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你别动呀!让我们好好服侍。”真可怜,疯得真厉害。
“我不要你们服侍,我自己有手有脚会穿衣服,不必……啊!谁又捏我?”她是人不是玩偶,干么要随人摆布。
“小姐,你的皮肤变粗了,我们给你抹些紫花膏,让你的肌肤恢复原来的光滑雪嫩,像小孩子白里透红的肤色。”她一定吃了不少苦,才会穿着粗布衣裳。
“好吧、好吧!那就抹吧!可是不许再捏得我青青紫紫,我是人,会痛耶!”真是粗鲁,也不晓得要轻手轻脚。
爱美是人的天性,在保养品不盛行的年代,将就着用的上官星儿态度趋软,由着三、四个女佣在她身上涂涂抹抹,又拍又搓地进行大规模改造。
既来之,则安之,不然有什么办法呢!韩家大宅里里外外都设有站岗,也不知是防她逃走,还是担心外人闯进来,让她寸步难行。
妆点完毕的上官星儿更像谢晚娘本尊,大家闺秀的恬雅气质一览无遗,连俏丽的短发都梳理得宜,别上一只缀着珠花的蝴蝶发饰,更显得娇美婉约,宛如出尘的水仙仙子。
韩习风第一眼瞧见妆扮后的她,立即惊艳得眼一亮,为她散发出灵性光芒的外表所折服,十分满意她成为他的妻。
“晚娘,你觉得舒适吗?若有不周全的地方尽管提出来,我立即命人改善。”他会为她打造一座金屋,将她深藏其中。
“我……”我不是谢晚娘,不过说了也没人信。“你是韩家大少爷?”
“是的,我是你的未婚夫,韩习风。”他伸手一抚她的颊,有些不太满意她倏地避开的举动。
“你真的是前世的未来老公……呃,我是说……你真的要娶我?”好吧!就让她暂代一下前世,等她回来再交换身份。
随遇而安,她被磨得很认命了,不先拖上一阵子,前世的良缘就要飞了。
到目前为止,上官星儿还没有帮倒忙的自觉,一心以为自己在阻止错误的发生,匡正扶斜地导回原来的轨道,不致一步差错就造成一世的遗憾。
只是,她实在没办法说服自己去喜欢前世的情人,因为她讨厌有胡子的男子,感觉脏脏的,一副不好相处及刚愎自用的样子。
她很想用前世的心情去感受这份自幼的姻缘,可是除了厌恶外,再无其他较激烈的情绪反应,这意味她比较迟顿吗?
“你还是完璧之身吗?”这点很重要,决定她日后身处韩家的地位。
他会娶她,却不一定是正室之位,若她已遭人蹂躏,只能当个小星,也就是妾。
“当然……呃,应该是吧!”这年头的男女关系应该还算保守吧,前世那迷糊蛋不会那么快被韩家老三吃了。
希望啦!不然就玩完了,中国人很重视贞操观念,尤其是大户人家。
“应该?”这是什么糊涂答案。
“哎呀!人家是女孩子,这种事怎么能明说,新婚之夜你就知道我是不是了。”她概不负责。
媒人的任务是将新人送人房,接下来的事就不是她的管辖范围内了。
瞧她娇羞的低下头,韩习风也不为难的执起她的手,“是我唐突了,望请海涵。”
“没关系啦!以后都是一家人,我不会介意。”才怪,她的鸡皮疙瘩一粒粒的冒出来了。
上官星儿很努力地想扮演好前世的角色,她忍着恶心的反胃感不抽回被他握住的手,僵笑地快变成快餐店外摆饰的人型看板。
她不喜欢这个人,彻彻底底的毫无好感,为什么前世的良缘会是他呢?不能换个人吗?韩家的风流鬼都比他顺眼。
该不会那老头又牵错线了吧!所以才要她来修正错误,看看能否改变这人阴冷的内在,多点人性化的热情。
“是一家人,我已致电天津谢家,世伯夫妇不日便会前来,商讨我们的婚事,最慢下个月便是佳期。”韩习风公式化的说着,不因即将成为姻亲而特别兴奋。
结婚这种事对他而言,不过是人生必经的过程而已,不算什么重大事件,不论娶谁都只是为了传宗接代的责任,他的目标放在事业上的冲刺。
基本上,他是个寡情的男人,爱自己永远比爱别人多,相当自我而无多余属于人的情感,冷静得近乎冷酷。
上官星儿惊呼,“什么?!这么快!”他开喷射火箭呀!一飞冲天。
微愠的眉轻轻拢起。“别忘了,我们早该在上个月十五完婚,因为你的缘故才延迟至今。”
他的话语里不无怪责之意,对她的失联感到不满。
“呃,是我不好,我的错,我还没做好为人妻的准备……”拜托,看到你这副尊容,谁敢下嫁,活似讨债的恶鬼。
啊!完了,她怎么越来越讨厌他,那会不会影响前世对他的观点?
“停。”手一扬,他不耐烦地阻止她说下去。“同样的事我不希望有第二次,你该明白我们韩家在上海的名望是禁不起一丝丑闻的渲染。”
“我……我知道……”上官星儿声音很低,几不可闻地垂首惭愧。
“知道就好,我也不想多说什么,待会巧轩坊的裁缝会来替你量身裁喜服,你看少了什么就叫她多裁两件,款项我会一并付给。”她需要几件像样的衣服,好出席适当场合。
她突然很同情起前世来。“韩……呃,大少爷,我能不能出去走走,老闷在屋里有些喘不过气来。”
“可以。”
“真的?”但为什么他的表情令人心底发寒?
“等婚礼过后,我自然会带你去外头走动走动,见见其他商会主事者的夫人。”她的容貌是一项炫耀的利器,值得利用。
“喔。”
她就知道不该寄望太高,爬得越高跌得越惨,一开始就不问,说不定还能放些希望在心中,等他哪一天疏于防备便能偷偷地溜出去,把前世换回来。
失望的叹了口气,托腮的上官星儿望着窗外发呆,不知韩习风是何时离开,她一个人静静地坐在窗边,仿佛是失去灵魂的木偶,一动也不动。
风,吹拂着。
不远处的黄埔江传来大船进港的汽笛声,纷扰的人声没有中断过,上船、下船的人潮错身而过,一天的时光就这么慢慢的消磨了。
裁缝来了又走了,她的表情还是一脸呆滞,像是忘了唱歌的金丝雀,困在黄金打造的笼子里,毫无快乐可言。
都怪她太沉不住气了,逢人便说自己和韩家未来的大少奶奶是好朋友,浑然忘却自己和她有多相似,以至于被人错当是谢晚娘。
一切是她自找的,能怨得了谁,要是她能低调些,今天的事就不会发生了。
“大嫂、大嫂,你饿了没?该用膳了。”
一道由远而近的甜美嗓音在耳边响起,发呆到睡着的上官星儿不文雅的打了个哈欠,手背一揉酸涩的眼,她用抽筋的速度慢慢望向朝她走近的女孩。
蓦地,一个计划在脑海中形成,唤醒她全身活跃的细胞。
就是她、就是她,她找到离开的钥匙了,真是太好了,好得让人想哭,这女孩的出现无疑是老天送她的礼物,她怎么可以放过她。
“大嫂,你笑得好奇怪,是不是病了?”韩习月害怕地往后退,一手捂着胸口。
“呵……不奇怪、不奇怪,我的事只有你能帮忙,你会帮我吧?”她飞快地抓住韩习月冰凉的小手,两眼灼灼发光。
“呃,我……我能帮上什么忙?”手上传来紧握的微痛,她吞了吞口水问道。
话一出,上官星儿眼中的星星更璀璨了,她拉着前世的未来小姑在一旁窃窃私语,威胁利诱外加装可怜地争取盟友。
只见韩习月一下子摇头,一下子点头,一下子手足无措的瞠大眼,一下子又紧张兮兮的绞着手,表情之丰富叫人叹为观止。
没人知道她们谈了什么,仅看见一脸为难的韩家千金走出家门,边走边叹息还不时回头望,一副怯生生的模样像是做贼。
“什么?!星儿在韩家!”
谢晚娘惊得住上一跳,脑壳差点撞到悬挂在天花板的大风扇,大大的风扇叶片就这么削发而过,她又是一惊地连忙低头,先保住小命要紧。
今天大伙都外出跑新闻了,连总编都不知上哪忙去,她是来报社拿点东西准备落跑,行李已整理好就在脚边。
她回到家时星儿已不在,她也没多想,只留了张纸条给她要她好好照顾自己,没想到她居然会在韩家。
其实她担心的不是星儿在韩家的问题,而是她为什么会在韩家,是出自自己的意愿,或者遭人强行带走?
但不论是前者或是后者,她都有心惊胆跳的感觉,而且是不安到极点,仿佛有什么可怕的事要发生,而她招架不来。
星儿惹是生非比星火燎原还要猛烈,速度之快叫人根本来不及为她收拾,满脑子鬼灵精怪的奇怪想法,常让人为她头痛不已。
比如她口中老挂着这场仗打不久,美国人丢两颗原子弹,日本人就无条件投降,二次世界大战也宣告结束,盟军得到全面性的胜利。
天晓得什么叫原子弹,听都没听过。
“哇!好像,真的一模一样,你跟我大嫂长得一个模样耶!”真的好稀奇,她都快分不出来了。
“是呀!呵呵……很像……”干笑不已的谢晚娘在心里想着,不好意思,我才是你未来的大搜,你喊错人了。
“你们是双胞胎姐妹吗?”不过没听爹跟哥哥们提过呀。
“不是,我和星儿是朋友……”
“星儿?”是大嫂的小名吗?
惊觉失言的谢晚娘轻咳连连,视线旁落。“我是说你怎么会找到这里,没人陪你来吗?”
“是大嫂告诉我的,她说她快结婚了,希望先知会你一声,让你有个心理准备。”韩习月顿了一下,不太了解的问了一句:“为什么要有心理准备,什么意思?”
她不懂为何大嫂的朋友也要有所准备,难道要人家送礼不成。
“嗄!这……呃,她……我……我们……这个……”谢晚娘支支吾吾的答不出来,神色又慌又乱地编不出理由。
“因为她们约好了要当彼此的伴娘,谁先出嫁,另一个得去帮新娘子挽白纱。”
一道低沉的男音如微风拂过,送进每一个人的耳朵,让人不自觉的回头。
“韩观恶……”
“三哥?”
推了推镜框,温雅俊秀的韩观恶踩着沉稳步伐而至,鲜活的阳光打在他身上,犹如天人一般。
他脸上带着笑,和煦得让人看不出他眼底的冷意,铁臂一伸便将转身想逃的谢晚娘钳制在怀中,一手地抚向韩习月的头,给予兄妹间宠爱的一笑。
“小公主,你一个人出门吗?”
“我……呃,是。”她头低低地,不太敢正眼看向兄长。
“你不晓得上海的治安很乱吗?随时会有日本兵带队抓人。”一旦被他们抓走了,便别想有回来的一天。
“我不是有意的,大嫂说她很急,要我到民华日报找一个跟她很像的人。”她以为会找不到人,没想到就在门口遇见了。
又是那个老是拖累人的魔星。韩观恶眼一阴,冷得骇人。“再急也要先顾好自身的安危,罚你七天不准出门。”
“不要呀!三哥,我……”她和朋友约好了要去听戏。
他手轻轻地住她唇上一覆,“没得争议,除非你想被送去英国的教会学校。”
时局越来越乱了,敌人的手段也越来越残暴,她还年轻,不该卷入这场时代的争乱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