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这阵子也不知道是体内的毒性稍退了还是怎地,她渐渐产生一些改变,而且偶尔会想起过往的事情来。
只不过,她会尽可能不去想起。
过去的已是过去,再去追究又有什么用呢?
虽说被卖身为丫鬟,可是在慕家,她过得很好,甚至较之以往那种千金大小姐的生活好得太多了。
所以她选择了不去挖掘,可偏偏碰上了三少,他不知打哪得来了消息,所以才会带着她回到这里来吧!
“你以为这么做叫善良吗?”霍地回身,慕临城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三少,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被瞪得心虚,鱼球儿心中原本的理直气壮全部消失无踪。
不论鱼花蕊做过什么,也总是自己的妹妹,她就不相信三少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手足被人关进大牢去受苦。
“只是什么?”又是冷然的一瞥,慕临城打断了她的话,然后接下去。“你是不是在想,要是我的话,一定也不会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兄弟被关进大牢去?”
吓!
三少的话结结实实地让她吓了好大一跳,难不成他有看透人心的能力吗?
要不然怎么会那么清楚她在想什么?
“你心里的话都写在你的脸上了,你以为我会看不出吗?”慕临城没好气的说道。
当初要不是她这种单纯干净的特质,他也不会对她另眼相看,所以她这辈子在他的面前只怕注定得当个透明人了。
“可是……可是……”真可怕耶!
以前就觉得三少聪明得紧,现在她更觉得他像是料事如神的活神仙了,连她心里在想什么都一清二楚的,真是有点给他夸张。
“你就别再可是了,基本上我愿意相信你是因为被毒物给毒笨了,所以才会浪费自己的善心去同情这种女人。”
“呃……”鱼球儿本想辩解,可是他压根就不给她这个机会,继续说着。
“可是我必须告诉你,你的笨是她造成的,搞不好就连你爹的命也是她们母女联手夺去的,更别说你们鱼家的家产也是被她们母女挥霍一空的,这样你还想替她说话吗?”
鱼球儿被他说出来的话吓傻了,虽然她不是没有想过这个可能,可是花蕊和她娘毕竟还是她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所以她一直告诉自己,是她多想了。
可是如今三少的话硬生生的戳破了这点,让她就算想再装傻都不可能。
她的眼眸蓦地扫过跪跌在地上,哭得花容失色的鱼花蕊,沉默不语。
“现在,我可以送她去官衙了吧!”
还好,终究是孺子可教,就算笨也有一个限度。
要是这颗球还敢开口为她说话,他知道自己绝对会被气死。
可是……他的庆幸来得太早,他才刚伸手再次揪起鱼花蕊的衣襟,一直沉默着的鱼球儿又突然开了口。
“咱们没证据不是吗?所以放了她吧!”
“你……”这下用气得七窍生烟都不足以形容他的怒火了!
一双深邃的炯目直勾勾地瞪着鱼球儿瞧,活像是想把她拆吃入腹一般。
“你到底有没有脑子啊?懂不懂什么叫做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的道理?就算被毒傻了,也该有点基本的智力吧r。”
这么无可救药的傻……会不会太夸张了?
“她的身上终究流有一半和我一样的血。”
“是恶毒的那一半吗?”慕临城很气愤的说道,整个人完全没了以往那种读书人的儒雅气息。
“三少,你又何必这么说话呢?”
虽说是怯生生的,但鱼球儿仍是忍不住为他的毒百毒语提出了抗议。
“你……”算了!
原本即将脱口而出的怒吼全数打住,他觉得现下的自己还真是好心没好报!
他瞪着她那清亮的圆瞳,看着她眸中那抹隐隐的坚持,心中的火气顿时像泄了气的皮球全消了。
她或许愚笨,但却有着该死的坚持,像她这种人一旦固执起来,只怕十匹马车,来拉都拉不动。
视线在鱼球儿与跪在地上的鱼花蕊身上来来回回移动着。
终于,他放开了手中紧揪着的领子,任由早就吓得浑身虚软的鱼花蕊整个人瘫软在地上。
就在鱼球儿以为他会拂袖而去时,他又出入意表地蹲下了身子,确定鱼花蕊能瞧着他眸中的认真才开口。
“我可以不管你以前做过什么肮脏事,但记住,从现在开始,那颗小圆球是我护卫之下的人,你要是敢再打她的主意,我想大牢里的湿暗非常适合你这种女人。”
为了确定她真真正正地听懂了,慕临城一字一字慢慢地说,仿佛想把这些话全都刻进她的心坎里。
“懂了……懂了……”涕泪四溢的鱼花蕊知道自己终于逃过了一劫,昔日的气焰早就消失一空,取而代之的是诚惶诚恐地猛磕着头。
她再也不敢奢想了。
这个男人哪是什么潘安啊,压根就是拘人性命的罗刹啊!
“很好!”终于满意地点了点头,慕临城连瞧都懒得再瞧她一眼,转身走人。
望着他的背影,鱼球儿的心还没自刚刚他的话所带给她的震撼当中回过神来。
他说了什么?
她是他护卫之下的人,这是什么意思?
她不懂他的意思,却知道因为他的话,鱼花蕊母女是打死也不敢再来找她的麻烦了。
可他为什么要那么说呢?
她不过是一个不起眼的小丫鬟罢了。
他却将她收拢在他的羽翼之下,这么大费周章地替她出头,又这般冷冽地警告旁人不准对她有任何的恶意。
因为他的举措和话语,鱼球儿的心彻底乱了,而且还是乱到了无可收拾的地步。
走出数步,慕临城这才发现那颗球还呆愣愣地站在原地,一脸茫然无措的摸样。
不该再管的,不该再开口的。
谁在乎她是不是要在那儿站到地老天荒啊?就算她站成了化石他也懒得管,可是……
又走了几步,他终究还是开了口,不耐烦地说道:“还不来吗?”
“噢!”听到他的声音,鱼球儿这才宛若大梦初醒,记起了自己只不过是个丫鬟的身份,连忙迈开小脚追着他那大大的步伐。
心……还是一样乱呵!
御医?!
这会不会太夸张了一点啊?
尤其是御医们脸上的慎重表情,更是让她有种想要昏倒的感觉。
真的不懂为什么皇太子在听到她其实是因为中毒才会变得这样憨傻之后,会仿佛如临大敌一般,大费周章地遣来宫中的御医为她诊脉。
更不懂为什么三少会任由皇太子这么关照府里的一个小丫鬟,但这一大堆的不懂并不能阻止这两个男人决定要做的事情。
但……为什么就是没有人来问问看她的意见呢?
她其实一点也不想要变聪明啊!
如果可以,她甚至还想一直这么让脑袋瓜子停滞下去,呆呆笨笨的有什么不好?不过就是思绪迟缓了一些嘛!
至少她就认为,这段日子她过得很快乐啊!
即使被三少要着玩,也依然觉得很快乐!
这样不就够了吗?
“老夫可以为您诊脉了吗?”
听到老御医这么说,鱼球儿刚刚喝进去的一口茶差点没喷了出来。
“御医大人,奴婢不过是个小丫鬟,您老用不着这么恭敬啦!”终究是无法担待老人家那种必恭必敬的态度,在伸出手的同时,她忍不住“建议”。
她的话惹来了老御医怪异的一瞥,但见她那真诚无伪的笑容,他还是和蔼地说:“姑娘是太子殿下重视的人,老夫自当尽心尽力,并以礼数相待。”
“我哪是殿下重视的人啊,不过是个小丫鬟罢了,是三少和太子殿下太过大惊小怪了。”
听到老御医的说法,鱼球儿想也没想的就摇着手说道,一时之间竟然忘了自己在把脉。
“欸欸,别乱动啊!”老御医见状,连忙要拉下她的手,可是她却趁机收回了自己的手,背在身后,吐了吐舌。
“您已经诊完脉了,应该没事吧?”反正就算中毒,她不也好好的活了这么多个年头吗?
“小姑娘,你……”老御医原本正要开口数落,毕竟为医者最忌病家不珍重自己的身体,但却在瞥见身俊的伟岸男子时噤了声。
呵,瞧那男子铁青的脸色,眼下应该是不用他再多费唇舌了吧!
这问题显然自会有人处理。
“球儿,把手伸出去。”只消简单的一句话,原本还笑开怀的鱼球儿就低下了头,然后认命地将手朝着老御医伸了出去。
雪白的牙齿轻咬着稚嫩的红唇,心中暗自哀嚎着自己的不幸。
她一向都是府里最乖、最听话的丫鬟耶,为什么难得一次不想听主子的话就被逮了个正着?
是老天爷故意捉弄吗?
转瞬间,刚刚那还算热闹的气息已消失无踪,一股窒人的沉默在慕临城冷着一张脸伫立一旁监视时,快速地笼罩着整间屋子。
厚,真想喘口气啊!
可是偏偏每次只要三少一在,她就像是见着了猫的老鼠似的,连喘口大气都不敢。
无奈之余,她只好拨弄着自己还自由的那几根手指头,如果可以,她还真希望老天爷能把三少立刻变不见……
呃,不是啦,是变走了就好。
“怎么样?”一见老御医收了脉,慕临城忙不迭的问。
他自己是没发觉,不过旁人却可以轻易地听出他话语里紧张的程度。
“姑娘的脉象算得上平稳,只是气走天灵时,多少有些停滞,确实是中毒之象无误。”
“那就请您多费些心,任何珍贵的药材,直接去药房取了就是。”
“这……”他的交代让老御医似乎面有难色,讲起话来也是欲言又止。
慕临城最讨厌人家这样不干不脆,顿时觉得自己的脾性又要发作,可是撇头一见还在扳手指头的鱼球儿,怒气就这么莫名其妙的又消失了。
“您老有话直说,不必忌讳太多。”
“嗯!”老御医捋须颔首,在略略思索了一阵之后,说道:“这药材并不是问题,太子殿下已经下令宫内所有的药材老夫皆可自由使用。”
听到老御医的话,慕临城并没有任何欣喜的感觉,甚至还觉得心头泛起了一股不悦。
他慕家的丫鬟中了毒,需要假他人之手来医治吗?
皇甫银龙干么这样三番两次地对球儿有这样特殊的待遇啊?
又是赠玉佩,又是遣御医,现下还活像是珍贵药材不用钱买似的,真是……令人心里头不舒服极了!
虽然不舒服,但他并没有多问,只是迳自开口说:“既然药材不是问题,那么您又为何面有难色?”
“其实这毒和药本就是相生相克之物,以药解毒亦有风险,老夫觉得这位姑娘现下的情况并没有严重到需要立即治疗。”
慕临城愈听眉头皱得愈紧,偏生鱼球儿还选在这个时候不知死活地插了嘴。
“是啊是啊!干么要解毒呢?这样大费周章的只为了我这条小命,是挺不值得的。”
啊……她这厢才说得愉快,那厢就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她只好又无辜的低垂下头,继续玩弄着自个儿那葱白的纤指,专注的模样活像是全天底下就数那十根手指头最好玩似的。
“其实姑娘体内的毒,倒也没那么严重,余量也不多了,照老夫的臆测,或许再过个几年,那毒就会自然被消解掉,不至于对生命有什么危害。”
不过才几刻钟的相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