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漠,从此杳无音讯,成为一代传奇。
“他的故事早已成为传说,所有人都以为他死了,没想到……”王离不可思议地大摇其头,“他竟然躲在你家做家老,这,这……这怎么可能吗?”王离气愤地大叫起来。
宝鼎没想到公孙豹的声名如此显赫,这样一个传奇人物竟然随着武安君一起凋落,而结局更是凄惨到远逃大漠,由此可以想像当年大秦军方有多少英雄人物被那场血腥而恐怖的大风暴席卷而去,他们随武安君一起灰飞烟灭,湮没在历史的滚滚大潮之中。
由此也可以想像,当年老秦人受到了多么惨重的打击,这个打击让他们刻骨铭心,让他们怒不可遏,直到如今,仇恨还在他们的心里燃烧,受伤的心还在滴血,虽然这段历史渐渐湮没,但老秦人不会遗忘,仇恨更不会消失,受伤的心灵依旧没有愈合。
二十五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正好一代人的时间,在这段时间里,老秦人百折不挠,他们血液里流淌着一往无前的勇气,他们奋起斗争,但一次次失败,失败的后果是老秦人一次次遭受重创,老秦人距离他们的希望越来越远。
宝鼎在军营里待得时间越长,越能深切感受到老秦武人深埋在心里的那种刻骨仇恨,他隐约察觉到,或许正是这种刻骨仇恨,让他们在帝国的最后一刻选择了放弃。
宝鼎从公孙豹身上看到了冲天怨气,而这种怨气显然无助于改变老秦武人目前的艰难处境。自己任重而道远,前路茫茫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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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释:任鄙、乌获、孟说,秦武王时期的大秦勇士。《韩非子。守道》:“用力者为任鄙,战如贲育,中为金石,则君人者高枕而守己完矣。”《史记。秦本纪》:“武王有力好戏,力士任鄙、乌获、孟说、皆至大官……﹝昭王十三年伪晌褐惺亍!薄妒芳恰i死镒痈拭写罚骸扒厝搜柙唬骸υ蛉伪桑窃蜷死铩!
第一卷 崛起 第七十六章 打发叫化子啊?
或许是因为惧怕这位骄横跋扈的苍头老军。也或许有人猜到了这位苍头老军的身份,最后走近大帐里的只有寥寥数人,除了跟随公孙豹而来的司马断、白公差和乌重外,行辕这边只有王贲、羌瘣(hui)和冯劫三人。宝鼎则属于陪客,没有说话的份。
蒙恬消失了;巴蜀人也非常知趣地避开了;王离则飞马离去,进城禀报大父王翦。
王贲把公孙豹请到主席坐下,急不可耐地问道:“叔,你何时到的乌氏?”
“师傅,你既然回来了,为什么一直藏匿不出?”羌瘣也急切问道。
“不要叫我师傅。”公孙豹怒视羌瘣,用力一挥手,“老夫没有你这种贪生怕死的弟子,没有,从来就没有。”
众人被公孙豹的气势所震慑,一个个噤若寒蝉,低着脑袋不敢说话。
羌瘣脸色非常难看,眼里更是露出深深的苦痛和悔恨。忽然,他离席而起,解下长剑,双手高捧,跪倒在公孙豹面前。“师傅,当年都是我的错,如果你恨我,你就砍下我的首级,我决无怨言。”
“哼哼……”公孙豹冷笑,一股逼人的杀气喷涌而出,“老夫这双手从不杀贪生怕死之徒。如果你觉得当年的事你做得对,你对得起武安君,对得起你那些死去的兄弟,那老夫无话可说,反之,你就该死,二十五年前你就该死。”
“叔……”王贲“扑嗵”跪下,痛声说道,“叔,二十五年了,羌兄被无尽的悔恨摧残了二十五年,够了……他是羌王,他要守护羌人,他不可能像你一样冲进王宫里大骂老王,更不可能像你一样提剑杀进相国府,快意恩仇。当年他也曾为武安君上书鸣冤,也曾被解除军职押进大牢,虽然他没有像龙率司马靳一样至死不屈,没有像虎率公子弘一样咆哮殿堂,但他也是竭尽所能了。叔,难道你非要他为武安君陪葬?非要逼着他死?如果当年我们都像你豹率一样失去理智。都像龙率、虎率一样与武安君同生死、共进退,那老秦人还能剩下多少?还有谁来守护我们的王国,守护我们的子民?今天我们还会聚在一起为大秦而战,为大秦流尽最后一滴鲜血?”
宝鼎也跪下了,其他人都跪下了。
“老爹,当年事的已经过去二十五年了,是是非非恩恩怨怨都已成为过眼烟云。”宝鼎言辞恳切地说道,“老爹,老秦人还在,老秦人还是王国的鼎柱,只要我们齐心协力,众志成城,一切苦难都会过去,武安君的沉冤也会得以昭雪。此时此刻,我们最需要的是同心同力,是兄弟齐心啦。”
公孙豹神情痛苦,泪水在眼眶里打转,良久,他闭上眼睛,咬了咬牙,一掌拍在了案几上。“罢了,罢了……”
帐内肃杀的气氛顿时为之一松。宝鼎急忙把羌瘣、王贲扶了起来,其他人也各回本座,但没人敢说话。这位豹率当年的威名太过显赫,即使到了今天,这些小辈在他面前也还是战战兢兢,惊惧不安。
“叔,你何时回来的?为何我们一直没有得到你的消息?”王贲实在忍不住心里的好奇,壮着胆子问了一句。
“出塞后老夫去了月氏,后来遇到虎率。”公孙豹叹了口气,“当年我们追随武安君纵横天下,谁知武安君一死,我们在大秦竟然没有立锥之地,沦落到逃亡大漠的悲惨之境。”公孙豹神情痛楚,连连摇头。
停了片刻,他继续说道,“过了几年,我们听说匈奴人要入侵大秦,随即日夜兼程赶回长城要塞,与匈奴人浴血厮杀。”公孙豹说到这里手指宝鼎,黯然苦叹,“如果不是为了这孩子,老夫也就与虎率一起战死了。我们坚守要隘一个月,最后只剩下了十几个人。白家那孩子当时身怀六甲,至死不走,非要与虎率同生共死。虎率死了,临死前他求老夫救救孩子。老夫答应了,带着白家那个孩子杀出了重围。老夫受了重伤,三年后才复原。此后就一直留在乌氏。”
公孙豹轻描淡写,但听者却是惊心动魄,可以想像当年那一仗何等惨烈。当时秦军主力正在东线征伐,北疆边军又被林胡牵制,两百人没有援兵,却在要隘成功阻敌达一个月之久,最后全部阵亡,唯一的生还者就是公孙豹和宝鼎母子了。
“好了,不说这些成年旧事了。”公孙豹挥挥手,似乎要把过去的苦痛一起抛弃,“说说河北战局,我们何时赶赴战场?”
王贲和羌瘣互相看看,都没有说话。公孙豹眉头紧皱,不屑地说道,“是不是老夫没有资格知道啊?”
“不不,叔,不是这个意思,你误会了。”王贲急忙摇手,然后冲着羌瘣连使眼色,示意他赶快把复杂的局势解说一下。
羌瘣先从咸阳说起,然后说到河北战局背后隐藏的激烈博弈,再把宝鼎代北惊天一刺给咸阳造成猛烈冲击后的局势变化,以及宝鼎在晋阳的惊天一拳将复杂的局势骤然明朗化。将三大派系拉到一起联手抗衡楚系外戚的事详细说了一遍。
“师傅,当前最为迫切的事就是把北军主力火速调进河北战场,但晋阳的事短期内解决不掉。”羌瘣的语气显得很无奈,“以我们的推测,从北军府把魏缚贩卖私盐一案禀奏咸阳,到大王在咸阳赢得主动,下诏调北军进入河北战场,最快也要半个月之后。”
“鸟!半个月之后,河北战场都决出胜负了,北军还跑去干什么?收尸啊?”公孙豹怒声问道,“还有没有其它办法?”
羌瘣摇摇头。走到悬挂在大帐一侧的地图前,揭开覆盖其上的玄色布帛,把河北战场双方大军的部署和当前攻防之策简要说了一下。
“师傅,桓齮(qi)的大军已经移师肥下,辛胜的大军继续攻击宜安,麃(逼ao)公的大军则从赤丽一线强渡呼沱水,牵制赵军主力。”羌瘣手指地图上的赤丽城,“师傅,桓齮上将军分兵作战,犯了兵家大忌,尤其在李牧陈兵呼沱水北岸、收缩防守的情况下,等于送给李牧一个集结优势兵力重拳出击的机会。北军府预测,假若李牧决心反击,那么他的攻击方向必是赤丽。”
“击败麃公,攻占赤丽,赵军随即切断了井陉要塞与宜安城的联系,将桓齮大军包围于宜安和肥下一线。这样李牧可以以一部兵力阻击我井陉援军,以主力与宜安城内的赵军里应外合,重创宜安城下的辛胜。假若辛胜战败,桓齮又没能及时返回宜安与其会合,那我大军不但被包围,更失去了集结主力突围的机会。如此一来,我三路攻击大军被李牧各个击破,败局再难挽回。”
“桓齮那个老匹夫糊涂了,不会打仗了。”公孙豹忿然骂道,“你们没有提醒他?他有没有预防之策?”
“北军府已经三次急书河北,但桓齮上将军至今没有给我们回复。”羌瘣神色凝重,悄悄看了一眼公孙豹,低声说道,“我们得到消息,说咸阳粮秣武器不足,已经难以为继,撤军迫在眉睫,所以……”
“所以桓齮着急了,担心自己无功而返,要承担罪责,是吗?”公孙豹冷笑道。“这样的人也能做上将军?咸阳瞎了狗眼,竟然把几十万大秦儿郎的性命交给一个楚系外人,此仗焉能不败。既然是一场败仗,我们还跑去干什么?找死啊?”
“不,老爹,我们一定要去,还要马上去。”宝鼎突然激动地叫了起来,“麃公危矣,如果我们去迟了,麃公极有可能战死呼沱水,两万北军将士十有八九要全军覆没。”
帐内众人齐齐望向宝鼎。冯劫更是紧张地一把抓住了胡子,他的侄子冯毋择就在麃公军中当任裨将,假若此战折在河北,对冯家来说可是一个惊天噩耗。
宝鼎初时听到麃公这个名字觉得很熟悉,后来再听羌瘣把战场攻防态势一说,立即想起来这位大秦老将就是死在河北战场,具体什么时候死的他不记得了,但不是宜安之战就是明年的番吾之战。仔细推敲一下,不难发现,麃公死在宜安之战的可能性还是最大。想到这里,宝鼎再也忍不住了,当即叫了起来。麃公可是老秦武人中德高望重的一位老将,如果这时候阵亡,对老秦武人来说不亚于当头一棒,对局势的影响太大了。
“公子,少安毋躁,形势没有你想像的危险。”公孙豹波澜不惊地说道,“麃公久经沙场,这种小场面对他来说不值一哂。”
“老爹,我在代北的时候曾偷听到李牧的谈话,肥下其实就是他设下的陷阱,他要以此陷阱拖住我大军主力,然后出奇兵攻打赤丽、宜安,将我大军包围于宜安、肥下一线予以围歼。”宝鼎急切说道,“老爹,这件事我已告诉了他们……”他手指王贲和羌瘣说道,“不信你问问他们。如今河北战场敌我双方的攻防态势已经清楚地表明了这一点,李牧马上就要实施反击了,我们必须马上赶赴河北战场,与麃公将军会合,不惜一切代价守住赤丽,否则此战不仅仅是失败,而是惨败了。”
公孙豹暗自吃惊,如果肥下果真是李牧设下的陷阱,那河北战局就异常严峻了。难道桓齮打了一辈子仗,到老了还会犯下这种幼稚的错误?
公孙豹望向王贲和羌瘣。两人同时点头。
“事情有些巧合。”王贲说道,“前几天公子刚刚把这一情况告诉我们,我们就接到了桓齮上将军的书信,他打算分兵攻打肥下,并要求我们做好随时赶赴河北战场的准备,显然也是考虑到了其中蕴含的危险,有意让我们赶赴战场,但北军的调动需要咸阳的同意,而咸阳无视大局,置大秦几十万儿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