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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白的墙、乌黑的蓬船、碧绿色的江水,这些画面以前只有在电影、电视剧里看到,现在亲自置身其中,个中滋味难以描述,反正韩瑞觉得,如果这时天上下着丝茸小雨,再遇见一个撑着油纸伞,温婉如丁香般结着愁怨的美人,那么就更加完美了。
“船家!”
奴仆的叫唤声,打断了韩瑞的浮想联翩,却见曲折蜿蜒的水巷,几条乌蓬船由远而近地摇了过来,橹桨打破了水中的倒影,搅动着河面,碧绿的河水层层散去,渐渐地又合拢回来,形成丝丝缕缕、连绵不断的波澜。
赠礼过多,把两只小船填装得满满地,加上随行奴仆,足足顾了五条船只,这些琐事也不用韩瑞操心,韩晦自然会安排妥当,并没有想象中,临别时候的依依不舍,钱绪倒是十分干脆,叮咛几句,要常来常往,就在岸边挥手作别。
“客人们坐稳了。”船家殷勤提醒,长篙微撑,木船就随着咿呀的橹声缓缓前进。
韩瑞站在船头,长揖与钱绪告别,身形随着船只漫不经心地摇晃,在微风拂面和小舟荡漾中,沿着清清的河水,缓缓地摇过,摇碎一片片波光潋影。
小船渐渐远去,钱绪身影变得模糊不清,韩瑞才放下手臂,静静地注视着水中建筑、杨柳、石桥的倒影,悠闲地欣赏着地地道道的小桥、流水、人家的景象。
水巷之内,船速稍慢,似是悠然自得地滑行,青石砌的河堤上,细柳轻摆,风吹在脸上,清凉而温柔的,几株婆娑的垂柳,随风间地掠过清清的水面,柳枝袅娜,水波柔媚,疏秀的枝条上笼着烟一样的春绿。
渐渐地,小船顺着曲折水道弯向前行,钱绪的身影消失在眼前,韩瑞走返回舱中,韩晦还在整理凌乱的礼盒。
把匹绢绣搁在上面,腾出空间上韩瑞盘腿而且坐,韩晦苦笑说道:“正如郎君所言,每次都这样,下次都不敢再来钱家拜访了。”
“阿耶(父亲)走之后。”韩瑞感叹说道:“族中叔伯兄弟且不提,这么多年来,只有钱叔父一如既往……。”
“也是。”韩晦目光迷离,像在怀思:“还记得九郎仁义恩情的,恐怕也唯有他了。”
“不然。”韩瑞微笑道:“晦叔还算漏了个人。”
“谁?”韩晦迷惑不解。
“当然是晦叔自己呀。”韩瑞轻声说道:“这几年,韩家可谓是内忧外患,全凭晦叔支撑操劳,着实辛苦了。”
微微一怔,韩晦心中触动,慢慢地,笑了,笑容灿烂,心情十分舒畅,伸手搭在韩瑞肩膀之上,好像能感觉到纤瘦的身形中,有股稚嫩的坚强气息。
“郎君,你变了。”韩晦叹声道。
“人如流水,总是要变幻流动的。”韩瑞偏头望着波光粼粼的水面,平静说道:“变则生,不变则死。”
“善。”韩晦非常赞同,突然沉默不语,眼神没有焦距,应该是又回忆起以往的事情。
韩瑞没有打扰,静静地欣赏水巷景色,一排排依水而建、灰瓦粉墙、整洁古朴的宅居,一座座新颖别致的石桥,一条条弯弯窄窄、古朴幽深、青石板铺就的街巷,还有蜿蜒折回的小河,泛着柔柔地荡漾着涟漪的清波,倒映着岸上的粉墙黛瓦、绿树荫泽……
都说江南好,是人间天堂,果然没错,韩瑞感慨万端,怪不得隋炀帝杨广,会留下我梦江都好,征辽亦偶然的诗句,哪怕王朝倾倒在既,也要在扬州大兴土木,建造新宫,当然,也有可能是他宁愿醉生梦死,也不想面对残酷事实。
“钱绪,本是余杭大族子弟。”莫明其妙地,韩晦说起话来,声音有点渺茫:“当年,杜伏威、辅公祏占据余杭,钱氏不愿意归附,结果可想而知,钱绪还幸运,拖家带口逃脱出来,来到扬州之时,已经身无分文,又没有亲戚可以投靠,眼看就熬不下去。”
“是九郎心慈,把他们接回庄园,待到日子太平些了,又拿出家蓄钱财,供他作谋生之用,不过钱绪倒也颇具才能,凭借家庭遗留下来的人脉,硬是在扬州打开局面来,虽然不比钱家以前的声势,却也不失为扬州大贾之流,最为重要的,他也是个仁厚之人,曾经想把大部家业赠给韩家,当然给九郎拒绝了。”
“平日挂在口边的,决然不是场面话,若是郎君有什么难事找他帮忙,哪怕是竭尽家财,他也不会有半点犹豫。”韩晦眼睛恢复了些神采:“不过,我还是希望郎君能秉承九郎的训诫,若是能自食其力,还是不要开口求人为好。”
“那是自然。”韩晦认真说道。
到底是老了,总喜欢回想以前的事情,郎君自己知道就好,别胡乱宣扬……。”欣慰而笑,韩晦说着,突然脸色大变。
“十五郎……。”
第七章 巧遇(求收藏、推荐)
声音并非韩晦叫唤,却见水巷前边,一条刻着典雅精美浮雕的石桥上,站着一个两鬓微微斑白,大约四五十岁模样的青衣人,神情惊愕,朝这边看来。
小船悠悠滑动,越来越接近石桥,桥上之人忽然露出惊喜交集的笑容:“真是十五郎,是我呀,虞伋……。”
船舱之内,韩晦低头不语,似乎没有看见岸边人的招呼,一旁的韩瑞小声提醒道:“晦叔,是在唤你。”
“看错了吧,我不认识这人。”韩晦说道。
桥上的虞伋显然没有听到韩晦的声音,兴奋地招手,叫嚷道:“自江都决别,至今已有十六年,若非十五郎模样与茂公当年一般,我都认不出来了,这些年你在哪里,可知道大家寻你苦久,特别是……。”
茂公!哪个,难道是徐茂公不成,不对呀,这是虚构人物,原形是徐世勣,就是因功赐国姓的李勣,不过这个时候,在位的是唐太宗李世民,没有那么多忌讳,曾经下旨,只要名字不是两字相同的,不需要避讳,所以这时的李勣,应该还是叫李世勣。
“十哥,别说了,是我。”就在韩瑞猜测联想时,韩晦笑容泛苦,走了船舱,挥手让船家暂时靠岸,回身说道:“遇见个多年不见的友人,请郎君稍等片刻,我即刻返回。”
“好的。”韩瑞答应,好奇望着韩晦上岸,正要竖起耳朵聆听,却见他拉满面兴奋喜悦的虞伋走了几步,避到街巷角落,想偷听也偷听不了。
唉,韩瑞颇有点失望,但很快平复下来,看得出来,韩晦身上也有属于自己的故事,不过既然他不愿意让人知道,那就不必多加探究了,应该要尊敬人家的隐私,就目前而言,韩瑞可不希望为了些许小事,失去这个既忠心耿耿,又能力十足的管家。
等了片刻,不见韩晦回来,韩瑞也不着急,继续欣赏扬州城内水乡泽国似的美景。
岸边,一座小巧玲珑的石桥把水道紧紧相连起来,两旁还有几株树木,初春是万物复苏的时刻,枝叶之上结起累累含苞欲放的淡白色花朵,微风拂掠,摇曳生姿,几片花瓣不经风力摧残,缤纷如雨而落……
就在韩瑞仔细欣赏这美妙情景之时,一道轻悦的铃音细细碎碎的传来,越来越近,其间还杂夹着一堆零乱的步履声。
“久闻琼华似雪,果真如此。”娇柔甜媚的声音随风飘进耳中,韩瑞顺着声音看去,顿时觉得眼前一亮。
不知何时,精巧石桥之上,多了位曼妙美丽的女子,精致脸庞,一双美眸漆黑泛着光泽,青丝梳成蝴蝶状的发髻,置于脑后,以淡蓝色水晶珠饰点缀,在阳光照耀下,散发出璀璨光芒,却掩盖不了她的绰约风姿。
一件粉红印着华丽花纹的轻纱长衫,里面同样色系的抹胸若隐若现,吹弹可破的雪白肌肤,风微微扬起发丝,优美的脖颈在发间越发白皙,修长的身姿,纤细的腰,一条洁白美丽的流苏长裙飘然垂地,随着她的走动,仿佛飞舞的云彩一般。
华美的惊艳,就在韩瑞浮掠这个词汇时,旁边又传来吱喳如同乌鸦般刺耳讨厌的声音。
“绛真小姐,我家有后院有琼花林,不知是否有这个荣幸邀你前去欣赏。”按照惯例,美女的身后,总会跟着几个纨绔子弟,而且相互之间,经常拆对方的底细。
这次也没有例外,正当某个锦衣华服青年含情脉脉发出以上邀请时,底下就传来句嗓音变化,却清晰可闻的声音:“莫要撒谎,你家后院根本没有琼花树。”
呃,锦衣华服青年暗恨,笑容不减,心里却记下这个声音,准备秋后算账,眼角余光打量,可惜一行人,加上随行奴仆,少说也有十七八个,却不知谁是罪魁祸首,不过在美人面前,不能失去风度,只能作罢,继而彬彬有礼说道:“只要绛真小姐肯轻移贵步,自然能见到琼花盛林。”
旁边几人撇嘴,却没有人质疑,无非是移植些琼树而已,这件事情他们也能办到,只要能讨得美人欢心,花些钱财算得了什么,一时之间,几人也纷纷表示,自家庭院的琼花盛开得极为绚烂美丽。
盘坐船上,韩瑞饶有兴趣地观望起来,以超前一千四百年的眼光来看,这几个纨绔子弟的表现十分拙劣,手段极其简陋,不过也可以理解,其一是时代局限,招数自然不多,其二是唐朝再怎么受到胡人风气影响,但是南方地区,骨子里依然保留有汉家独有的含蓄传统习惯,过于大胆直接的话,反而让人接受不了。
逐一评价,突然,韩瑞发现有个依稀熟悉的身影也在其中,下意识地缩起身子,可惜似乎有些迟了,因为岸边上那人似有所觉,侧头望来,两人目光相接,都有些愕然,特别是桥岸上的青年,满面赤红,差点尴尬得好像要无地自容。
韩瑞扑哧笑了,轻轻招手示意。
岸上青年明示犹豫了下,转身而望,发现美女眼中根本没有自己的存在,蹂躏片刻,叹了口气,拖着微有些圆润的体型,慢步朝停靠水巷的小船走来。
迈步上了甲板,船只明显微沉,青年率先开口道:“二十一郎,你怎么在这?”
“病好了,准备回家。”韩瑞愉快笑道:“反倒是三哥,刚才钱叔父还在叨念,怎么响午时候了,却不见回家,原来是与美有约。”
青年正是钱绪的儿子,钱丰,年约十八九岁,不愧是父子,身材渐有朝其同步发展的趋势,浓眉大眼,脸孔圆圆润润的,有点小帅。
“身子都好了?急着回去做什么,不多留几日,好让三哥带你到处见识下。”钱丰关切说道,却有点顾左右而言他的意味。
“见识什么?那个美人?”韩瑞笑道。
继续叹气,钱丰摇头说道:“那是绛真小姐,前段时间,刚从洛阳来的。”
“这般标致美丽,是哪家的娘子?”韩瑞轻笑说道:“而且看起来,三哥还未得到美人亲睐,对手可也不少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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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敲诈勒索
“咦,小子,长大了呀。”上下打量,并没有矢口否认,钱丰有点儿惊奇,摇头叹气说道:“我倒是希望他们是对手。”
“什么意思?”韩瑞问道。
“那就说明她对我另眼相看了。”钱丰颇有自知,唉声道:“不像现在,近在咫尺,却胜于千里之外。”
韩瑞抬头观察,发现事情真如钱丰所言,那叫绛真的美女,表面上笑靥如花,品说着周围风光美景,身前却有两三个婢女挡拦,分明是与这帮纨绔子弟、风流少年保持距离。
显然,钱丰也不想让韩瑞知道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