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她不敢想象大伙开同学会时,当她递出一张印有“工头——辛法纱”或“工人——辛法纱”的名片时,会有多无厘头!
“不好吧,姐。”纱纱咬着下唇,她恳求地问:“可不可以有别种人道一点的建议?”
“人道?”辛法丝撇撇唇,“那你不会去烹任教室应征烹任老师呀,反正你唯一的才艺就是会煮一手好饭菜,除了这个,你也没别的会了。”
“不要!我不要当烹任老师。”纱纱很坚决地说。
这是她唯一坚持不变的立场,从小到大,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她就认分的在辛家厨房打转,变出一道又一道色香味俱全的菜、一个又一个营养丰富的便当,像个小妈妈似的,满足了全家人的胃和健康。
虽然煮东西给大家吃是她的快乐,但这快乐延续了这么多年,也总该适可而止了,她不能再把煮莱当作职业,否则真会像她的高中死党顾家情所说的,她肯定会未老先衰。
所以,她必须找一份亮丽的职业,有个崭新的头衔,开创不同的人生,启发光明的未来,迈向人生的康庄大道。
“你还真难伺候耶。”辛法丝皱起眉头,“奇怪了,反正爸妈又没要你去赚钱养家,你干么一毕业就眼巴巴地要去找工作?你有自虐狂呀!”
对于辛法丝的指控,纱纱有点慌乱,“可是,可是我已经在家里白吃白喝白住了二十六年,总不好意思再要爸妈养我。”
尤其她又是那么的与众不同,光是大学就重考了四次,那笔昂贵的补习费和庞大的学费、生活费,八年下来可是很可观的,如今她好不容易总算毕业了,怎么可以再死皮赖脸地仰赖父母的庇荫而活呢?
“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辛法丝睨了纱纱一眼,“我还不是一样,还多你一年哩。”
她们老爸辛可闵是千万级收入的平面摄影师,老妈傅匀?nbsp;是每年巡回演请超过一百场的专业美容师,收入丰厚得很,就算她们两个女儿再怎么会用也用不完。
所以喽,辛法丝就搞不懂,儿女用父母的钱本来就是天经地义的事,她这个妹妹干么要那么有骨气?又不是琼瑶笔下的女主角,个个都要有傲骨不可。
“姐,你不同,你已经嫁人了,有姐夫养你。”纱纱试着争辩。
辛法丝大学一毕业就嫁了,嫁给高中时代就在一起的男朋友禹如擎,结婚多年,小俩口依然人前人后甜甜蜜蜜,如胶似漆,辛法丝目前身怀六甲,更让一直以来就懒如猪的她,找到了懒散加倍的绝佳借口。
嫁人之后的辛法丝一直理直气壮地闲窝在家,夫家在这栋新颖大厦的十五楼,不擅也不爱厨艺的她,没事就回八楼的娘家吃纱纱煮的饭,享受她千金大小姐的优闲生活,惬意得很。
铿完左手的指甲换右手,辛法丝嘴里无动于衷地数落着妹妹,“那么内疚,那你不会也去找个人嫁呀。”
“嫁——人?”纱纱傻眼,她想都没想过这个可能性。
哎,她这个姐姐的德行永远都是那么一枝独秀的冷漠与冷静,分析起事情来,完全是一派唯我独尊的架式,旁人要学也学不来。
“对呀,找个男人养你,那你就不用靠爸妈啦!”辛法丝觉得这个办法再好也不过了,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多贤良!
纱纱颓丧地说:“可是,姐,我好不容易才读完大学,我不想那么快就嫁人。”上帝!除了让她爸妈养,以及找一个男人养,难道她就没有第三种选择吗?
这个月她寄出了五十封求职函,目前虽然已经被四十九家公司打了回票,但起码还有一丝生机,只要有一点点机会,她就不能放弃。她壮志未酬,岂可轻易妥协?
“你以为你还年轻呀?”辛法丝不留情地说,“小姐,别忘记你今年都二十六岁了,再不趁着现在还有几分姿色挑人,明年就换人挑你,到时别怪我没事先警告你。”
“姐!别把我说的好像没人要似的。”纱纱抗议。
她虽不是什么花容月貌的国色天香,但起码长得眉清目秀,补习班里、大学里,她身边一直不乏追求者,不过她的行情却老是被她那挑剔的姐姐说得一文不值。
“本来就是。”辛法丝一点都不觉得自己玷污了妹妹圣洁的心灵,还慢条斯理地继续说道,“否则当年你那个什么会长,叫什么忍的那个,怎么会一去美国,人就跑了个无影无踪?还不是你太没魅力,好不容易有个男的看中你,你居然没好好拴住……”
听到这里,纱纱突然像泄了气的皮球,她没有回答,顿时瘫软在沙发里。
忍——江忍,这个教她又甜又酸又苦涩的名字,除了一些能唤回记忆的照片,他们两人早已什么痕迹都不留的断了线。
江忍,不知道他现在在做些什么?他是江氏集团的接班人,想必一定成长为一名优秀拔卓的男子了吧,而她却还在原地踏步,一点长进都没有。
他们……哎,她胡乱地摇了摇头,告诉自己还是别乱想了吧,他们是什么也不可能的了。
第二章
台湾,中正机场入境大厅。
稳健的长腿跨着优闲的步履往前走,江忍一件深紫色的短袖针织衫、贴身合宜的长裤,清爽的展露了他优雅的绅士气质,显得英俊又调傥。
“忍,你等等我!”尹琪一手压着帽沿,一手拖着一只路易·威登的超级大皮箱,鲜红色短裙飞扬、修长的双腿、名模般的高挑身段,在机场大厅委实引人注目。
江忍停下脚步,在原地折回头,等待那位狼狈的淑女。“我说过了,尹琪,这里有百货公司,也有精品店,你根本不需要带太多东西来。”他微笑摇头,但没有要出手帮忙的意思。
尹琪执意要跟他回台湾,他无可厚非地让她跟了,反正等她玩够了、厌倦了自然会回去。
返台前他已经提醒过尹琪,台湾是个经济富庶的社会,她可以想象到的世界名牌样样不缺,她实在不必把台湾当成荒岛,如临大敌般地在行李箱中塞满了一整年份的保养化妆品。
赶上江忍的步伐,尹琪瞪大她那双美丽的眼眸,争辩地说:“可是这些都是我平常要用的保养品和平常要穿的衣服、首饰……哦,还有送给伯父、伯母的见面礼。
江忍微微一笑,“谢谢你的好意,不过我爸妈已经出发到埃及考古去了,短时间内不会回来。”
“人家是有备无患嘛!”她嗔着声音试图撒娇,“拜托,我的高跟鞋弄得我脚好痛,忍,你帮我拖行李好不好?”
“不好,我不帮这个忙。”江忍微笑拒绝。他已经善尽告诫之责,尹琪不听,就让她吃点苦头。
她拧起眉,气得跺脚,“江忍!你是我见过最没有风度的男人。”她可是为了他才来台湾,她在这里人生地不熟的,他怎么可以如此对她?
“是吗?”江忍依然在微笑,他不等尹琪了,抄起他简便的随身行李继续往前走。
这倒有趣,他和殷邪曾是圣柏亚中学学生会里最具绅士风范的成员,曾几何时,他江忍在女人心目中成了最没有风度的男人?
一出褐色自动玻璃门,机场大厅外,一部白色宾士正热着引擎在等待,江家的管家——乔立士频频拭汗,站在车旁翘首引盼。
“乔叔!”江忍噙着薄薄的笑意,从容地走向白色宾士。
“忍少爷!”乔立士见到少主人,立即笑容满面地迎上去。
多挺拔、多优雅的男子呀!他家的小主人经过数年的社会历练,已经完全蜕变成一个可以独挡一面的决策者了。
真是祖上有德,少主人还是远胜于他那对贪玩又不负责任的双亲数倍,自己依然是那句老话——幸好江家有少主人哪,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忍!”尹琪拖着行李追了出来,翻飞的裙沿、白嫩嫩的双腿,在八月艳阳下,春光无限好。
乔立士皱起眉宇,看着那名黑发、高鼻、大眼、洋腔洋调的女孩,“忍少爷,这位是……”去美多年,他的少主人该不会学那些个中国留学生,也讨了个洋老婆吧?
“我的朋友,尹琪小姐。”江忍简单地介绍,“尹琪,他是我的管家,你叫他乔叔就可以了。”
“哦,管家啊!”尹琪点点头,她很快地把行李丢给在江家一向德高望重的乔立士,“麻烦你帮我把这个搬上车。”说完,她大小姐打开后车门,一屁股就坐进去享受冷气去了。
站在原地,乔立士差点没被这个不速之客气得吹胡子瞪眼睛。太不像话了!他在江家可是有身份、有地位的,这个小丫头居然敢命令他搬行李?简直不成体统!
江忍忍住笑意,他拍柏乔立士的肩,不疾不徐地说:“乔叔,别跟她一般计较,叫司机下来帮忙吧。”
虽然尹琪那件偌大的行李到最后是司机搬上后车厢的,不过直到车身开上高速公路,乔立士还是一直气鼓鼓地坐在前座不肯开口。
江忍心知肚明,老人家有时候也会闹闹小孩脾气,待会安抚安抚他就没事了。
“原来台湾也有高速公路呀。”尹琪看着窗外怡人的风景扬扬眉梢,总算相信江忍没有骗她了。
她虽是中美混血,但她父亲发迹于新加坡,她算是新加坡人,对台湾的印象贫瘠得很,可以说是完全没概念,如果不是认识江忍,她这辈子也没有可能会来台湾。
“哼,原来美国也有人那么没常识呀。”乔立士用英文嘲讽了一句。
别小看他只是个管家,他年轻时就一直陪着江忍的父亲在美国读书,英语也是呱呱叫,完全听得懂尹琪在大惊小怪些什么。
“你说什么?”尾音上扬,尹琪倏地挑起秀眉,她没有听错吧?这个小小的管家居然在揶揄她?她耶!
“原来美国人不只没常识,连英文也不好,听不懂我在讲什么。”乔立士继续咕哝。
江忍终于忍不住朗声而笑。
位于郊外的江氏豪邸到了,褐红色金属质感的大门一开,一座绿草如荫的美丽花园展现在眼前。
下了车之后,佣人们很自动地过来提行李,并纷纷向少主人问好。
“忍,我的房间呢?我可是要住在你隔壁哦!对了,管家,麻烦你给我一杯柠檬水好吗?我渴死了,顺便给我一块起司蛋糕,我有点饿!”一进江家大厅,尹琪就像只花蝴蝶似地停不下来,她东看看西看看,对江忍自小成长的环境充满了好奇。
“给这位尹小姐一杯柠檬水和一块起司蛋糕。”乔立士板着脸,不怎么甘愿的吩咐下去。
他打从心里不喜欢这个不懂规短的孟浪女孩,不过看在少主人的份上,来者是客,他不跟她一般见识就是。
“尹琪,你慢慢参观,我不陪你了。”江忍丢下她,往楼上书房走,“乔叔,请你跟我来。”
“你要去哪里?”尹琪立即飞奔过去,霸住楼梯口仰头问。
“谈公事。”江忍没有回头地应了一句,他与乔立士隐没在二楼楼梯的尽头,进入书房。
江忍的书房是江宅最大的房间,俨然像座小图书室,他从高中起便一直在这里念书兼处理江氏集团的事务。
“乔叔,我明天就先到公司去看看,你替我安排行程,我要视察各个单位。”
江忍简单明了地说。
既然接掌家业是他此次回国的目的,他就不希望拖泥带水,愈早进入情况愈好。
“是!”乔立士喜上眉梢地回答。
少主人不愧为值得信任的少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