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呀,这娃儿长得好俊。”亲戚群里,突然有一名妇人低声赞道。
“你胡涂了,女娃儿怎么说长得俊。”她的夫婿纠正。
“不不不,真的长得俊啊!你没瞧见吗?”妇人坚持。
“是瞧见了,不过又如何,女娃儿就是女娃儿。”
“啊!她开始爬了!”
“不知道今年这娃儿又会抓什么有趣的东西?”有人这么期待着。
只见女娃儿爬呀爬,对女红绣线视而不见,右手直接抓起闪亮的金元宝便往怀里塞,左手则抓起小算盘摇啊摇的,咯咯咯的声音,似乎觉得这声音很有趣般,她开心的笑了。
乔老爷紧绷的一张脸这会儿缓缓地松了,并露出一抹宽慰的笑容,终于啊!有一个不削他的面子了!
“抓的是算盘和元宝呢,可惜啊!是个女娃儿,要不往后肯定是个经商奇才。”亲戚群里有人感叹了。乔家世代经商,在京城也算名门,经商奇才,正是乔老爷所希望得到的子嗣。
“咦?你们看,娃儿又抓了……笔,她又抓了笔……耶?怎么才周岁,竟然就会把东西往怀里塞啊?呀呀!她又抓了四书……耶?又塞进去了?”
这娃儿,以后肯定不简单,一定会比她上头的两兄两姐强。
这是当时所有在场的人共同的心声,而毋需多久,短短五年,就印证了他们的猜测。
“爹,您眉头皱得像座小山,在烦恼些什么吗?”年仅六岁的乔守银──抓周后乔老爷取的正名──在兄长到处玩耍、闯祸的时候,已经在书斋里度过了两个年头,会认的字、会读的书,早已超越气走多位夫子的两位兄长和两位姐姐了。
“银儿,是你啊,怎么没跟你弟弟在一块儿?”元配夫人因为生了乔守银,颇得乔老爷欢喜,一年前又怀了身孕,日前生下一名男婴,就是乔守银的弟弟。
“娘正在喂弟弟吃奶,银儿便来书斋陪爹爹。”乔守银乖巧有礼,眉宇间有股早熟的风韵,一点也不像是个六岁的小娃儿。“爹爹,您在烦恼什么呢?”她重拾话题。
“一些大人的事,你还小,不懂。”乔老爷窝心的一笑,小女儿的关心,让他的烦恼暂时放在一旁。
“爹爹,告诉银儿嘛!就当是发发牢骚,也可以宽宽心,好不?”她锲而不舍的问。
“你这丫头,就是想听,是吗?”
乔守银甜甜一笑,望着乔老爷。
“好吧!我就当说书的,说给你听听。”他无奈的笑。“银儿,你知道咱们是以务农起家的吧!”
“银儿知道。”她点头。
“这两年,虽然风调雨顺,可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欠收,很多佃农连地租都付不出来了。”
乔守银垂下眼,“爹,是哪些地方、什么作物欠收?”
“稻米、小麦、大豆等等,都欠收。”乔老爷干脆把记事簿交给她,让她自个儿看,就当是满足她的好奇心,要不这么小的娃儿,哪能做什么呢?
乔守银看了好一会儿,才抬起头来。
“爹,下次您要收租时,可不可以带着银儿一起去?”
“为什么?”
“银儿想看看那些欠收的土地。”
这事儿乔老爷并没有放在心上,两个月之后,收租的行程乔守银倒是真的跟上了,到达目的地之后,她只抓了抓土,又东看看、西看看,便要乔老爷将种甘蔗、茶叶的土地改种大豆和玉米,至于其它欠收的作物,也一并寻得改作的作物,初时乔老爷并不赞同,但最后因为疼爱她,也因为反正都欠收了,换换也无妨,于是下令更改作物。
没想到,成果竟出乎意料之外的好。
“银儿,为什么你知道要改种哪些东西?”丰收之时,乔老爷提出疑问。
“爹,因为它们有它们喜欢的土壤啊!”乔守银甜甜一笑。“就像爹喜欢吃重口味的吃食,娘却喜欢清淡的一样,如果将爹和娘的吃食换过,您们肯定也会像那些作物一样无精打采的。”
原来是水土不服?
乔老爷疑惑了,大概只是瞎打正着吧!不然,一个六岁多的娃儿,怎么可能……
岁月如梭,一晃眼,十年又过去了。近三年来,乔家的生意拓展迅速、成长惊人,所经营的事业已经囊括了生、老、病、死、食、衣、住,行等,不胜枚举。
只可惜,乔老爷虽然有三子三女,不成才的却占了多数。
乔家长子好吃懒做,次子沉迷女色,长女像花痴到处追男人,次女则骄蛮霸道目中无人,周岁时的抓周像是预言般,将他们现今的性情全点了出来。
乔老爷早叫这几个儿女气白了头,幸而他还有一女一子让他颇感欣慰,晚年有托,即元配所出,年龄最小的乔守银和乔守业。
“这事儿我已经决定了,由不得你们再胡闹!”乔老爷大掌拍向桌子,发出一声巨响,让下头三名争吵不休的侍妾吓了一跳,只不过才静了一会儿,便又吵了起来。
“老爷,您不公平啊!守志是您的长子啊,您怎么可以将大权交给……交给一个赔钱货呢!”二房瞪向端坐在乔老爷身旁的乔守银,不甘心啊!本以为生了个儿子,又是老爷的第一个儿子,肯定风光一辈子了,结果……
“哼!你也不看看自己的儿子是什么德行,成天好吃懒做,我把大权交给他,是想让他把家业全部败光是吗?”乔老爷轻哼。
“老爷,守志可是您的儿子啊!”二房哭天喊地。
“所以我知道他绝对不可能担起重任,你若想往后继续过好日子,就别妄想让他掌权,要不然不用五年,咱们就得上街乞讨去了!”
“老爷啊!守成可不像人家那样好吃懒做,您没理由不让他接管事业啊!”三房在心里窃笑一阵之后,也跟着声讨。
“对,他不好吃懒做,却整天只会流连青楼,宿美人窝,就算乔家是开妓院的,也只是让他更方便,他照样不会打理。”
“那……那守娇呢!既然守银是女儿可以接掌家业,守娇为什么就不行?”三房除了次子之外,还生了个次女。
“守娇,哈!你是瞎了眼吗?守娇成日霸道蛮横,她如何掌权?不要把所有的客人都得罪光,把所有的伙计都打跑,就阿弥陀佛了!”乔老爷讽笑。
“老爷,您忘了还有守月,她是您的长女,既不好吃懒做,也不骄蛮霸道,难道她就不成吗?”四房终于出声了,长女乔守月,便是她所出。
“你认为她成吗?见着男人就发花痴,跟前跟后,脸都被她丢光了,她若掌权,怕不把家产都分送给她看上眼的男人了!”
“可是老爷……”
“全都给我闭嘴!”乔老爷再次发威,吓得三名侧室立即噤声。“再多话,我就将你们全休了,省得我耳根老是不清静!”
三名妾不敢再抗议,怨恨的眼神也不敢正大光明的瞪向一直端坐在乔老爷身旁默默无语的乔守银,只能偷偷的瞪。
“全都下去。”乔老爷赶人,她们也不敢再有异议,心不甘情不愿,默默的退下。
“爹,您真的决定了吗?”乔守银在三位姨娘都退下之后,才缓缓开口。
“早在三年前爹就将所有的生意交予你,虽然表面上仍是爹在做主,但是却是你在运作,爹很放心。”三年前,女儿不过是个十三岁的小姑娘呵!说出去绝对没有人会相信的。
“爹,银儿会接下,但是等到弟弟能够独当一面之后,银儿就会将大权交给弟弟。”她毕竟是个女儿家,纵使真是商业奇才,要继承家业,还是会惹来不满的。
“守业啊……”乔老爷一叹,“你也别指望守业了,他虽然只有十一岁,但是爹已经看出他不是经商的料了。”口气虽然有些惋惜,却也不是挺失望的,因为乔守业虽然年仅十一,却已经读遍四书五经朱子百家,说不定乔家往后可能会出个状元郎也说不一定,官商都是本家,岂不光宗耀祖了。
“可是爹,银儿毕竟是个女儿家,爹将家业交予我,我担心恐引人非议。”
“傻女儿,这是咱们的家务事,事业是爹打拚出来的,我想交给谁难道还要经过其它人的同意吗?别替爹担心太多,只要做你自己的事就成了。”乔老爷哪会不知道女儿只是在替他担心,怕他难做人,要不以她的性子,哪会推推托托。“如果你是担心你那三位姨娘或四个兄姐,那爹告诉你,你想怎么管制他们爹都不会有意见,这样成吗?”
乔守银闻言终于露出笑容,这才叫“无后顾之忧”啊!
“既然爹这么说了,那银儿就放手一搏了。”
这年,乔守银年方十六,便正式接掌乔家的事业,初时的确遇上了好些刁难,有内、有外,不过不到一年,她用漂亮的成绩成功攘外,至于内,反正那些姨娘兄姐成不了气候,她也就适当的放任他们。
至此,时间又匆匆过了四年,乔守银已经二十,她的生意手腕,独到的眼光与前瞻性,再加上不畏强权、敢说敢做敢当的个性,让乔家的事业又更上一层楼,如今在京城的名声,已和“闻人山庄”以及“祥瑞酒楼”的牧家形成三方鼎立的局面。
京城名声最响亮的青楼,非“惜花楼”莫属,这儿的姑娘们除了个个娇美如花,各有各的风韵之外,还琴棋书画、诗词歌赋、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另外,就是因为惜花楼只做“达官”和“贵人”的生意,这儿的客人,不是高官就是富人,普通百姓想要进这儿,那是连扇小窗缝儿都没有。
“牡丹姑娘、牡丹姑娘!”一名一身红衣,身形娇小的丫寰在回廊上跑着,嘴上还不停的嚷着惜花楼当家花魁牡丹的名儿,直至冲进了“牡丹阁”,才喘着气停在床畔,望着才刚起身,一身春光外泄的牲丹。
“红儿,什么事这样大声嚷嚷?”牡廾艳丽娇媚的脸儿微偏,早已习惯成自然的举手投足间,皆充分表现出其妩媚动人的身段。
红儿连忙上前,搀扶娇柔的她起身,并为她披上一件薄纱外衣,若隐若现的遮住外泄的春光,更加引人遐思。
“牡丹姑娘,方才红儿听嬷嬷说,今儿个晚上几位王爷会来,而且啊,听说这几位王爷里头,有顺亲王呢!”
牡丹媚眼儿一亮。
“这消息正确吗?”
“当然喽!红儿的消息啥时不正确过了,现下嬷嬷正在楼下支使着伙计们清扫布置呢!每次几位王爷现身,嬷嬷不都是这样?”
“我是说顺亲王真的会来吗?”牡丹急问。
“嬷嬷是这么说的。”她点点头。
牡丹听完后,嘴角露出一朵勾人的笑花。
说起这顺亲王李慕醒,他是当今皇上的表弟,年方十七便奉旨成为军队的军师,随军出征,他出色的兵法让大军战无不胜,为朝廷立下数不清的大功,也为皇朝奠定了如今的安定康泰,大军班师回朝之后,先皇赐封亲王。由于先皇当时并无子嗣,于是找来先皇姐姐所生的李慕醒过继给先皇,成了当时皇位的第一顺位继承人,直到流落民间的皇子,也就是当今皇上被寻获。
顺亲王生得俊美潇洒,个性却让人无法捉摸,有时感觉他为人风趣、平易近人,没有一丝皇亲贵族的气势,可有时又会看到他严酷的一面,因此,传言顺亲王是他那眼高于顶,极其势利的母亲唯一忌惮的人的说法,也是让人半信半疑。
“红儿,替我梳妆更衣。”她得好好的妆扮妆扮,定要让那李慕醒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说不准