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伤休假的常若薇幸福得像个死人,茶来伸手,饭来张口,天生的两条手如废掉似的很少使用,以免扯到伤口造成发炎。
走路成了她唯一的休闲,由屋里走到屋外,大概一百步左右,“非常”远,因此她懒病一发,人力轿夫必会提供臂力播着她过桥,跋山涉水来到前院的草坪。
跋山,庭院里的假山;涉水,天然流泉造型的小瀑布,一路摇呀摇地摇过一条造景的小宽桥,一步就可以跨过。
所以,她真的很幸福,幸福到几乎忘了自已是个警察,刚埋下一颗不定时炸弹,随时有引爆的可能,安安稳稳享受几天前荣升她男友宝座的“奴才”服侍。
一晃眼,她在这里待了将近一个星期养伤,安逸的生活并未完全消弭警察的本能,应该注意到的小细节无一漏失,尽收了然的眼底。
这里看似与世无争的桃花源,四周高筑的围墙却是通了高压电,电不死人却足以令人昏迷大半天。可由外看来不过是昔通的白墙。
前前后后数了一下,小小的针孔摄影机不算多,大概百来个,屋顶有红外线热源扫瞄,哪个不长眼的笨蛋敢由天而落,定是扫成蜂窝不留情。
表面上看来正常的佣人个个都身怀绝技,脚步轻盈,气息稳定,由内而外散发着自信,眼神锐利不忘藏芒,分明有人事先交代过。
真要是佣人才有鬼,练家子岂会甘于人下,做起粗鄙的低下工作?用点心思一转,不难猜出此处是龙门名下的产业之一,他是带她来“避难”的。
“沈敬之,我脚酸。”
太久没跑、没动了,缺乏运动而酸涩。
“好,我帮你捏捏。”
没有半丝勉强成份,他做得相当勤快。
“沈敬之,我想睡觉。”
人都有惰性,风一凉爽就直打哈欠。
“好,你睡。”
调调懒人枕的位置,方便她入睡。
“沈敬之,我待会要洗澡。”
一天洗三次不为过,浴室里的香精洗得皮肤好滑。
“好,我先放好水等你。”要用迷迭香还是薰衣草精油好呢?
“沈敬之,我要去上班。”闭目假寐,她说得漫不经心。
捏脚的手停了一下,隐约传来闷笑的呛气声。“等你好了我再送你去。”
是够狡狯的诡计,但是功力尚浅。和龙门的公主一比算是小巫见大巫,若非已是“身经百战”,恐怕他会中计的一口应允。
论起整人术,龙青妮认了第二就没人敢认第一,尤其是千奇百怪的整人法从未重复才叫人称奇,整得人反过来还要感谢她,含悲带怨地吞下一肚子苦水。
因此,常若薇小使手段想回工作岗位的阴招很快便被识破,久病成良医,看多了别人的“苦难”,他的反应实属正常,不然他也会沦为“苦难”之一。
她倏地张开眼用不快的眼神一瞪,“你干什么这么精,让我得逞一次会死呀?”
“薇薇,子弹打中身体的感觉如何?”将她搂入怀中一栖,沈敬之轻柔地以指代梳理理她微乱的发丝。
“热热麻麻的,像是冬天喝麻辣火锅配牛肉面,辣火中烧。”
“不痛吗?”撩开她已呈淡粉色的伤疤,他的心口仍隐隐作痛。
“没来得及痛你就出现了,昏死的人不会有知觉。”
奇怪,他问这些有何用意?“可是我很痛,强烈的剧痛几乎要夺走我的呼吸,我没办法忍受你一动也不动的样子,我痛得快麻痹了。”
他紧搂着她发出沉重的喘息声。
“沈敬之……”他太奸诈了,每次都说这种让人感动得要命的话,害她一不小心就爱上他。
真的很卑鄙,在她还没做好防备之际一举侵人她的心,死皮赖脸地借由言行举止表现他有多爱她,然后骗出她少得可怜的同情心,同情他没人爱。
人的感觉在一刹那间,劈哩啪啦的电源一通就全身颤栗,毛细孔全开地让心型小星飘了进来,灌人名为“爱情”的能源,一下子就电得人神智不清,不明所以的怦然心动。
唉!她是警察呐!而他却是……黑与白应该能揉出灰色地带吧?“嘘!你听我的心跳声时快时慢,就像你躺在手术台时的心跳,忽快、忽慢,忽快、忽慢……无法平顺。”
在她头顶的笑脸闪着黠色,学武者足以控制心跳的速率,不难使其紊乱,气血上下横逆的快慢交错。
要掳获她的心得打乱她既定的逻辑,一步一步地蚕吞,彻底颠覆原先的印象重塑形象,要她迷迷糊糊地走入他设下的陷阱。
龙门所授的对敌良招用在她身上恰到好处,多年来目睹门主所使的小把戏正好派上用场,攻心为上。
“沈敬之”三个字要她改口真的很难,一再纠正她反而变本加厉,只好由着她高兴,至少他的诡计已获得初步进展,成为她有生以来头一个“同意”的男朋友,还有了进一步的亲密举动。
进一步的关系得等她身体康复再说,她的健康比他的私欲来得重要,忍了二十八年不在乎多等几天,她是他一生渴求的珍宝。
“沈敬之,你是不是太陶醉了?”想罗曼蒂克别找她。
她的浪漫细胞全叫狗啃了。
常若薇无情地浇下一桶冷水,根本感动到麻木,也就是无感。
一道可口的菜肴天天吃也会烦,何况她本来就不是多愁善感、爱咏风颂月的林黛玉,听听就算了哪会当真,心跳不规律就去看医师才实际,那是他心脏有病的缘故,与她无关。
“薇薇,你没用心。”
他微露抱怨的口气,哀叹自己的不受重视。
心,有呀!人不用心岂不挂了。
“我是怕你被人家笑死。”
“天下没几个人敢笑我。”
口里轻松的说着,眼芒却泛冷。
“那她一定是少数中的几个,敢光明正大地在你面前嘲笑。”
而且是不可思议的轻蔑。
“谁?!”一回头,他脸上浮着七彩虹光。
“朱雀?”
哈哈……
放肆的女子笑声轻轻脆脆,回荡在空旷的四周,好似很久没有痛快的大笑,一发不可收拾地笑了五分钟,眼泪都笑出来了。
天下真是无奇不有,跟着霍笑天回台湾一趟,顺便视察龙门的堂务,没想到会看到令她爆笑不已的画面,忍了好久终于受不了的宣泄了。
自闭、木讷、不爱说话的寡言玄武居然有这么可爱的一面,面对那位不解风情的美女不仅侃侃而谈,还懂得算计的伎俩,以前真是太小看他了。
人一旦遇上生命中那颗坏屎都会走样,像她就是不自由的雀鸟,被人冠上“未婚妻”的头衔四处带着走,以爱为名成了真正的女人。
而玄武……喔!不行,太好笑了,肚皮笑得好痛,她好像看到白虎和痞子雨的分身,既狡猾又无赖,谋略算计人家的芳心。
爱情果真是毒药,会叫人上瘾,玄武是最佳范例。
“气喘发作了吗?朱、心、雀。”
她打哪冒出来的,来了多久?沈敬之的脸色是阴郁一片,冷肃之气直扑朱雀而去,大有她再笑个不停就赏她一顿狗屎吃的打算。
朱雀吸了吸气、吐纳,终于稍微按捺住一肚子的笑气。
“我一直以为龙哥奴性坚强,原来小沈子也不遑多让呀!”天生的奴才。
“朱小雀,你的男人死了吗?寡妇该换上丧服。”
他恼怒的说刻薄言词。
“啧!你是被谁带坏了,懂得出口讽刺了?”她看向正叼着土司的懒女人,完全不需用到手。
常若薇理性地撇清罪责。
“他是误交损友学坏的,听说他朋友不多,也许你认识。”
朱雀兴味十足地勾起唇角。
“玄武,你的女人很大胆,一口气骂遍了‘朋友’。”
是不多,包括龙门的高阶龙首在内的亲朋好友不超出二十个。
“薇薇,她说的玄武是谁我不认识,我和她不熟。”
沈敬之阴天撑伞挡昨日风,故作不知一身湿。
“我也和她不熟,不过我看过她的个人资料,朱心雀,龙门朱雀堂堂主,擅使枪,年二十七……”真的不熟。
朱雀和玄武顿时面上一惊,互视一眼的发出疑惑讯息,她是从哪得知龙门内部资料?龙门群首资料属机密,未经当事人同意,不得泄露。
“你们龙门的电脑太难追踪,只难人玩三次:每次仅限一秒,害我背得好辛苦。”好在她学过速读,一秒内记妥一人的资料。
沈敬之表情难看的问:“你早知道我的身份?”
“哼!要是早晓得我会放过你这头肥羊吗?没听到限玩三次吗?青龙、白虎、朱雀之后就没了,龙门的电脑很不够意思……”
因为担心遭反追踪,她分别在不同时间、地点,甚至是以不同的电脑挖世界最大帮派的秘辛,谁知龙门防守的严密叫人瞠目。
第四次她才在纽西兰开了机连线,轰地一声电脑主机竟冒出白烟,整台电脑就报销了,她连忙离开现场不留指纹,以免遭龙门的人锁定。
因此,她的大脑中只储存三大堂主的个人资料,少了她最熟悉的那位,不然她就有免费又快捷的管道得知台湾各大帮派的动向,随时派出警力扫荡。
和黑道“勾结”也不错,以子之矛攻子之盾,以黑制黑,警方的资源才不致浪费。
“薇薇,你偏离主题了,你似乎不惊讶我是谁。”
既然如此,他何必费尽心思隐瞒。
“你是沈敬之呀!我都认识你二十八年了,干嘛要惊讶。”
她一脸理直气壮地挑挑眼波。
熟得可以蒸蛋了。
“常若薇——你不要给我装傻。”
他终于了解忠诚过人的青龙为何会吼着要追杀某人。
常若薇依然无辜的捏捏他的脸皮。
“沈敬之,你再吼我一次看看。”
“你……”他无力的垂下肩,遇上她是他命里的劫数,自找的。
“别沮丧,邪不胜正是必然的道理,你不看电视吗?警察是正义的化身,输了不可耻。”
“我……”他只想仰天长啸,砸烂所有的电视机,她蒙了他,用她的“无知”。
一旁若有所思的朱雀突然开口。
“你就是家喻户晓的少年队队长常若薇?”
“家喻户晓!”什么意思?
“难道你都不看电视吗?”揶揄地一嘲,她将她刚才说过的话原封不动的还给她。
“嗄”
第八章
这下真要砸电视了,荒谬的报导叫人啼笑皆非,她几时下落不明,疑是遭人绑架了?不用说这馊主意肯定是出自局长大人,她怕没人送终的老爸授权,再经由某人的同流合污,一起狼狈为奸的撒出漫天大谎。
是她耶!堂堂全台闻名警界的暴力女警会被人绑架!岂不是滑稽得令人好笑,谁会相信有人有能力绑走她,除了一群唯恐天下不乱的记者们,和无知爱看热闹的小市民。
难怪这几天看不到新闻,某人故意拿一堆影牒和录影带来放,每一部都是院线新片,看得她乐不思蜀地忘了国家大事。
原来是个阴谋,她让最信任的人给骗了,无所事事的饱食终日,当只无忧无虑的粉红猪。
嗯哼!知道她的厉害了吧!不信打不到他,两圈黑轮可媲美大陆国宝,墨镜的用处是拿来遮丑而不是挡紫外线,看谁敢再唬弄她。
“薇薇,敏感时机你最好不要露面,令尊会做好妥善处理。”
山口组的大老和公主颇有交情,他无法贸然动员龙门的力量去追查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