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与想象却永远有差距,而且还差得很远。
“真澄要考H工大。”大熊一样的男子陈述着事实。
“啊?这关我什么事?”完全忘记自己曾经说过什么话的少女回答。
“原因是那是离圣百合女子学院最近的一所学校。”松井几乎咬牙切齿了。以真澄的头脑,即使考不上东大,随便也能考上一所其他的一流大学,却为了眼前这个女人而选择了一所三流学校,他气得快咯血了。
“啊!”低呼了一声,袅歌似乎想起那天晚上自己说的话了,“天哪!”她掩口,“我只是开个玩笑,他居然当真了。”
“你!”大熊头上青筋暴起,如果不是明知眼前的女人比他强,松井早就动手了。
“真是个可爱的孩子啊,呵呵。”袅歌露出妖娆的笑容,连盛怒的松井也被她迷惑了一下。
他没看错,她和真澄果然是同一类人。隐藏在魅惑人心的容貌下面的,是让人不敢领教的身手和性格。
“请你离开真澄!”就是因为是同一类人才更觉得危险,他一定不会把真澄交给这个邪恶的女人的。
喂喂,搞错了吧,是他死缠着自己呢。皱了一下眉头,袅歌换上疑惑的表情,“松井帮主,你这个样子,让我误以为你是为了真澄来和我争风吃醋呢。”
看到个头一米八五以上的粗壮男子在一瞬间涨红脸是件颇好玩的事。
“总而言之是你们的武神大人在死缠着我呢。如果你真的对他这么不放心的话,就买条链子把他拴在身边好了。”一直被纠缠着,袅歌的口气也好不起来。
“北条小姐!”松井突然使用了敬称,让她不得不收起玩笑的表情,“真澄是个很单纯的人,我希望北条小姐不要伤害他。”说完还鞠了一躬。
老天,那个凡事只知道用暴力解决,脸皮厚到天上地下无人能及的绪方真澄单纯?
“等等,松井帮主,不要这个样子,我们说的……
真的是同一个人吗?“印象中的小鬼,除了一张脸过得去,是绝对无法和”单纯“这样的褒义词联系起来的任性的小孩子啊。
“我是认真的!”松井以为她还在开玩笑。
我也很认真啊。因为对方铁青的脸色而没有把这句话讲出来,袅歌以她认为认真的表情(其实也就是面无表情)回答:“我明白了,志愿的事情我会跟他解释清楚的。”但要谁不再来缠谁这样的问题就不是她可以解决的了。
要去向别人解释她根本就不该负责的事情(她自己以为)这还是第一次。不过听到真澄要为她去考一个三流学校,心情又莫名其妙地好起来。
他还不是普通的好骗呢。
虽然答应了松井会向真澄解释这件事情,但袅歌并没有去找寻真澄的意思。这个看似轻松的春假是她最忙碌的一个假期。下一任兵队长的人选早就内定,只要进行工作交接,等到开学的时候举行过大会她就可以卸任了。麻烦的是午夜修罗的继任者,她一早相中了东中初中部的一个女孩。但现在是假期,她又不能去学校找人,只能每天在东区夜游,守株待兔。
等到这件事也告一段落的时候,已经是春假的倒数第二天了。
宿舍里又热闹起来,忙碌地准备着开学的事情,她这才想起来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不曾见过那个少年了。
也许是终于想清楚放弃了吧。虽然有丢失了心爱的玩具的失落感,但更多的却是松了一口气。要去背负某个人的喜欢的心情,并不是件轻松的差事。
开学的前一夜,袅歌泡在修罗PUB里,享受着她成为考生前的最后一天假日。
“你来晚了呢。”一见到她,舞就这么说,“弥生和春人刚走。”
“春人回来了?”袅歌即使对冢本家的继承人并没有特殊的感情,也还是公式性地关心她的未婚夫。冢本春人因为去美国治疗心脏病的关系,已经快两年没见过面了。
“是啊,看起来也不像很健康的样子。”舞拍拍她的肩,“不过你也不算来得太晚。”她把她推了进去。
这又是什么意思?正疑惑着,就看到了坐在吧台前的比她早到的那个人。
整整十七天没有见面(啊,她怎么记得这么清楚),再见到真澄,突然多了一分莫名的尴尬。
被舞硬推过去坐在真澄的旁边,袅歌别扭地对他点了个头算打招呼。
“一杯威士忌。”给吧台打了个招呼后她才正眼看真澄。老天,他居然又在喝牛奶。
“好久不见。”真澄举杯向她示意,又补充了一句:“我好想你。”
呃……不至于一见面就说这么恶心的话吧。一个春假不见,这家伙的脸皮又厚了几分。
轻咳了一声,袅歌开口:“关于那个圣百合女子大学的事情,”她切入正题,“我是开玩笑的呢。”一见面就这样解释……感觉好奇怪哦。
“是吗?”似乎被打击到地应了一声,但随即真澄又露出魅惑人心的笑容,“那你究竟要考哪所学校呢?”
还真是锲而不舍啊!
“我没有向你打报告的必要。”
“我想和袅歌上同一所学校。”真澄眨了下眼睛,
“这次去欧洲我好不容易才说服父亲让我自己选择学校呢。”所以才花了整整一个春假的时间,否则他早就回来了。
欧洲?对她这种小市民而言,他大概是属于大少爷一个等级的人吧。虽然不清楚他家到底是干什么的,但一想到他居然使用丝质手绢就知道不是寻常人家的小孩。
“但是我不想啊。”她维持着微笑的表情这么回答。
“为什么?”少年脸上的笑容消失,“为什么你不接受我呢?!”牛奶杯子被重重地搁在吧台上,溅出大量的乳白色的液体。
“因为我不喜欢你。”理由简单。
“怎么可能这样?!”像是不敢相信这个答案,真澄近乎歇斯底里地吼道,“我是这么英俊非凡、潇洒多金、聪明能干,你怎么可能不喜欢我?!”一流的头脑、一流的Face、一流的家世,这个世界上居然还会有女人拒绝他——在他低姿态地展开如此强烈的攻势之后!
刚刚喝到嘴里的威士忌马上喷了出来。能说出这样的话的人绝对不会是正常人!
本来袅歌是打算慢慢说的,但是听到这样臭屁的话以后,她决定直踩少年的痛处。
“我不和比自己矮的人交往。”
啊,多么熟悉的话,似乎某人以前说过“我不和比自己弱的人交往”之类的话,连语气也一样。
原以为真澄会被这句话激怒,但事实正好相反。
他露出一个“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的表情,得意地从高脚凳上跳了下来,“你看,这个寒假我长高了两公分哦。最近我每天都喝一升牛奶哦。”
这个家伙是野兽吗?每天一升牛奶,简直不是正常人的肠胃可以承受的。而且站在她的角度,实在是看不出一米六二和一米六四有多大的差别,总之都比她矮就是了。
“如此下去,年底我就和你一样高了。”真澄继续他天真的前景预测。
这个家伙的脑子是真的有问题吧。袅歌在心里确认。
无力地揉了揉额角,她喝了口酒压惊,“我也从来没有想过要和比自己漂亮的男生交往。”虽然说起来很丢脸,但光就面孔而言,连她这个艳光四射的美女在他面前也要逊色三分。
“漂亮?”真澄再度被打击到。她……她居然说他这张被女生称为“像神祗一般俊邪”、被男生称为“如妖精一样诱人”的脸孔……漂亮?
“是啊,美丽得让我不嫉妒都不行。”
“难道是因为这样的原因才不接受我?”
“呃……是啊!”但其实还有很多其他的原因。
“是吗?是这个样子吗?”真澄喃喃低语,袅歌以为他放弃了,但他立刻又抬起头来,“如果我没有这么……呃……漂亮的脸呢?”
“什么意思?”袅歌没懂他的话。
少年的手里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把小刀,昏暗的灯光下可以看到刀锋闪着沁人的寒光,十分锋利的样子。
“如果这张脸毁了,袅歌是不是就会接受我呢?”
真澄举起刀。
“唔,可以考虑一下。”以为她是被吓大的吗?
真澄举着刀的手连颤抖都没有,刀锋直接就划了上去。
金属切开皮肤似乎发出阴冷的声音,雪白的右颊上先是出现一条红色的弧线,然后渗出了暗红的血珠,再渐渐汇到一起,顺着下巴流了下来。
并不是开玩笑地随便划了一下,而是相当深的伤口。袅歌眯着眼睛注视着他。这个时候她应该冲过去夺下他的刀子,一边哭一边抱住他吧——电视上都是这样演的。但也许自己真的是冷血,看到他这样自残,她只觉得那隐约可见的血红色异乎寻常地美。
邪气的眉眼,白瓷般的脸孔,都因为这一道伤口而被鲜血点缀出让她心神恍惚的妩媚。
见她只是注视着他而没有说话,真澄又举起了刀子。
第二道伤口出现,显得更加触目惊心。PUB里已经有客人被吸引了过来,音乐似乎停止,因为她已经听到有女客抽气和尖叫的声音。
“够了。”她沉声道。如果她不阻止,他大概会一直划下去吧。
走到他的身边,手轻轻地抚上正在流血的伤口,少年因为刺痛而皱起眉头。
收回的手指上是还有余温的血液,她移到唇边舔了一下,并没有蜂蜜的甜美,仍是淡淡的腥气,为什么可以如此这般打动她的心呢?
并不是第一次看到流这么多血,但自己的伤口也好,别人的伤口也好,从来不会让她的心脏有这种近乎抽痛的痉挛。
“袅歌,可以接受我吗?”真澄手里握着刀子,脸上的血顺着下巴一滴滴落到地上,但他像是感觉不到一样,只是注视着她——那偏执又任性的目光突然就变得灼热无比,让她不敢对视。
“我……”被那样的目光注视着,实在是说不出拒绝的话语。犹豫了一下,袅歌妥协了,“我再考虑一下。”
生平第一次,北条袅歌落荒而逃。
4月7日,开学典礼。
樱花盛放的季节,校园里到处是一片纯白和粉色的春天的气息。
今年的新生中也不乏一些容貌出众、能力不俗的孩子,但那些都和她无关了。
她是考生呢。好不容易挤进了升学组,等待她的是比打架困难一百倍的东西。
重新分班的结果,诸星和千鹤理所当然地被分到快班,而她和夏子则吊在了升学组的车尾。
“我是不是选择错了呢?当初分明应该选就业组才对啊!”夏子老是如此抱怨着。
这一日中午,已处于半退休状态的双极会的高级干部四人组聚在一起午餐。从来不带便当的千鹤和袅歌从福利社买了三明治和果汁,和便当组的两人坐在教学楼后面的草地上。
简直就像在野餐一样了。四个人很难得能在一起用餐,觉得颇为新奇的样子。其实这都是夏子为了挖出“袅歌和美少年的最新动态”而进行的计划,其他两人都是陪客而已。
“袅歌,你和那个北武神到底怎么样了?”吃到一半的时候,夏子装作不经意地提起。
“没有怎么样。”袅歌冷淡地回答。
“啊!上个月他不是为了你毁容了吗?这样子你居然可以说没怎么样,女人,你太无情了!”夏子大叫。
“现在的传言,是你们已经在交往中了。”诸星帮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