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胡说八道些什么?”她用力拍打他的手。
“我说错了吗?”他似乎真被烧坏脑袋了,有些迷糊。“还是你想要?但我现在真的很累。”
“你累了就睡觉,别抱着我。”
“我松开了,你就会不见。”他看不见,往常都靠着嗅觉、听觉和触觉来行动辨物,但重病的时刻,他引以为傲的鼻子也完蛋了,耳朵里接收的声音总带着一阵嗡嗡回音,他除了抱住她、感受她,还能用什么来填补心里的空虚和不安?
他突如其来的软弱让她心里有些发酸。
“你先放开我,我不会走的,你休息,我陪着你,一直到你好起来为止。”
“不要。”生病的他像个蛮不讲理的孩子。
“你总不能没日没夜地抱着我吧?”
“为什么不能?你反正要陪着我,坐床边陪和躺在我身边陪,也没差啊!莫非你怕我传染给你?那简单,我把自己盖起来就好。”他拉起被子,将自己从头到脚盖得密密实实,只露出两只手,死死地抱住她。
这人是不是疯了?水无艳无言地看着棉被……底下的他。“你是想闷死自己啊?”
“憋气对我们这种武者来说,不过是小菜一碟,死不了的。”
她认输了。“好了好了,我不走,我就在床上陪你睡,直到你痊愈,你把被子拉下来吧!”
顾明日拉下被子,让她睡在他身边,但一只手仍然紧紧牵着她的。
“我已经说了不走,你还不放手,干什么?”
“不放。”
“为什么?”
“不想放。”
她差点气死。这还是那个潇洒出尘的巧手天匠吗?分明是个执拗不通的稚童!
难怪曹天娇一听他生病,转身就要逃,她也想跑了,唉!
第5章(2)
顾明日确实很争气,只歇了一天,就把体力养回七、八成,还有办法在曹天娇送药来时,用金针制住她穴道,困她两个时辰,报复她在水无艳面前胡乱说话的大仇。
水无艳彻底服了他的小气,看他无大碍,便强硬地推开他,下了床。
“你去哪儿?”他还不太想放人。
“探望韩姑娘。”她穿好衣服、梳好头,往外走。
“去多久?半个时辰?”
“当然不够,我还要审问那些山民有关命案和假金条的事。半天吧!”
“我陪你。”他不想跟她分开太久。
她知道他现在孩儿脾气没散,跟他讲道理纯粹是对牛弹琴,只道:“你把药喝了,换件衣服再出来。”她自顾自地走了。
“真无情。”他端起床边的药,一口喝光,下床打理门面。
之前熬了一夜、又烧了一天,他此刻的模样确实很狼狈。
他摸索着洗脸、刮胡子,手抖了一下,在颊边留下一条血痕。
“唔!”他摸着伤口,火辣辣的疼。这身体果然没全好,否则哪会弄伤脸。
可不能叫水无艳看见,她会心疼的。
“大师兄……”曹天娇站在窗外叫他。她不敢再进门,怕又被定住身形,两个时辰不能动。
“什么事?”
“二师兄传信,你要他做的事,他已经做好了。除非你同意,否则李寿一定长命百岁。”
“只有这件事吗?还有没有其它的?”
“二师兄的信上没提。”
“你再帮我传封信给二师弟,可能有人刺杀李寿,要他小心。”
“喔!”曹天娇转身离开,走到一半,又忍不住在过头问:“大师兄,你跟小艳艳是真的还是闹着玩?”
顾明日的声嗓整个沉下去。“阿娇,我可以容忍你所有事,但你再叫她‘小艳艳’,我对你不客气。”
曹天娇缩了下脖子,飞快跑了。
她来到广场,看水无艳摆出条案,正一个个提审“白家屯”的山民。
水无艳审案时,神情认真,整个人像一把出鞘的利剑,寒光四射,浑然不似她平常的艳丽多情,但魅力却更大、更吸引人。
曹天娇喉咙有些干,颇后悔几年前为什么没坚持追求她,被她几句拒绝打退?
“唉,我没有福气啊!可是……她又还没跟大师兄成亲,我应该还有机会吧?如果……”想了又想,她打了个寒颤。“不行,大师兄太恐怖,跟他抢女人,我会死得很难看的。”
“你既然知道,就该知难而退。”不知何时,顾明日竟站在她身后。
“哇!”她吓一大跳。“大师兄,你是鬼啊?走路都没声的。”
“你正沉迷于美色中,即便我出声,你能听见?”顾明日嗤笑。
“我……”她望一眼水无艳、又看看顾明日。“大师兄,咱们打个商量,我给你介绍一百个美人,你把小艳艳让给我好不好?”
顾明日突然笑了,好像一座玉雕像弯唇角,精致至极的容貌抹了点人气,不只是漂亮,还有一种妖冶得恐怖的气息。
“我说过,你再喊她‘小艳艳’,我就对你不客气——”话音未落,他又用金针封住她的穴道。
“大师兄,你要干什么?”
“放心,只想在你身上涂一点蜂蜜。”然后,他会把她留在这里,一日——再加一个夜晚好了,相信那些蚂蚁会教她什么叫“色”字头上一把刀。
“救——”她开口想呼喊,但下一瞬,顾明日又封住了她的哑穴。而且他涂的蜜也不是一点,是很多很多。
该死的大师兄!你越欺负我,我越要跟你抢到底,咱们走着瞧!曹天娇在心里呐喊。
顾明日不再理她,举步走向水无艳。
她已经将“白家屯”的人大略审过一遍,得出的结果教人非常无奈。
“怎么?案情进展不顺?”他走到她身边。
“正好相反,两件案子都有结论了。”她搬了张椅子让他坐下。
“是吗?”他低头沉思半晌。“让我猜猜,死去的那三个人确实是山民所杀,起因是分赃不均?”
“差不多。死去那三人是一家三口,四年前从外地搬入‘白家屯’,丈夫曾任府库司吏,所以懂得铸金术,他教村民铸造假金,获取大量财宝,彻底改善了山民贫苦的生活。尔后,他们花大钱请人打通地底溶洞,将整个铸金厂搬入地下,完全避过官府的耳目。七日前,那丈夫终于良心发现,想要收手,并劝山民向官府自首,但山民们已经过不回昔日靠山吃山的日子。双方僵持不下,山民们索性一不做、二不休,绑了他们一家三口,扔进溶洞的寒潭中。至于那奇特的系绳法是村长的意思,为了避免死者冤魂不散,回阳寻仇。只是不知怎么回事,尸首竟流到大宅后,被我们发现,也算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贪婪惹祸端。”他摇头,低喟口气。
“谁说不是呢?”她最惋惜的是那个没有机会长大的孩子。
他听着她断断续续的叹息,可以体会她对这件案子有极深的感慨,而这些人还与她无关,要是让她审理至亲之人,她承受得住吗?
他不禁有些迟疑,自己处心积虑让她调查李寿,是不是太为难她了?
但除去女巡按,尚善国中,又有谁敢办前宰相,有能力办前宰相,谁能还他顾家一个清白?
他反复思虑,却没有答案。
“唉,我们可能得在这里多留两天。”她说。
“你不急着上柳城了?”
“韩姑娘还没醒呢!”
“怎么可能?她的伤并不严重。”
“黑子说她一直在梦呓,大概是头一回遇到这么惊险的事,吓到了。”她突然转头看他。“你……有没有办法帮帮她?”
“怎么帮?”
“比如……请卓先生来。”
“我病倒的时候,向二师弟求救了吗?”
“没有。”
“我自己有事都没找二师弟,为什么要为一个仇人的义女欠人情?”尤其她对别人总比对他体贴,让他很有些不爽。
水无艳感觉鼻间嗅到的酸味又增加了。
唉,顾明日什么都好,就是太爱吃醋。
第6章(1)
三天后,韩钰终于康复,水无艳也处理完“白家屯”的事,一行人重新回到大宅院。
不过去时是四个人,回程添了曹天娇。她是铁了心要跟顾明日过不去,谁让大师兄见色忘妹,整得她这么惨。
五人才进大宅院,吉丁便哭着扑上来。“大人,你总算回来了,我担心死了!”
水无艳一个没注意,差点给压得跌倒在地,还好顾明日反应快,及时撑了她一把。
她吓得脸色微白。“该死的吉丁!你想压死我啊?”
顾明日以两根手指将吉丁拎起来。“以后再随便碰她的身体,我把你吊起来晒干。”
吉丁傻了。他跟主子从小一起长大,名为主仆,实如姐弟,连她的洗脸水都是他在端,这碰都不给碰一下,以后他还怎么服侍她?
水无艳翻了个白眼,知道顾明日又翻倒醋桶了。
韩钰有些好奇。“他不是你弟弟吗?怎么叫你大人?你看起来挺年轻,年纪不大啊!”
“在我家,辈分小的都要叫辈分长的做大人。”水无艳随口唬咔她。
“好奇怪的规矩。”韩钰搔搔头,喊道:“黑子,你去看一下肉票,如果没有问题,下午我们就启程上柳城。”
黑子没听见,他一直在看水无艳,好像要透过她伪装的外表,直看透她的内在。
“黑子!”韩钰一把揪住他耳朵。“我在跟你说话呢!你发什么呆?”
“老大,好疼啊!”
“我不疼,疼的是你。”韩钰一脚踢在他屁股上。“快点去准备,午时出发,今天我要在柳城吃晚饭。”然后夜探大牢,探视李寿。不过最后一件事她不敢当众嚷嚷。总算她还是懂得一些是非轻重的。
“我知道了,老大,你不要打我。”黑子被韩钰拉进了内室。
水无艳看看还在教训吉丁的顾明日,懒得理他们,也跟着走了。
曹天娇乘机贴上去。“小艳艳,和男人在一起很烦吧?”她逮着机会就要煽风点火。“他们既小气、又自私、还罗哩罗嗦的,教人看了就讨厌。”
“听曹校尉的口气,对于男子似乎有过很不好的经历?”
“鬼谷中,正式弟子五人,记名弟子三百一十八,余下杂役数十,女子总共也才四十九,我从小就生活在那种水深火热的环境中,你说我能有什么美好回忆?”
“鬼谷五大弟子,巧手天匠顾明日、医圣卓不凡、毒尊席今朝、盗神商昨昔,加上你,色狼曹天娇。江湖传言,你们不是手足,却情胜手足,莫非是假?”
“我对他们当然是有情有义啦!但他们……哼!你不知道,他们从小就爱欺负我,就说大师兄,他只要生病,就在鬼谷作孽,有一次,他还拿暴雨梨花针打我。而且他有没有告诉你,他练过迷魂大法?”
“有。”他还在她面前施展过,之后差点走火入魔,恐怕前些天的病也跟这有关系。
“我公平点,大师兄长得是不错,挺能勾小姑娘的,再加上他的迷魂大法,有一段时间,谷里的女孩子没一个能逃出他的魔掌,一直到他玩腻了才收手。当然啦,像我这样意志坚定的人是不会受他迷惑的。”
“喔,他怎么玩弄小姑娘?”水无艳漂亮的眼睁大了,一抹狡黠闪过,像极了那躲在花丛中,正要扑蝶玩的猫咪。
曹天娇察觉有些不对劲,又说不起来。“小艳艳,你在打什么坏心眼?”
“好奇心算坏心眼吗?”
“原来你想知道大师兄的秘密啊!没问题,我告诉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