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车后的衣筑暄依然忍不住一脸的笑意,还不时发出一、两声怪异的笑声。
她怎么了?易验无声的向老婆询问。
敖玫君拧着眉头耸肩,给他一个“我也不知道”的表情。
“铃……”突然之间,她的手机响了起来。
“是兰铃。”敖玫君看着来电显示道,然后按下通话键,“喂。”
“玫,你在哪?”电话那头的兰铃劈头就问,“不是说好随后就到餐厅的吗,怎么到现在都还没到?筑是不是跟你在一起?你们现在到底在哪呀?”
“筑扭伤了脚,我送她到医院。”敖玫君简单厄要的说。
“什么?!严不严重?”
“医生说要休息一个星期。”
兰铃顿时发出一个颓丧的声音。“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
敖玫君无言。
“这么说来,你们不来餐厅吃饭了?”
“可能没办法了,抱歉,兰。”
“说什么话,你们又不是故意的,改天我们几个再聚餐,就我们几个。”
“好,我请客,祝你和任威砉新婚快乐。”
“那我先谢谢你了。”兰铃的声音充满幸福的笑意,“玫,帮我接给筑好吗?”
“你等等。”敖玫君说道,转身将手机递给后座不知何时已然恢复正常神态的衣筑暄。“兰找你。”
衣筑暄接过手机。“喂。”
“筑,你的脚没事吧?”兰铃的语气颇为关心。
“没事。”衣筑暄答道,“对不起,今天是你结婚的大喜之日,身为好姐妹的我应该全程参与,结果我却……”
“说什么话,你又不是故意去扭伤脚的。”兰铃顿时不悦的轻斥。“对了,你的脚受伤了,一个人住没有问题吧?要不要我回去……”
“兰,你没忘记自己刚结婚呀?你若回来的话,你老公怎么办,一个人去度蜜月吗?”衣筑暄忍不住轻笑的打断她道。
“那……”
“放心,我没事的,只不过是扭伤了一只脚,我可以照顾自己的。”
“别忘了还有我在。”坐在前座的敖玫君忍不住插声道。
衣筑暄窝心的看了她一眼,接着即对电话那头的兰铃笑声说:“听到没?玫叫你别忘了还有她在。”
“当然,不过我可是个正牌医生喔,你确定要选玫不选我?”她玩笑道。
衣筑暄顿时笑得不能自已。
“对了,筑,你认不认识一个叫做马政逵的人?”
笑声嘎然中断,血色慢慢地从衣筑暄脸上逝去,她压根儿没想到会突然听到他的名字。
“筑?你有在听吗?”
“嗯。”她轻应一声,不确定自己现在还有办法冷静的开口说话。
“你认识,”兰铃一顿,“或者记得这个人吗?”
认识,她当然认识也记得他,但是她却很怀疑他还认识或者记得她。衣筑暄苦涩的在心中答道。十几年的感情抵不过分离两个月的孤寂与诱惑,他的背叛与绝情在这些日子来没有一天不折磨着她,她怎能忘记他?
而相对的,看他意气风发的样子与伴随在他身边的俏佳人,这些年来他大概过得精彩又愉快吧?他还认识她吗?记得他生命中曾经有过她这一个人吗?她真的很怀疑。
“筑?筑,你还在吗?”始终得不到她反应的兰铃再次在电话那头问道。
“嗯。”衣筑暄回神的轻应一声。
“如果真想不起来就算了,反正我只是随口问问。”一顿,兰铃觉得有必要为自己的突如其来解释一下,遂接着又道:“马政逵是砉的朋友,今天我也是第一次见到他,很畅谈、幽默、又见多识广的一个人。我也没想到当我在无意间提到你时,他会说他认识你。”
“他还说了些什么?”衣筑暄忍不住冲口问道。
“只说你们是很多年的同学,不过已经有很多年没连络了,就这样。”
就这样?是呀,女朋友在身旁,难道他会明目张胆的说她曾是他交往了十几年的女朋友,而且还曾订过婚,差点结婚?呵,他还记得她,她就该偷笑了,她还希望怎样?
“筑,你真的认识他呀?”
“如他所说的,只是很多年的同学而已。”衣筑暄飘然的淡道。
“真可惜,像他条件这么优的男人,你怎么不会把握机会呢?我觉得你们俩不管在哪一方面都很登对耶,不过现在说这些都太晚了,因为他已经有未婚妻了。”兰铃叹息道。
“未婚妻”这三个字在衣筑暄脑中轰然炸开,她难以承受的握紧手中的手机,感觉一颗心急速的往下沉,瞬间沉入最黑暗与最冰冷的地带。
“他订婚了?”她喃喃自语问,不知道自己是在问兰铃或者是自己。
“对呀,你可能不知道吧。”
“不知道。”她怎会知道呢?在她始终对他们的感情还抱着一线生机的同时,她怎么会去想他有可能去爱上别人,甚至于与别人订婚呢?这真是一个让人死心的好方法。
“筑,我们快到了。”前座的敖玫君忽然开口道。
衣筑暄转头望向窗外,只见易验的车已开进她租屋公寓的那条巷子内。“兰,我到家了,不说了。”
“好,那你小心点,我会去看你。”兰铃交代的说。
“嗯,再见。”她挂断电话,车子正好停在她家楼下大门口。
“来,我们先下车,待会验停好车再送你上去。”收起衣筑暄递还她的手机,敖玫君小心翼翼的搀扶她下车。
“不,等一下。”衣筑暄忽然扣住车窗,让正打算将车开走的易验急踩煞车。
“怎么了,你忘了什么在车上吗?”敖玫君问。
衣筑暄摇了摇头,“玫,你们现在赶去兰那里还来得及,餐厅没那么早开饭的。”
“你在说什么?”敖玫君一时之间反应不过来。
“今天是兰的大喜之日,身为好姐妹的我们实在不应该缺席。我脚受伤不能去是迫于无奈,但是你不同,没有必要因为我……”
“你在说什么呀!”敖玫君忍不住打断她,“既然是好姐妹,我就更不应该丢下你一个人,更何况刚刚和兰在电话中不是说得很清楚,事后我们几个再聚餐吗?你怎么突然又……”
“那种感觉不一样。”衣筑暄摇头道,“况且你忘了兰说她父母想见见我们吗?如果我们俩同时都没到的话,不是很失礼吗?我看你们还是赶快过去吧,应该赶得上的。”
敖玫君皱起眉头,“可是如果我们去的话,你一个人怎么办?”
“我不是三岁小孩,会照顾自己的。况且我的脚已经没那么痛了,你看。”衣筑暄推开她的扶持,一个人轻松地爬上门前的阶梯,再回过头对她微笑。“我没事的,你们快去吧。”
“真的没事?”敖玫君怀疑地看着她的笑脸与她被包成馒头的脚踝。
“我保证。”说着她瞄了一眼他们的车后方,一部车刚转进了这条巷道。“你们要挡到人家的路了,快走吧。”她催促道。
“可是……”
“我保证没事,回家后就上床睡一觉好吗?快走吧!别忘了多吃点,帮我的份也吃一下。拜拜。”说完,她径自拉开公寓大门,按下电梯后再朝她微笑挥手。
后头的车不耐的喇叭声在巷道内响起,敖玫君无奈的又看了她一眼后才妥协的上车,车子在三秒钟后完全消失在她视线内,而电梯门亦在这时打开。
强颜欢笑的脸在衣筑暄跨进电梯的同时间瓦解,她附靠着墙壁滑坐在电梯内的一角潸然泪下,她无法阻止自己夺眶而出的泪水,更无法压抑发自喉咙间的一声声啜泣。
他订婚了……有未婚妻了……那个位置再也不属于她了……
噢,好痛,她的心真的好痛!
谁来救救她?
拜托,谁来……救救她……
第二章
十五年前
刚从国一先修班下课,衣筑暄为了赶回家和姐姐一起去看电影,因而抄近路回家。
这条路比起她往常常走的路约可以快个五分钟到家,而她平常之所以会绕道而行则是因为这条近路上有几户养狗的人家,两三只几乎比她还高的大狗吓得她不敢走这条路,不过今天为了姐姐早上交代那句“逾时不候”,她只好硬着头皮碰碰运气了,可惜幸运之神好像并不喜欢她。
瞪着三只围着她的大狗,衣筑暄害怕得全身发抖,她的双手紧紧地抓着挡在身前的背包,瞪大双眼试图装出凶狠的模样吓退它们。
然而虽是如此,她颤抖的身体、苍白的脸色,还有那咬紧的唇瓣、像是随时随地都会哭出来的通红眼睛,在在说明了她现在有多害怕。
“走开!你们快走开!”她开口命令眼前的三只狗,但又害怕触怒它们,声音小得连自己都听不太清楚。
“走开,快点走开啦。”见三只狗动也不动地待在原地,她又再说了一次,但声音却已成了明显的哭声。
“走开……呜……走开啦!”
再也抵抗不了内心的害怕,衣筑暄终于呜咽的哭了起来,泪水也扑簌簌的流下双颊,她不敢哭的太大声,害怕一不小心惹恼了眼前的三只大狗,它们会扑向她。她也不敢乱动,伸手擦眼泪,只能不断地吸着鼻子,肩膀一次又一次的起伏着。
爸爸,你在哪里?妈妈,快来救小暄。姐姐,我好怕,我好怕喔!
“你在哭什么?”
一个从天而降的声音让衣筑暄的哭泣倏然止住,她抬起眼泪、鼻涕交织的小脸,转动着头颅寻找声音的来处。
“上面,我在上面。”那声音又叫道。
她抬起头,只见一个长得很好看的男孩——她认得他,他叫马政逵,跟她一样刚从“忠孝国小”毕业的男生,读六年十班,他因为时常考第一名而上台领奖,所以她认得他。长得帅气又聪明的他是许多女生心目中的白马王子,也是她的。他正从马路对面楼房的二楼窗户探头看她。
“你在哭什么?”他一脸好奇的看着她又问了一次。
在自己喜欢的男生面前,谁也不希望自己丑丑的,衣筑暄赶紧伸手擦去脸上的眼泪,完全忘了眼前还有三只对她虎视耽耽的大狗,以及手上紧抓的书包,直到书包“砰”一声掉了地,三只大狗同时对她发出不怀好意的嘶吼声。
“哇!”
苦苦压抑在口中的哭声终于在一只大狗突然冲向她时爆发出来,她背贴着墙壁,双手胡乱的在前方挥动着,好像这样就能阻止大狗的近身。
“不要啦,呜……你不要过来啦,走开……呜……你走开啦!呜哇………”她紧缩着身体,朝眼前正对她龇牙咧嘴的三只大狗哭叫着。
呜……不要过来,爸爸、妈妈,你们快来救小暄,快点来呀!呜……
“走开,哈利!”
也不知过了多久,远方的声音突然变成了近距离,衣筑暄好不可怜的抬起哭红的脸,看着他“勇敢”的踢跑围绕着她的三只大狗,跑到她面前。
“喂,不要哭了,我已经把它们都赶走了。”他皱着眉对她说。
但她根本停不下来,只能抽抽噎噎的一边擦着眼泪,一边猛吸鼻子。
“喂,不要哭了好不好?”他有些无奈的看着她,然后弯腰替她捡起掉在地上的书包,将它递到她面前,“喏,你的书包。”
衣筑暄哭着接过他递来的书包,但脸上的泪水和抽抽噎噎的哭泣声却始终止不了。
马政逵皱着眉头看她,想丢下她回房里睡觉,又不知道为什么走不开,只得站在原地等到她哭够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