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来看看‘怡心花屋’。”这句话,一半是真,一半是假,她想要看的,并不仅仅是花屋,更想见的,实际上是他啊……可是,她能说吗?如果她说了,他会有怎么样的反应?
“浩哥——”气喘吁吁跟上来的小蒙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人,“裴小姐?”
“去开门!”乔予浩将花屋的钥匙丢给小蒙,扶着裴文想要带她过去,没有想到她刚迈开步子,脚下一软,险险地向下滑去,他眼明手快,及时接住下滑的她。
“谢谢——”攀着乔予浩的手臂,裴文甩甩头,“站得有些久,腿麻了。”
乔予浩看着她虚弱的笑容,迟疑片刻之后,猛地一弯腰,打横将她抱起。
身上披着他的大衣,整个人在他怀中一摇一晃,鼻间嗅到的是混合了花草和泥土的他独有的气息,让她感觉飘渺的有些不真实,温暖一阵阵袭来,她开始犯困,真的想就此睡去,贪婪享受他的关怀体贴,从此不再醒来。
“乔予浩,你真的是乔予浩吗?”她不放弃地继续追问,眼前已经开始朦胧,看不清楚他的面容。不等他回答,她又吃吃地笑起来,“不,你不是乔予浩,乔予浩看见我,只会跑,不会像你这样抱着我……”
“对不起——”乔予浩抱着她,走进花屋,低头看她半睁半闭的双眼。她的声音,听起来好无助;她的话,令他莫名多了几分愧疚。
温暖的室内空气拂上裴文的面庞,周遭是花草芬芳的气息,热毛巾敷上她的额头,一条毛毯随后盖在她的腿上,她仍在乔予浩的怀中,这一次,她没有被推开,也没有被放下。
乔予浩坐在椅子上,让怀中的裴文枕着他的肩膀,接过小蒙递过来的热茶,他送到裴文发紫的嘴边,要她喝下去。
“不要——”迷迷糊糊的,裴文抗拒着,只想赖在他的怀里,什么都不想做。
乔予浩一时间犯了难,求助地看了看一旁的小蒙。
小蒙翻了个白眼,受不了地说:“哄她啊。”浩哥还不是普通的呆,居然连这个都要他教。
乔予浩无奈,只得空出一只手轻轻拍裴文的后背,放低了声音,诱哄道:“来,把水喝了,你要做什么,我们都陪你。”
听他这样说,小蒙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我们?亏浩哥想得出来,明明只有他一个人,他竟然连带着把他也拖下水了。
“真的?”裴文忽然用力睁开了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乔予浩,“你说话算数?”
“当然。”她氤氲的眼神看得他有些不自在。为她换了一条毛巾,他点头承诺。
“那么——包括你能把花重新救活吗?”裴文咕哝着,很认真地问。
“花,什么花?”见她因为激动而开始潮红的脸颊,乔予浩不解地问。
“你送我,那盆春兰蝶花,你忘记了吗?”以为他已经不记得,裴文的脸垮了下去,表情很失望。可是不多时,她的声音又忽然低下去,像是在自责,又像在道歉,“对不起,我没有保护好,花死了,死了……”
乔予浩看得出来,她浑浑噩噩的,明显处于意识不清的边缘,话说得语无伦次,难以理清条理。
“我很难过,真的……”裴文喃喃说着,头慢慢向一边歪斜,右边的面颊也逐渐靠近乔予浩的左脸,“我不想让它死,帮我救活它……”
制住她激动地在空中乱舞的手,乔予浩连声安慰她,终于明白为什么她看起来如此难过。她光滑细致的脸蛋就靠在自己的面庞上,从来没有这么近距离接触她,引起他浑身一阵又一阵的热潮。
“那个——”在一边看了半天好戏的小蒙终于出声,君子有成人之美,他实在不应该在这里当2000瓦的大灯泡,“我还有事,先走了,浩哥,你慢慢忙。”
“喂!”什么叫他慢慢忙?乔予浩眼睁睁地看着小蒙说走就走,溜得比泥鳅还有快,叫也叫不住,一转眼就没了踪影。
花屋里,就只剩下裴文和他,他安抚着裴文,想要让她安静下来,没有想到她更加用力拉紧了他,不肯松手。
乔予浩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放弃了先前的想法,随着她去。
她知道她现在拥着的是谁吗?在她混沌不清的意识中,此刻她抱着的,是陈洪文,是童记礼,还是——他?
凝视着她睡意渐浓的面庞,他苦涩地想着,想要拂开她额头湿漉漉的发,不经意碰触到她的额头,发烫的温度令他有了不好的预感。
“救活它,乔予浩,帮我救活它……”裴文仍在不停地呢喃,但是声音却越来越低,最后什么都听不见。
她,知道他是谁!
心,莫名其妙地有些激动,乔予浩盯着裴文沉沉睡去的面容,微微调整了她的身子,在他的臂弯里,为她找了一个最舒适的位置。
第6章(1)
这一觉,睡得好香甜,醒来时,居然已经日上三竿。
裴文躺在床上,眨眨眼睛,觉得头有些沉、有些疼。她坐起身,拨开散落在脸颊的凌乱头发,瞄到一旁床头柜上有一个玻璃杯,里面剩下了半杯水,旁边,是散落的药片。
呆滞了五秒钟,她掀开被子,双足点地,手撑着床沿,开始整理自己混乱的思绪。
对了,昨天她和陈洪文意见不合,弄得很不愉快。最后他怒气冲冲地离去,还撞翻了花盆……
想到这里,裴文不由自主地皱起眉头,却引起太阳穴的一阵抽痛。她连忙伸出食指按压,揉了揉,感觉才好了一点。
然后呢?她在记忆中搜索后续发生的事件。是的,她想起了乔予浩,她去找他,她想要请他救活花瓣凋零的春兰蝶花。她去了,但却踌躇不敢见他,只能一味躲在车里,一直一直看他,直到他关了店门,上了计程车,她才出来,对着花屋一个人发呆……
她还记得,乔予浩后来回来了,他叫了她的名字,替她披上外套,还为她取暖,他们还说了话,可是她好困,只想要睡觉……
后来怎么样了呢?她应该还在花屋才对,为什么会好好地躺在自己的睡房?
裴文使劲敲自己的脑袋,努力回忆,却什么都记不起来。
难道,只是她在做梦,所有的一切,只是她在梦中的所见?
裴文自嘲地笑了笑,昨日小雪,也许自己真的是受天气影响,感冒发烧,吃了药沉沉睡去,做了南柯一梦吧?只是——她再瞄了一眼桌上的水杯,有些困惑。从什么时候起,她居然开始懂得爱惜照顾自己的身体,知道在感冒的时候吃药,而不是蒙头睡觉?
看了床头的电子钟一眼,她苦笑。看来今天,翘班是翘定了。昨天才和洪文不欢而散,今天她的无故消失,会不会被他误认为自己是在故意挑衅?
裴文正在犹豫着究竟该不该去公司,肚子却开始叫唤,腹中已经饥肠辘辘。算了,她放弃挣扎——反正自己的罪状已经够多,也不在乎再加上一两条充数。
低头,套上拖鞋,这才发现,自己居然还穿着昨天的衣服。插手顺宏国际,真的已经累她如此,到了合衣而眠的地步?
裴文摇摇头,提醒自己不要再想顺宏国际的事情,走到睡房门边,拉开门,沿着楼梯向下走,想要为自己受委屈的肠胃找一点食物。
客厅里看起来和平常一样,又有些不一样。她的视线,定格在往日插花的玻璃瓶上。凋零很久的她无心摆弄的花束已然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清清爽爽的黄色康乃馨。长时间垂下的厚实窗帘被拉向两旁,落地窗前,阳光潇潇洒洒地洒了一地。
春光灿烂,一夜之间,原来雪已经停了,还带来了这么好的天气。
裴文慢慢走上前,指尖抚上花瓣,忽然想起了什么,她匆匆走到沙发边,跪坐在茶几前,小心翼翼拿起放置在上面的小小塑料袋,将里面的东西倾倒在自己的掌心。
蜷曲的花瓣边沿,毫无生气的暗淡色彩,娇艳不再,显示着它们生命力正在流失,一点一点地枯萎。
裴文颓然松手,丧气地伏在茶几上,目光转向一旁失去花朵映衬的叶片。春兰蝶花,没有了两朵如蝶的花,它还能够名副其实吗?
一阵清香味传来,她疑惑地回头,顿时吃惊地跳起来,张大嘴巴,愣愣地看着此时站在厨房门边的人,不能言语。
乔予浩也被突然从沙发后跳起来的裴文吓了一跳,他本来计算了时间,预计自己可以为她将早餐弄好之后离去,可是没有想到她会提前醒来。他端着一锅粥,立在那里,不知如何是好。
“乔予浩?”有点不敢相信,裴文闭上眼睛,再睁开,面前的人没有消失,还是活生生地站在她的视线范围之内,“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环顾四周,她确定,这里是她的家,可是,乔予浩为什么会在她家?莫非,昨天的一切,并不是她在做梦?
误将她的语气当成质疑,乔予浩连忙解释:“对不起,昨天你发烧,神志不清,我——你的包里有钥匙和身份证,写了你的地址,所以我送你回来的。”
原来,真的不是梦,她真的去找过他,生了病还劳烦他送她回家。
“谢谢——”她嗫嚅着,一时间居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不客气。”乔予浩回答,想要以平静的语气来掩饰自己早就咚咚作响的心跳。偷偷看了看裴文的脸色,不似昨晚苍白没有血色,他稍微放心了些,将锅放在餐桌上,开口道:“你,好些了吗?昨天晚上匆忙买的药,也不知道有没有效果?”脸色不好并不代表高烧已退,而他,又没有那个勇气在她清醒的时候光明正大地探触她的体温。权衡再三,也只有采取这样的办法来迂回试探了。
她不是一个会照顾自己的人,家里没有备用的药品,冰箱里也空空如也,要不是他找到一些米,他还真的以为,她不食人间烟火。
“药,是你买的?”原来不是她突然开始懂得体贴自己,照顾她的,其实另有人在。
“你饿了吧?我煮了白粥,要不要喝一点?”他用的是征询的口吻,可是双手已经自发地盛了一碗粥,放在餐桌上。
他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但是她已经明白。裴文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的动作,有一种久违的感觉在心中涌动。自父母去世之后,她辞退了帮佣,不想让其他的人插足她的世界,偌大的房子,就她一个人孤单地生活,很冷清,很压抑。现在,因为乔予浩的出现,早已消失的温暖热度,奇迹般地,一点点开始在四周聚集起来。
凝视乔予浩的动作,她慢慢走过去,默默坐下,接过他递给她的白粥,轻轻喝了一口。粥很香,温度也很适宜,一向挑剔的肠胃在向她抗议,不满足只得到这一点点待遇,还想要更多。
从来不知道自己会有这样好的胃口,仅仅一碗白粥,她转眼间就能喝得底朝天,还意犹未尽。
“我还要一碗,可以吗?”看了身旁的乔予浩一眼,裴文轻轻将碗推过去,低声说道。
乔予浩再为她盛了一碗,见她吃得香,忍不住开口说:“能吃是好事。”
“嗯。”她同意,忙着大快朵颐。没想到他的厨艺还真不赖,普通的白粥也可以做得这么有滋有味。
耳边忽然没了声音,她抬眼,看见乔予浩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怎么了?”她好奇,疑惑地问他。
“家里,还是经常备点东西才好。”憋了半天,乔予浩终于挤出这句话。
裴文愣了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