梵樗急忙地否认着:“我没有跟他们说话。”
虽然不知道娘为什么不许他跟外人接触,不过他纵使想也鲜少有这个机会,因为从镇上到这儿少说也有五、六里的路程,加上这儿的人世代相传这个山曾经受到恶魔的诅咒,而且还住着一只会吃人的老虎,所以会来的人也就更少了。
此次,若不是因为连年干旱的关系,镇上的粮食缺乏,根本不会有人肯冒着生命危险到这个山上来打猎,梵樗也就不会听到那些人的谈话了。
李芸娘发觉自己的情绪严重影响到孩子,轻轻将梵樗搂在怀里,缓和着声音解释,“梵樗,娘是怕你还小,会被外人欺负了。”
“我知道。”听了母亲的解释,梵樗不疑有他,原本焦急的脸上漾起灿烂的笑靥。“娘,我听那些人说,这位仙女大夫不仅人长得漂亮,医术更是不得了呢!”
“喔,这么说,梵樗喜欢这位仙女大夫啰?”李芸娘捏捏他的脸颊,打趣的说。
“恩。”梵樗重重地点点头,深邃的眼眸隐隐闪烁着光芒。“我想要扶娘去找这位仙女大夫,请她帮娘医病。”
李芸娘笑着摇摇头,委婉地拒绝,“你知道,娘怕陌生人,不喜欢到镇上
“那……”梵樗侧着头思索了一下,接着说:“我请她来我们家。”
“儍孩子。”李芸娘疼爱的抚抚他的头,“娘希望你以后娶的媳妇儿,就像你口中这位仙女大夫一样,能够以挽救天下苍生为己任,这才是真正的伟大。”
“娘,等我将来长大了,一定娶这位仙女大夫当娘的媳妇儿,一辈子孝顺娘。”梵樗信誓旦旦地对着李芸娘说,同时也是说给自己听。
“儍梵樗。”面对梵樗的稚气,李芸娘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只是搂他搂得更紧了。
望着稚子天真无邪的笑容,李芸娘的心更加沉重,她不敢想象如果她的病真的没有好转,那凭梵樗一个人该怎么活下去?
唉……苍天弄人,李芸娘担心的事还没有找到解决方法,她的病情便急速加重,短短两天不到的光景,她的病已沉沉如风中残烛。
看着母亲一天比一天沉重的病情,梵樗决定不顾母亲的反对,到镇上找这位人人口中的仙女大夫来医治娘亲的病。
梦魇!梦魇!
木婉儿简直不忍目睹眼前的景象,放眼望去四周一片荒芜,随着炙热焚风扬起黄沙滚滚,杳无人烟的乡镇,已无人居住的房屋,在风沙滚滚中不断发出阵阵悲鸣。
连续两年的酷暑,燥热的天气已经取代人间应有的繁华景象,四季循环的大乱令干枯的大地上瘟疫丛生。农民们因缺乏雨水而无法耕种、灌溉进而造成食物短缺,处处可见萧条的景象。
能走的、有能力搬家的,几乎全都远离这块令人痛苦的上地,留下来的就只剩下一些老弱妇孺和贫苦失依的弱势者。
木婉儿接获玉帝的命令下凡尘以了解实际的状况,也常常依百姓们的需求施于援手,给子适当的救助。
她走过一个又一个乡村,一路上哀鸿遍野,令木婉儿的容颜寒霜满布,…片冶肃。她不懂玉帝爷爷的心里到底在想什么?既然要降下天灾惩罚这些无辜的老百姓,为什么又要她下凡拯救他们?
一声长叹,这儿是她免费义诊的第几站,她已经数不清了。
这一路走来,她运用所学的医术,救助生病和受伤却无力就医的贫苦人家,久而久之,她高超的医术和艳丽的容貌,竞让她赢得“仙女大夫”的封号。
眼前她刚处理完一个溃烂已久的伤口,尚不及喘口气,视线立刻被跟前跪着的小男孩攫住。
“仙女大夫,求求你救救我娘。”男孩凄楚地跪在地上哀求着,还猛磕着响头。
他那孱弱的小身子,令木婉儿眉心微微一蹙。
“快起来,别磕头了。”她放下手中的白布和药碗,一把将跪在地上的男孩扶起。
当她抹去他脸上的灰尘后,不禁怔然……
天啊!小小的年纪竟长得如此俊俏。双眸如星,澄亮且炯炯有神,消瘦的脸颊上两道浓密黑黝的眉毛加上卷翘的长睫,刻划出一张俊挺刚毅的轮廓,尤其是紧抿的双唇薄而性感,令人心魂荡漾。
没想到人界竞有如此俊逸之人,更不可思议的是他还只是个半大不小的娃儿,有朝一日等他长大成人,真不知要迷死多少姑娘家、摄走多少女人心。婉儿在心中赞叹着。
“告诉我,你娘怎么了?”婉儿蹲下身,轻轻拂去他衣服上的灰尘。
这一碰,她又是诧然一惊,男孩在宽松衣服下的身驱和骨瘦如柴的臂膀,令她霎时心痛不已。这孩儿太瘦了,干瘦的身体简直摸不到半点肉。
“你娘在哪里?”婉儿转过身,悄悄拭去眼角的泪水。
男孩腼腆的指着遥远的一方,“那儿,有点远。”
婉儿顺着他手指的方向一看,那是距离此处约五里之遥的一个山脚下,她曾听闻镇民谈及那儿的诅咒传说,再加上众人绘声绘影的说辞,婉儿不难想象那里偏僻荒芜的程度,一定比这儿有过之而无不及。
婉儿微微蹙了一下眉心,看了一下四周,仍有许多急待救助的病患,一时间要她走开还真有点为难。
“你娘能不能走?”
男孩摇了摇头,面露担忧与无助。“娘病的好重,我都叫不醒她。”
不知为什么,婉儿就是无法漠视他脸上哀伤的表情,那会让她感到疼痛与不舍。
“你等一下。”婉儿转身向主动加入救助行列的村民交代后,拎起医疗箱。
一听她答应了,男孩深邃黑黝的眸子整个亮了起来,不过瞬间又暗了下来,他担忧地压低嗓子,忐忑不安地问:“你会不会怕?”
“怕什么?”婉儿故作不解。
“那传说……还有吃人老虎。”梵樗低垂着头不敢看她。
“不伯,如果真有那种事,你们又怎会住在那儿,是不是?”婉儿笑了笑,边说边走进屋内,从柜子里拿出一些干粮装进袋子。
梵樗开心的笑了起来,笑眯的眼眸就像半月牙儿似的,令婉儿不禁看傻了眼,好半晌后,她才猛然回过神,朝他伸出手。
“走吧,你来领路。”
梵樗犹豫了一下,才腼腆的将手放进她掌心,温热、柔细的接触,让他原本感激的眼神闪过一抹异光——仙女大夫的手真好摸。
握在手中的是一只干瘪、瘦弱的小手,隐藏在手背下的骨骼、筋络粗细分明,摸在手中,顿时又抽痛了婉儿柔软的心灵。
不知为什么,从看到身旁这男孩的那一刻起,一股莫名的情愫让她心生不舍,异样的情绪在她心中翻腾,好象他们很久以前就认识了。
“你叫什么名字?”婉儿边走边与他聊天,藉以缓和他紧张又焦虑的情绪。
“木梵樗。”男孩拉着婉儿的手,用手指代替笔在她掌心写下自己的名字。
那是个令人不容易忘记的好名字。
婉儿不免好奇的问:“是谁帮你取这么好的名字?”
“我娘。”男孩骄傲的说着。
“那你娘很厉害喔。”婉儿很诧异。
“恩。我娘还会好多东西,像四书、五经、论语、孟子……好多好多她都懂,而且她还弹了一手好琴和做了一手好女红,只是自从我爹过世后,她就不再弹琴了。”男孩原本熠熠生辉的眼眸,瞬间黯沉了下来,脸上的光采消失的无影无踪。
在这个年代,标榜的是女子无才便是德,一个姑娘家能够识字读书已经不得了了,更何况是个精通琴棋书画的女子,那更是非比寻常。
再者,从他眼神中不经意流露出的骄傲,婉儿有十之八九的笃定——这孩儿的母亲必定是出身非凡,只是他们为什么会住在这个穷乡僻壤呢?这又勾起了婉儿的好奇心。
“梵樗伤心吗?”婉儿忍不住伸手就要拂去他脸上紧攒成线的纹路。
男孩坚定地点点头,原本忧伤的眸子竟泛着泪光,不过倔傲的他,始终隐忍着伤痛的泪水,不让它落下。
“梵樗,想哭就哭,姐姐不会笑你的。”看出他的压抑,婉儿的心莫名的一阵揪紧,他的哀伤染上了她。
不知为何?男孩居然对婉儿的“姐姐”二字感到反感,他突然朝着婉儿大吼着:“我不要你当我的姐姐!”
婉儿不解他的情绪反弹为何那么大,当场愣了一下,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尴尬地问着,“为什么不要我当你的姐姐?”
男孩挺挺胸膛,一本正经地看着她,以不容置疑的口吻回答:“我娘说,娶妻当娶像仙女大夫这样的好女孩为妻,能以普救苍生为己任,而不是一味儿只知道倚靠在男人怀里,寻求保护。”
看着梵樗侃侃而言,婉儿心里好感动也好心疼,看他还不到十岁的年纪就懂得这么多、这么成熟,令人忍不住感到心酸。
婉儿摸摸他不及自己肩膀的头,“很好,那以后娶妻时可要通知姐……呃——我喔,因为我想瞧瞧梵樗挑的是个怎样的妻子。”话说到一半,知道他对姐姐二字反弹甚大,赶紧转换个词儿接着说。
谁知男孩根本不理会她的话,反而理直气壮的说:“我不会娶别人,我要娶你为妻,一辈子照顾你、保护你。”
“啊……”闻言,婉儿脑筋一片空白,当场愣在那儿,瞠大的眼珠子活像见了鬼似的。
好半晌后,婉儿才重新找回自己的声音,既无奈又好笑的垮着一张脸,苦笑地摇摇头。
“梵樗,等你长大,我都老了,不适合做你的妻子了。”
虽然知道纵使到他长大,身为天界之人的她容颜依然不会有丝毫的改变,更遑论是苍老,不过她可没打算要沾染爱情,更不要让感情问题纠缠、烦扰着她。
谁知他态度依旧坚定,信誓旦旦地保证着。“没关系。在我心里,你永远是最漂亮、最美丽的,一辈子也不会改变,所以你不用担心我会嫌弃你。”
听他大言不惭的语气,婉儿真是欲哭无泪,想开导他却不知从何处言起。
她甩甩头,心想,等他长大自己可能也回到仙界了,应该不会有让他再见到自己的机会,故大胆的对他说:“等你长大,如果找得到我,我就嫁你为妻。”
“真的?”梵樗黯沉的脸庞,立刻露出喜悦之情。
“真的。”婉儿保证着。
“一言为定!”梵樗举起手要与她击掌为盟。
婉儿心中笃定这只是小孩子的恋母情节,等这时期过了,男孩长大了,这一切也将不复记忆。于是,没有迟疑的也举起手与梵樗击掌为盟。
“一言为定!”
他们的对话,到此告一段落,因为他们已经来到木家……
颓圮的墙壁、破旧的门扉,在焚风的吹袭中,不断发出嘎吱的悲鸣声。
婉儿微蹙了一下眉头,神色略变。这儿比镇上的任何一问房屋还要破旧,住在这儿还得冒着它随时都会倒塌的可能。
“你们就住在这儿?”婉儿深吸了口气,无法相信眼前所看到的一切。
梵樗羞赧地红了脸,“是的。”
看出他的难堪,婉儿不再多问,开始着手准备医治梵樗的母亲。
她走近床褥,躺在床上的妇人气息微弱,脸色如雪,虽然已是历尽沧桑的憔悴容颜,却依然可看出她的昔日风华,应该是美赛桃花的芙蓉面,艳绝天下的绝世佳丽。
婉儿看着她了无生气的苍白容颜,病人膏肓的她早已生命垂危,犹如风中残烛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