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怜他一个读书人,又正在发育,胳膊腿修长却瘦得厉害,哪里打得过结实的陈七?
反而被陈七敲了两榔槌,晕死过去。
事后,大嫂跑去家庙哭,说再不管陈七,她就一头撞死在家庙。最终惊动了伯祖父,才给陈七下了禁令,不准他再踏入七弯巷一步。
陈七第一次动手伤人,当即把陈璟打得断了气,也吓得不轻。自那之后,他果然没有再往七弯巷。
后来陈璟又活过来了,陈七也松了口气。
因为这件事,陈七受罚,一直归咎是陈璟害的,陈七和陈璟也算结了仇。
此刻,陈七身后跟着门客和小厮,顾及身份,他是不会公然对陈璟口出粗语。
但是他讨厌陈璟,看到陈璟,就要故意用轻薄的话语提到清筠,来激怒陈璟。
“只有我和文恭来了。”陈璟笑笑,对陈七话里话外的挑衅视若不见,也不提清筠,只是道,“七哥最近满面红光,这是喜事临门的征兆。早有耳闻,七哥在追求惜文姑娘,是不是已经做了入幕之宾啊?”
惜文姑娘是名妓。
这年头的青|楼,格调是非常高的。简单的说,高档青|楼卖得不是性,而是爱情和风雅。
青|楼外有棋楼。
想要进青|楼,需得在棋楼留诗。若是诗作被姑娘看中了,才有资格进入青|楼,然后打点老|鸨和龟奴钱财无数,最后才有资格见姑娘一面。
见得到,不代表能睡得到。
想要做入幕之宾,除了文采,还需要大把的金钱。总之,追名妓的成本非常高,比娶个媳妇贵多了,偏偏那些公子哥乐此不疲。
陈七早年就在追求惜文姑娘,只可惜人家既看不上陈氏的门第和家财,也看不上陈七的诗才,迟迟不肯见一面。
这件事,是陈七的心头痛,是陈七的忌讳,最好不要当面提起,陈氏子弟都知道,陈璟也听说过。
陈璟是故意踩陈七的痛脚。
这话一问出口,陈七脸色骤变。
陈璟简直哪壶不开提哪壶!
陈七是很想打陈璟一顿的,让这小子嘴贱!
但是,陈氏家训,禁止子弟相互斗殴,而且今天是祖父的寿诞。今天谁敢闹事,去家庙罚跪是轻的,只怕会被禁足三个月。
陈七是野马一样的性子,最怕禁足了。
上次敲了陈璟两榔槌,陈七就跪了一天的家庙,禁足半个月,至今记忆犹新。
陈七被陈璟踩了一脚,阴沉冷笑了下,心里恨得牙痒痒,脸上却堆起假笑:“什么满面红光?央及别打趣哥哥。”然后就上前,亲热搂了陈璟的肩头,拉着陈璟往里走,说起家常,“最近读什么书?”
他说话的时候,手在捏陈璟的肩膀,几乎要把陈璟的肩膀捏碎。
陈七的手很有力气。
陈璟好似不知道疼,笑着道:“最近在读《伤寒论》。”
“哦,医书啊。”陈七的手,捏得更重,想要把陈璟的肩膀捏烂才能出一口气,“可有收获?”
“有点收获。”陈璟道,表情依旧不变。
他好像感觉不到痛。
陈七还在使劲掐他,陈璟觉得好笑,手也在陈七腰间,狠狠掐了下。
陈璟的手,出得快,收得也快。
陈七只感觉,一股子强烈的刺痛,猝不及防的袭来,他“啊”的一声,失声呼痛,弯下了腰。
“七少爷,怎么了?”
“七少爷,哪里不舒服?”
身后的门客见陈七和陈璟勾肩搭背,心里都明白怎么回事,就远远跟着。陈璟倒是如常,陈七却疼得弯下了腰。
七少爷威风凛凛,怎么会在文弱的陈璟面前吃亏?
“七哥,你怎么了?”陈璟也似茫然不知,问陈七。
陈七满眸怒焰,那股子邪门的疼痛,沿着腰际,传遍了全身,真是怪事,掐一下怎么这样痛?他捂住被陈璟掐的地方,额头沁出了汗。
跟着他的小厮和门客们都围上来,反而把陈璟挤到了外面。
陈璟就笑笑,不管陈七,继续往里走。
直到陈七看不到的地方,陈璟才轻轻揉了揉肩头。
他的肩头,青了一块。陈七的手,是真的很有力气。陈璟轻轻揉了几下,疼痛并未缓解,陈璟也就算了,带着侄儿,去了正厅赴宴。
陈七那边,疼了半晌,才缓过神来。
等他缓过神时,陈璟已经不见了。
“混账,老子弄死你!”陈七在心里想。面对众人的关切,陈七也只得打落牙齿和血吞,迟迟吐了句没事,心里却恨得怒焰汹汹。
这哑巴亏吃的……
一辈子没吃过这么多亏啊,必须讨回来,那个陈璟,真是太可恶了!
陈七在心里咆哮。
疼,这邪门的疼……
他又吸了口凉气。
第003章三叔
陈府的寿宴,设在外院的船厅。
陈璟和侄儿到的时候,已经熙熙攘攘坐满了客人。今天是伯祖父的八十大寿,望县稍有头脸的人家,都来捧场了。
这样福瑞的寿宴,总有人想沾沾福气。
迎客的,是玉字辈排行第二的堂兄,学名叫陈瑛。陈瑛和陈七是同一个房头的兄弟。
“二哥。”陈璟上前,和陈二见礼。
“央及来了?”陈瑛谦谦君子,笑容倜傥。旌忠巷玉字辈的孩子里,陈二生得最是英俊不凡,“先入座吧,一会儿就要开席。”
陈璟道是,带着侄儿寻了个地方,就坐下喝茶了。
船厅的左边,搭了台子。
这个时代,还没有京剧越剧等正规的戏曲。台子上也是剧,却是杂剧,有点类似宋代的那个杂剧,包括歌舞、调笑、杂技等。
来宾看得津津有味,陈璟却觉得略有遗憾。
他不算戏迷,却也爱听戏。平日里得闲,总有去戏院坐坐。
后代的昆曲,锣鼓铿锵,旌旗漫卷,台上佳人抛水袖、回流眄,秾丽妩媚,勾人魂魄,依依呀呀的唱腔,让人骨头里都酥了。
那样的戏曲,才令人回味。
这个年代的杂剧,没什么底蕴,完全没法子比。
看了片刻,陈璟就挪开了目光,转而看船厅里的人。
旌忠巷陈氏的堂兄弟,除了比较英俊的陈二和比较纨绔的陈七印象深刻,其他人连脸熟都做不到。
满场全是陌生人啊。
“央及……”一个穿着鸦青色暗纹番西花的刻丝直裰的男人,有气无力喊了声陈璟的名字。
陈璟觉得这声音有点熟悉,又有点陌生。
循声望去,饶是陈璟自负淡然,也骇得一时无语。
“三叔,您……”陈璟转脸,看到挤到他邻座的男人,顿时语塞,半天不知该说什么。
这人是他的三堂叔。
每年除夕的时候,陈氏要祭祖。祭祖之后,大家吃个团圆饭。去年除夕,陈璟第一次参与陈氏祭祖。
饭后,大家消遣说话。
三堂叔新得了一张棋枰,拿出来显摆。
那是一张碾玉棋枰,三叔花了五十两银子买回来的。棋枰的确很漂亮,爱下棋的人看了都会动心。
既然有了棋枰,大家就提议下一盘。
三叔的棋艺,在陈氏家族是公认无敌的。大家一个个败在他手下。
陈璟一直在旁边看。不知谁使坏,推陈璟:“央及也去领教一盘……”大概是觉得陈璟又闷又傻,只会读死书,不会下棋,想看他出丑,找点乐趣吧。
“来,央及也来,三叔让你十子。”三叔呵呵笑着。
三叔是个很和蔼的人,小辈们都喜欢他。
他倒不是想为难陈璟,而是没见过陈璟下棋,有点好奇这孩子资质如何。陈家众人的棋艺怎样,三叔都知晓。
陈璟推却不过,只得陪着下了一盘。
很快,他就把陈家公认的棋圣三堂叔杀得片甲不留,三叔和围观的众人当时都傻眼了。
“三叔,您的棋艺差强人意嘛。”陈璟如实说。
从此,这位三叔只要有机会,就要缠着陈璟,让陈璟陪他下棋。每次,陈璟都要把他虐的死去活来,然后他哇哇叫,说陈璟使诈。
饶是这般,下次他还是要找陈璟下。
陈璟觉得,三叔有点自虐症。
玩笑归玩笑,三叔是个很好的人,没有长辈的威严,也不轻浮,很亲切。他的棋艺,在普通人里,算是高超的,只可惜遇上了陈璟。
三叔心宽体胖,慈颜善目。
可是,现在陈璟看到的,是什么啊?
“三叔,您……您这是腹泻吧?”陈璟顿了顿,理了下心绪,仔细瞧了瞧三叔的面相,才道。
坐在陈璟身边的三叔,脸色蜡黄,消瘦单薄,身上有股子淡淡的臭味。他整个人瘦了一大圈。
半个月前,陈璟还跟他下棋了呢。半个月不见,一个比较喜欢的长辈突然暴瘦成这样,陈璟觉得触目惊心。
“是啊。”三叔有气无力,眉宇紧皱,“宴席什么时候开始啊?我特意来给老爷子贺寿……”
说着话儿,他肚子一顿咕隆咕隆作响。
他哎哟一声,捂住肚子快步起身跑了。可能是来不及,已经拉在裤子上了,陈璟隐约闻到了一股子写出来的粪味。
才坐下来,又要跑去拉,说明他这腹泻情况很严重。
陈璟望着三叔远去的方向,轻微蹙眉。
大约过了一刻钟,三叔重新换了件直裰,由小厮搀扶着,慢慢往这边走来。他寻了个就近的位置坐下。
“文恭,你自己坐,我去三叔祖那边。”陈璟对身边的侄儿道。
他的侄儿并不怕人,点点头说。
陈璟起身,挪到了三叔身边。
三叔勉强冲陈璟露出一个笑容,有点尴尬。
“三叔,我给您搭搭脉。”陈璟道,“我之前看过几本药书,学了点本事。”
“呵,你小子无所不能啊。”三叔说话的力气都没有,还是把手伸出来,给陈璟把脉。
他大约是哄孩子玩。
陈璟认真搭脉。
正在这时,伯祖父进来了。
祝寿正式开始。
三叔和他的兄弟们,需要站在前面,轮流给老爷子磕头。
三叔就轻轻拍了下陈璟的肩膀,收回了手:“回头再搭吧,三叔要先过去了……”
他站起身的时候,肚子又是一阵咕隆作响。他痛苦的夹了下臀部,似乎在忍受奔腾之势。
这才一会儿功夫啊。
三叔忍受着想要腹泻的痛苦,慢慢走到了兄弟那边,等着给老爷子磕头。
“老三没事吧?”
“三弟,你的病还没好?”
“老三,若是不舒服,先回去吧,下次再给爹磕头……”
三叔的兄弟们,轮流说了几句。
陈璟不知道三叔生病的事。这件事,跟陈璟他们七弯巷没关系,也没人特意去通知他们。
但旌忠巷陈氏的其他人都知晓。
老三腹泻浃旬,换了三位大夫都不济,人一下子暴瘦。看到他艰难站在那里,大家都关切。
老爷子也看了三叔好几眼。
“没事……”三叔咬牙,回答了一句。
儿子辈站好了之后,孙子辈和重孙辈也要上前排队,排在儿子辈后面。
陈璟不属于旌忠巷陈氏,但是他又姓陈。所以,他很识相,没有往前挤,而是领着侄儿陈文恭,排在了孙子辈的末位。
他的位置,正好可以看到三叔。
他看到好几次,三叔用力的忸怩几下身子。
三叔在控制不让自己泄粪。
大家站妥,焚了香案,就正式给老爷子贺寿。
大堂伯先上前,给伯祖父跪下磕头,抛砖引玉,说了些普通的祝寿话:“祝父亲日月昌明,松鹤长春,天伦……”
“噗……。”大堂伯的话尚未说完,大家就听到了一声长长的放屁声。
然后,整个船厅里臭气熏天。
再然后,就是哐当一声,有人倒地。
“三叔!”有小辈大喊。
三叔最终还是没有忍住,当场脱粪,导致晕迷。
船厅里除了陈家子弟,还有宾客。
一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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