。显然是有人知道我的情况,故意制造的谣言吧。朝中除了你,还有谁肯来救我?”
见她沉默,李承毓便苦笑道:“果然是没有别人了。你看,是有人想置我于死地。”
“又是吏部?”聂青澜义愤填膺。岂有这样的事情!自己人在前方打仗,却有人在后方扯后腿,盼着将士战死?“待胜了这一仗,你必须解决那伙人了。”
“我知道。”他扶着她的手腕,彼此搀扶着,“小心脚下的碎石,这里的石头不牢固,很容易滑倒。”
“你准备几时结束这场围剿?”她除了自己小心提防脚下,还要留心保护他。
尤其在听说他有夜盲症之后,更是为他担心。这茫茫黑夜之中,凶险无比,他要如何进退才能既保全自己又可以克敌制胜?
“若不是遇到你,刚才进攻的号角就已经吹响了。”李承毓微微一笑,告知她一个出乎意料的好消息——“今夜,就是决斗之期。”
第6章(1)
聂青澜来到这里,才知道她的到来是稍显多余了。
七千兵马,已经被李承毓巧妙地安置在西山的各个角落中,每一处人马各有各的分工,行动隐秘,军纪井然,让她这个常常带兵的人也不得不佩服。
“这些人这么听你的话吗?”她还有疑惑,按说只有自己一手带出来的人马才会最听话好用,而他手下的人,不过是公冷安临时借给他用的。
李承毓因为发现她的双膝磨破出血,所以坚持帮她擦药。此时他单膝跪在她身前,小心翼翼地将止血的药膏涂抹在她膝盖上,清凉的感觉暂时止住了伤口的疼痛。而他手指的温度触摸过她肌肤时,顿时让她的心头像是被春风吹开了一片涟漪,必须很努力才能使自己静下思绪。
“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这些招数自然是要用的。当然,最关键的一点是要许之以”利“。我已经暗中告诉他们,如果剿匪有功,山贼窝里有多少金银财宝,我都会转请六部合议,分发给这些辛苦剿匪的弟兄,他们听了自然高兴,也会卖命做事。”
聂青澜好笑道:“这……只怕于法不合吧?”
“不合也没有办法,这是现在最管用的招数。”
“六部会同意吗?”
“除了吏都,应该无大碍。”
“又是吏部!”她皱紧眉,“他们还真是你的心腹大患,你有应对之策了?”
“剿灭山贼之后,办法就有了。”他说得隐讳,但脸上沉静自信的神情让她相信他必然胸有成竹。
子夜整,铁雄忽然点燃了身边的一簇篝火,夜晚风直,将火光送上夜空,浓烟弥漫,方圆两里之内都可以看得清楚。
聂青澜从半山腰的高度向下看,只见山壁之上,荆棘之间,竟不知何时已埋伏了许多的人马,在烟火的召唤下,整齐地一起涌出,冲向前面不远处的另一座山头,而那座山头上挂着一面大旗,还有一些房舍,显然就是山贼的老巢。
“要确保山贼一个都不会溜走,我听说一直有人在暗中给山贼传递消息。”她还有顾虑。
“山贼一共四百五十二人。”李承毓目光炯炯,望着对面的山头,“昨日有十一人下山采买,还有二十三人在各处站岗,其余尽数在那片房屋中。我事先安排了一些烟幕战在山的外围,他们以为官兵找不到进山的快捷方式,始终和我们游斗于山外,怎么也想不到我们已经悄悄潜入了他们的腹地之中。”
“可是万一有内奸……”
“内奸一共七人,斩了三人,还有四人已被羁押,看守他们飞虎营是公冷安最骁勇的兵马,而公冷安和吏部向来不和,绝对会在此时放水。”看似平平淡淡说出的每一个数字仿佛都烙印他的心上,让他可以信手拈来。
聂青澜这才彻底明白,为什么他对今夜这一战如此自信!做为一军统帅,事无巨细,都应了若指掌,而他做到了!
原本寂静的山谷中忽然到处响起喊杀声,这意味着两军人马已开始近身肉搏。
官军人数占优,山贼凭借地利天险,彼此拉锯得非常厉害。
她眯眼细看,回头对郭跃说:“郭将军,你带一队人马去对面山上,拔了他们的大旗,喊话说山贼头目已经死了,趁他们军心大乱的时候再放一把火。”
他领命正要离去,李承毓补充一句,“那山贼的头目叫吕钟,他们都叫他”双口大王“,你只要喊”双口大王死了“,其它山贼就必信无疑。”
聂青澜笑道:“还是你想得周到。”
他回以一笑,“但也没有想到你这一计妙招。”
她想着,问:“这算不算我们两人第一次连手退敌?”
“自然。”
“但愿有个好结果。”
“会的。”
两人并肩伫立,静静地看着对面山上逐渐燃起的火光冲天,听到乱烘烘的吵嚷,虽然黑夜中分不清哪些是血月的官兵,哪些是郭跃的人马,又有哪些是山贼,但是他们彼此心中都明白,这一战,战局已不可逆转,官军必胜无疑!
天色将明时,此战已全面结束,李承毓要求属下清点俘获的敌人人数,不论死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