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会计师,我今天想把去年度的账册资料,全部拿走。”
“董小姐是不是不满意我服务的方式,所以你要换会计师帮你处理账务?”方文意心慌地问,若再跑掉一个大客户,她肯定会被老板刮胡子,凄惨!
“不是,你一直处理得很好,但是我们股东内部要先看一些资料,所以先行取回,而且我跟你的老板说好了,以后你要每星期抽三天来我们公司作账。”
方文意得知并非气走一个大客户,心中放下一颗大石,但仍疑问丛生。
又忽地想起前天有拿一部分资料回去查察,尚未看完放回公司,只好实话实说:“董小姐,对不起,因我前天带贵公司资料回去,还没看完,所以放在家中,不如我明天再送去公司给你?”
“我等不到明天,因我晚上要飞中美洲,你下午三点之前拿到公司给我。”
方文意为怕得罪客户,只好应允。
“方会计师,以后我不在时,你直接找高小姐就可以。”
“董小姐,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方文意今天话好像特别多,没办法,谁教她答应帮阿宝注意董玉芬。
受人之托,思人之事。
不过孙天宝到底做什么的?地检署里那么多职务,他是做法警?工友?检察官?书记官?或者观护人?
依孙天宝的长相及个性观之,他应该不是工友。
因为世界上要找那么混的工友,很难。
法警也不太像?刑警倒还有可能,不过没听说过地检署有刑警职务的设置。
检察官应该也不是,因据闻念法律的人,天天盯法律条文,每人多少都有点近视眼,而且纵使不戴眼镜,至少也该一副斯文相,哪像孙天宝来去一阵风。
永远都让人有措手不及的感觉。
董玉芬误以为方文意和她工作惯了,一时无法适应别人,而急的得知她何时归国,“我也不太清楚何时会回来!但别担心,高小姐人很好,不会刁难你的,你大可放心。”
方文意和董玉芬接触亦不过三个多月,且据文意所知董玉芬的公司规定,每半年就要换一个会计师,真是奇怪!
因依常情而言,大部分的公司都希望会计师不要常换人,免得造成账务上的麻烦,然该公司竟然反其道而行,显见有那么一点点违背常情之处。
“喔!还有,方小姐,下午不要忘记把账册全部拿来,这部分我先带走,待会儿见!”
语毕,董玉芬即将账册搬走,来得突然,走得仓促。
方文意坐在电脑前,慢慢将董玉芬公司的账目明细整理清楚,她一直不解,董玉芬的公司的资金来源全在外地?为什么又不见盈余回流?
一个会计师敏感的职业反应,可能是——洗钱漂白。
但不知不解不问,才是上策。
匆匆一上午,转眼已过,孙天宝一开完庭,马上通知卓子威早上碰见董玉芬之事,要他好好跟,彻底地查。
并且迫不及待地骑着方文意那辆小小摩托车,还债。
已过了一点,可恶的孙天宝竞还没来,又把她惟一的交通工具骑走,让她非得在这里等他。
一点零三分,孙天宝准时出现在方文意的面前,第一句话,不是“对不起我来晚了”。
也不是,因为塞车才晚来。
更不是,我们赶快去吃饭。
竟然是:
“方文意,有一个同事临时请假,我代他外勤的班,要去验尸,没空请你吃饭,还有早上麻烦你的事,你可不可以告诉我。”
方文意听完以上如斯之自白,为之气短。不争气的胃又大张旗鼓、不断抗议,而她又须赶回住处,拿资料给董玉芬,她才没时间告诉孙天宝,董玉芬的事情。
“孙天宝,我还要回家拿资料给董玉芬,兼之尚要赶在三点以前办到,车钥匙还我,改天我再告诉你董玉芬今天来做什么。”
孙天宝一听,方文意有资料要给董玉芬,十分好奇是什么重要文件,马上反问:“你要拿什么给董玉芬?”
“孙天宝,我是会计师,当然拿账目的东西给她,你别吵了,我快来不及了。”
阿宝更为吃惊,档案资料中仅记载董玉芬是一名家庭主妇,怎么有一家规模如此大,记账须用会计师之公司?
他非得向她问清楚不可,又知文意急着回去拿资料,遂说:“我载你回去拿东西,边走边说。”
方文意尚未同意孙天宝之建议,人已经被请上机车后座。
她反问:“你不是要去验尸吗?喂!你该不会是法医吧!”
孙天宝发动机车向前驶去,并大笑地说:“方文意,我是检察官,不是法医师,现在才一点多,办完你的事,再去验尸刚刚好,嘿!你家在哪里?”
“喂!快点左转,我家在内湖国小附近,哇!骑慢点……”
方文意一句话都未说完,一阵阵强风瞬间即灌入口中,赶紧调整坐姿,将阿宝抱紧,全贴在阿宝的背上,以防强风侵袭。
坐稳后,文意才发觉阿宝走的路线是她从没走过的,但又全是捷径,三两下竟见家门在望,好奇地问:“你怎么知道这种不塞车的路?”
“我以前是专查户口的警察,最擅长找路,董玉芬究竟为什么去找你?”
阿宝一有机会马上问到董玉芬的事,方文意被他不断地问,实在很烦。
“董玉芬是我的客户,我负责做他们公司的账,今天晚上她要去中美洲,要把账册拿回公司与股东对账。就这样。”
阿宝一听董玉芬要去中美洲,心中暗叫不妙,她有可能一去就不回来,那易清荣命案,不就断了线,破不了案。
“账册可不可以借我看?”
“孙天宝,你爱开玩笑,那是违法的。不可以。”
方文意斩钉截铁地拒绝。
“方文意,这可关系一件命案,不是我无聊爱看人家的账册,你想一想。”
文意略微想想,到底要不要给他看,其实重点是孙天宝肯定看不太懂,那她岂非又要当义工!
“孙天宝,你会看账册吗?”
“不会,但你会不是吗?”
简单明确,轻而易举就把责任全推给方文意。
“算了!你去验你的尸。我忙我的事,我干吗要帮你看账,那是很伤神的。”
方文意又把皮球踢回给阿宝,接招吧!
小问题,动之以情,诱之以利。
“那我给你加班费。”
“不可以,不要,也没时间。现在二点了,我没时间帮你了。”
“文意,你一定有办法,帮帮忙。”
孙天宝过度委曲求全的口气,方文意听起来深觉毛骨悚然,不如快帮他,否则更恶心的话一定会出口,危险!
真的很危险!
“好啦,我复制的磁片借你看,但不可以拿走,反正董玉芬晚上就走了,你也拿她没辙。”
一语提醒梦中人,董玉芬要出国,必须拦阻,但又无罪证如何限制出境?
想而再思,又思,仍无对策,呼叫器正响,余光一瞄,是卓子威,马上向方文意借用电话,一接通便说:“阿威,董玉芬要出国,想办法阻止。”
卓子威闻言,亦苦笑地表示:“宝哥,我也是要告诉你这件事,问你可有好方法?你都没方法,我就算想死了,方法一个也想不出来。”
这下事态紧急,非得找出一个限制董玉芬出境的方法不可!
根据阿宝的概念,限制出境方法有:
1。有确实证据显示其有逃亡之虞。
2。积欠国税局超过五十万元以上之税金。
3。人护照遗失。
4。没有目的国的签证。
但是,可是,然而,上述的情况无一发生,重点是不可能发生。
“阿威,那你就跟着去机场,看有谁跟去送行,或有任何蛛丝马迹再回报。”
挂上电话,心中顿感无力,犯罪的手法现在日渐高明,一再创设法律制止,但总有人在法律边缘游走,不亦乐乎。
就这样周而复始,封住一条路,妨害通行,捷径就应然而生。
谁叫“路是人走出来的!”
方文意见孙天宝陷入苦思,即知问题颇不单纯,又无力帮忙,既见时间紧迫,只好当一个讨厌鬼。
“孙天宝,时间差不多了,我想先走,你验完尸后,再到办公室找我。”
“嗯!我大概六点去找你,你记得把磁片带出来。”
语毕,各自散场,抬头望,天云很玄,很虚!
仿佛是一种不祥的征兆,孙天宝甩甩头,不想。
不敢想,他的直觉一向都太灵。
这次希望是例外。
与孙天宝分手后,方文意竞一路念着晚上的再相逢,念头不可遏止地纷沓而来,方文意甩甩头希望把这个念头甩开,他们不过才认识一天,仅仅一天,怎么可以如此心猿意马,太奇怪了。
不奇怪,缘分到时,人经常都会变得很莫名其妙,只是陷于其中而不知。
尤其,爱情这种东西,是不可以时间论长短、论深浅二天是二十四小时二千四百四十分。
很长!很多!很够!
够浪漫!
但工作还是不能忘,所以……
方文意把账册准时在三点送达。
但不见董玉芬,亦找不到董玉芬所说的高小姐。
三点三十分,仍未见董玉芬,正想离去,接待小姐走向前表示总经理有请。
文意心想,将账册交给标大的总经理亦可,反正总经理亦是股东之一,应该不会有问题,即起身跟在接待小姐身后。
进入标大总经理办公室,接待小姐示意方文意坐在沙发上等候,她随即通报。
仅三十秒,这位林总经理即出现,是一个五十岁左右,态度和蔼可亲,声音温和的长字辈人物。
“方会计师,今天来公司找董小姐有什么事?”
“林总经理,是这样的,早上董小姐来找我,要拿走所有的账册,说贵公司股东要对账,恰好有部分资料未在公司,我就跟她约三点送过来给她,但现在我还看不到她,我是不是可以把资料交给你代转?”
方文意一口气说明来意后,即将手中资料全交给林总经理。
林总在接过资料后,神情一变,充满煞气,虽仅区区数秒的变脸,已足够让文意心惊胆跳,寒意顿生。
“方会计师,谢谢你特别将资料拿来,董小姐还跟你说了什么?”
这种老掉牙的套话方式,文意自然警觉不可胡言,否则铁定惹祸上身,检警人员在查董玉芬,林总又在套话,资金流向又不明不白,阿宝又说关系一件命案。
天啊!
她什么时候陷入这种可怕的漩涡?
方文意虽然直,但可不蠢,生死关头,一句话都不可错说。
最好是少知少错,不知即没错。
“董小姐只交代拿资料来而已,现在资料交给你,我可以安心回办公室了。”
方文意一说完,动作神速地站起,准备尽快离开此是非之地,但分解动作尚未完成,林总的速度更快,起身拦阻方文意的去路,令文意不得不坐下,并且说:“方会计师,你难得来一趟,我最近想彻底了解一下敝公司之营运状况,若有什么疑问,或要改进的地方,请方小姐不吝指教。”
说的好像毫无杀伤力,还不是要套方文意对标大的违法情事知多少?再看看要如何处置。
此时是一句话定生死,方文意心惊。
但不可不答。
如何是好?
方文意自幼生活单纯,从未有此风风雨雨之事发生,怎么一认识孙天宝,世界全变了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